此言一出,虞綿綿臉上笑意全無,猶如被打臉般,僵硬道:“表哥,你……”


    “信給我,你去榮和堂陪你姑母吧。”裴如衍平靜下結論。


    不容置喙的態度,讓虞綿綿斂了脾氣,將信放在裴如衍手中,扭頭就去了榮和堂。


    裴如衍眉頭一鬆,望向沈桑寧,聲音倒是柔和些,“你先迴去歇著。”


    沈桑寧出來一趟也累了,點點頭,又試探著問他:“今晚……你還來嗎?”


    裴如衍一心想著要緊事,本是下意識說不去,但看她一臉希冀,也沒明說:“再說吧。”


    沈桑寧倒沒太失望,畢竟昨日都說過了,他每月有三日一定會來。


    逼得太緊,反而會惹他煩。


    沈桑寧望著裴如衍離開的背影,大致猜到了信封中的內容。


    不論前世今生,寧國公府的頭等大事,就是尋找太子。


    大晉國眾所周知的,是東宮太子已經外出遊曆二十載了。


    遊曆是明麵上的,實際情況,是遊曆的第三年,也就是十八年前,太子就失去蹤跡了。


    寧國公身為正二品太子少傅,卻沒教過太子,甚至和太子不熟,但這不妨礙寧國公府為太子黨羽。


    而平陽侯,是奉皇帝之命,尋找太子下落,這與寧國公不謀而合。


    那信,一定和太子有關。


    隻可惜,前世太子一直沒找迴來,陛下隻能傳位給年紀小的二皇子。


    二皇子是太子去遊曆後才出生的,今年也不過二十歲。


    過不了幾年,他就會登基。


    寧國公府因為還沒機會為太子出力,所以也沒被二皇子特別針對,隻不過出頭的機會少了。


    但平陽侯……


    沈桑寧輕歎著踏入青雲院,見紫蘇拿著請柬,問,“哪來的?”


    紫蘇道:“方才送來府上的,都是以賞花為名,邀請您赴宴。”


    沈桑寧接過幾個請柬,打開看了看,不是勳爵貴婦,就是高官千金。


    這些女眷,皆為太子黨羽的家眷,被篩選過才會送到她手上。


    也都是她出閣前接觸不到的,而今,隻因為她是裴如衍的夫人,就紛紛拋出橄欖。


    玉翡深諳門道,在一旁提醒,“這些都是與國公和世子立場一致的,少夫人可隨意選擇。”


    可就是因為立場一致,她才選擇困難。


    前世裴如衍死後沒多久,聖上就壽終正寢了,二皇子登基,這些太子黨羽至少清算一半。


    寧國公府勉強沒被清算,但還是影響到裴氏子弟的晉升,連裴徹都是上下打點關係,才能慢慢往上爬。


    這一世,不出意外,還是二皇子登基。


    玉翡見沈桑寧麵露愁色,不由問道:“少夫人是不想赴宴嗎?”


    饒是沈桑寧再不想,也不可能整整兩年不赴宴,最終還是隨機抽了一個。


    正好,抽到了京中最具有權勢的家族。


    *


    前院,流觴閣。


    水流自屋簷源源不斷下流,似卷珠簾,與外隔絕,聲音阻斷。


    寧國公看完信紙,難掩激動,“太好了!你舅父已有線索,當年太子是在金陵失蹤的!你即刻傳信給你金陵的姨丈,他在當地勢力龐大,想必找到太子,指日可待!”


    裴如衍正襟危坐在蒲團上,將信紙燒幹淨,臉上並無喜色——


    “父親,二十年了,您真的沒想過,太子恐怕已經遭遇不測?”


    “胡說!”寧國公皺眉,“殿下武功蓋世,怎會遇害!”


    所謂武功蓋世,裴如衍也隻聽過傳說,他甚至從未見過太子。


    傳說,這天下,是陛下和太子一同打下來的。


    這也是為何太子黨羽多的原因,即便太子失蹤多年,他們也不曾改變。


    但裴如衍更在乎家族,也更冷靜,“若能尋到,早就尋到了。”


    太子離開京城時,才二十三歲,現今太子不主動出現,僅憑年輕時的畫像,找太子無異於大海撈針。


    “父親,其實即便太子歸來,我們國公府對他,也並無實質幫助。”


    裴如衍肅穆且認真,“聖上已過花甲之年,父親該早做打算了。”


    “衍兒,”寧國公歎了歎,年紀大了,不願做出改變,“太子擁護者眾多,眼下若改換門庭,隻會裏外不是人。”


    “二皇子驕奢自大,絕不是明君人選。”


    寧國公有些累了,“你去吧,給你姨丈和表弟去信。”


    裴如衍沉默一番,其實他想投靠的,並不是二皇子。


    但眼下,顯然是不適合說了。


    他起身,忽然聽父親開口道——


    “對了,你許是不知,大晉虎符為太子所有,太子私印可號令三軍。虎符隨著太子一起,消失了二十年。這二十年,軍權三分,但也不妨礙這些兵這些將認的,是太子那張臉。”


    裴如衍思索著父親的話,一路臉色沉重迴到書房。


    他對太子早就不抱希望,可若太子手中還有虎符……他或許更熱衷於找虎符一些。


    如果太子能迴來自然最好,可若迴不來,他就該考慮下一步。


    他捏了捏眉心,落筆給姨丈寫完信。


    “世子,”陳書手上正拿著小玉瓶進來,“這藥是落在您馬車上了!”


    這小玉瓶,赫然是“過期的”、“降火解暑”的藥。


    裴如衍抬頭,“拿來。”


    “不拿去還給少夫人嗎?”陳書遞過去,不忘問道。


    裴如衍從陳書手中拿過玉瓶,看著上頭娟秀的字,他五指微微收緊,“不必。”


    “若問起,就說沒找到。”


    他語氣沒什麽情緒。


    陳書聽聞,不敢多問,可心中卻是諸多疑問。


    一瓶過期的藥,實在想不到,有什麽用處。


    裴如衍在信紙上蓋上印信,而後折疊放進古銅色信封,慢條斯理地用棕紅色的火漆印合上,遞給陳書,吩咐道:“這個,去驛站寄往金陵。”


    甚至都不需要說哪一家,陳書都能意會。


    畢竟常與寧國公府來往的,金陵也就隻有一家。


    陳書接過信,仍是確認一句——


    “金陵王府嗎?”


    裴如衍抬眸,輕輕頷首,“加急。”


    說完,他似又想起什麽,眼眸中有了幾分情緒,“你替我給表弟另外捎一樣東西,讓他……”


    “給微生家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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