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悄悄地賣幾間,誰能知道?”沈妙儀睨了素雲一眼,囑咐道,“辦事妥帖些,將來我得了勢,少不了你的好處。”


    素雲勸不動,隻能應下。


    心裏卻微微歎息,不知最近主子為何變化這麽大。


    從前,最是嫌棄商賈的人,卻要做起商賈的勾當。


    眼見素雲得了命令要離去,沈妙儀又想起裴徹的話,真是一肚子氣,她煩悶道:“等等!”


    “多找幾個識字的丫鬟來,抄書去。”


    *


    那廂,紫靈揣著春日飲偷偷摸摸地溜進門,正巧被去找玉翡的陳書瞧見。


    鬼鬼祟祟的樣子,很難不讓人懷疑。


    陳書忍不住喊道,“紫靈姑娘。”


    紫靈頓住腳步,將手裏的湯盅往懷裏帶帶,深怕被看出端倪,下一瞬便聽陳書道——


    “你是我們世子夫人的人,要時刻注意形象,別給世子和夫人丟了臉……你手裏拿的什麽呢?”


    陳書見那湯盅上貼著“春日飲”的小紙條,“不就是春日飲嗎,你藏什麽呀。”


    陳書的語氣太過尋常,讓紫靈眼睛瞪得像銅鈴,十分驚愕,“你知道?”


    心裏默默念叨,完了完了呀,少夫人要聲名掃地了!


    “這有什麽不知道的,”陳書笑道,“永安樓每年春夏季都暢銷的甜湯,降火解暑。”


    聞言,紫靈才鬆口氣。


    此春日飲非彼春日飲,自己手中這個可不是降火的呢!


    等紫靈迴到青雲院時,將方才所發生的事說出——


    “這善草堂可真厲害,還把春日飲的湯盅都做得與永安樓一樣。”


    沈桑寧低著頭,正在默寫往後二十載的春闈考題。


    前世為了教導兒子,她時刻關注考題。


    不僅是會試,連院試鄉試的題,也還有些印象。


    若是沒有出差錯的話,這些考題大約不會改。


    聽到紫靈的聲音,沈桑寧便抬手將文稿折疊,放在燭台上燃燒殆盡。


    默寫,是為了將這些銘記於心,以防將來所需。


    倘若留下,便是授人以柄。


    這會兒,腳程慢一步的陳書進了青雲院,與玉翡商量的聲音不輕不響,剛好傳進主屋。


    “你隻管去辦,讓少夫人迴門時風光些。”陳書話說得闊氣。


    玉翡卻是低歎一聲,“世子當真不陪少夫人迴門嗎?迴禮再貴重有何用,人不來,到底會讓少夫人傷心。”


    陳書停頓一二,才歎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世子忙,你該勸著少夫人理解才是。”


    屋內,沈桑寧一臉淡然,本也沒抱期待,談不上失望。


    反倒是紫靈愁苦著臉,“世子真不會疼人,哪有這樣的。不如,還是早些將春日飲下給世子,磨合磨合感情。”


    沈桑寧見她那蓄勢待發的模樣,有些好笑,“你可有問大夫,這藥性有多烈,一次喝多少?”


    紫靈哪懂這些,她第一次買這玩意,付完錢,連忙跑迴來了。


    此刻,她怔愣著搖頭,“奴婢以為您知道呢!”


    沈桑寧也不知道,前世她隻聽說這東西有效,沒用過啊。


    “要不,奴婢再去一次?”紫靈認真發問。


    畢竟用藥對象可是金尊玉貴的世子爺,萬一用藥過多,引起別的毛病,可擔待不起。


    沈桑寧想著,若頻繁去藥鋪,被發現的概率也會大大增加。


    她輕咳兩聲,“別去了,左右不過是助興之物,少用些就是了。”


    語罷,顧自將湯盅內的春日飲用幾個小藥瓶裝起來,貼上了“清涼降暑”的標簽,放進了自己的藥箱中。


    黃昏時分,裴如衍果然沒迴院用膳。


    晚間也不迴來歇息。


    沈桑寧隻好去書房找他,哪料書房從裏頭拴上了。


    任由她好言好語,裏頭的人隻冷冷道——


    “夫人,書房睡不下兩個人。”


    沈桑寧悻悻離去,懷中那小藥瓶也暫無用武之地。


    不僅是今日,接連兩日,那書房都上了鎖,防她同防賊一般。


    午夜夢迴,沈桑寧從寬敞的軟榻醒來,總會起身去銅鏡前照一照,確認自己是否還是十八歲。


    一朝重生,還未完全適應,總覺得有些離奇。


    待天邊浮現光亮,晨曦初露,也到了迴門的日子。


    沈桑寧身穿杏色百合裙,上衣套一件淺粉色對襟大袖衫,端莊對稱的婦人髻上插著白玉發釵。


    明明是利落幹淨的打扮,卻不失高貴典雅的氣質。


    按理,她與沈妙儀該一同迴門,前世也是如此。


    奈何沈桑寧這次不想與她同行,故而拖了又拖,才緩緩走出房門,誰知沈妙儀還沒走。


    晨光下,裴徹騎著大馬。


    沈妙儀從車廂內探出頭,喊住沈桑寧:“姐姐怎麽獨自一人?”


    看她獨身一人,沈妙儀眼底頗有些幸災樂禍。


    沈妙儀故作驚訝道:“難不成,世子不陪你迴門嗎?”


    沈桑寧淡淡啟唇,“夫君公務繁忙,責任越大,時間越少,我自然不像妹妹你好福氣,能讓二弟時時陪伴。”


    言外之意,讓沈妙儀頓時變了臉色。


    反觀坐於馬背上的裴徹,倒是全然沒有察覺到凝滯的氣氛。


    沈妙儀笑容僵硬,明明無人陪伴迴門的是沈桑寧,憑什麽沈桑寧還能從容淡然?


    “姐姐倒是嘴硬,我們姊妹間有什麽說不得的,拖了這麽久,想必是心裏不痛快。”


    沈妙儀繼而作出一副擔憂模樣,“快上車來吧,這裏過往的路人多,被人瞧見姐姐你孤身一人,說幾句閑言碎語,恐怕會讓姐姐更難過。”


    話沒說完時,就見沈桑寧步子調轉,不發一語地朝後頭的馬車走去。


    竟是直接忽略了她的話。


    沈妙儀仿佛一拳捶在棉花上,這氣沒發泄出來,很不好受。


    她皺著眉,朝後方那馬車看去,正想高聲諷刺兩句,驀然聽見街巷深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隔著十幾丈遠的距離,她望見一隊人馬疾馳而來。


    為首的男人身形有些熟悉,一身朱紅色官服成了街巷的焦點,此時他策著馬,幾個瞬息間行至公府門前。


    韁繩牽製,馬兒引頸。


    沈桑寧看清了裴如衍的臉,她一條腿踩在踏凳上,沒了動作,大致是沒想到裴如衍會在這時出現。


    身著官服的裴如衍,愈發顯得年輕和矜貴,還多了分不同於平常的清雋秀氣。


    他一臉正色,甚至有些嚴肅,“抱歉,我來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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