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預:“何以見得?”


    少正卯悠然仰頭,卻話鋒一轉,凝望杜預文宮皎皎明月道:“我見過很多人的文宮,當年我自己文宮也是真聖級,不遜色與真聖多少,卻從未見過你這般有趣的文宮。”


    “有趣?”


    杜預啞然,少正卯這評價讓他猝不及防。


    “不湊。”少正卯凝視杜預眼睛,淡淡道:“你不是我們這世界的人。”


    杜預:“··”


    少正卯的眼睛,並不犀利,甚至帶著一絲少年憂鬱和羞赧,卻一眼看穿了杜預本質。推斷出連荀聖都沒有看出的真相。


    少正卯看杜預沒否認,笑了笑道:“一個人的氣質,從小\/受到教育已注定。聖元世界的讀書人,都帶著根深蒂固的烙印,早就被聖人之言深深洗\/腦。若見到我,不是大驚小怪,就是如臨大敵,最不濟也要警惕,視我為洪水猛獸。而你眼神中,卻充滿了探索,我就知道,你不是聖元之人。”


    杜預暗暗警惕。


    少正卯,果然比荀聖更加可怕。


    他雖然沒有了實體,但光是至邪文骨中留存的一縷殘魂,竟然依舊這麽犀利如電,一眼就看出了自己最大秘密?


    少正卯,不愧與真聖匹敵、遭受君子之誅的人。


    少正卯淡淡道:“加上你故意觸碰至邪文骨,讓我這一縷殘魂,進入你文宮中見麵,我就更覺得你不同凡響。”


    杜預反駁道:“你怎麽知道,我是故意的?若我早知道文骨有你殘魂,怎麽敢碰,故意放你進來?”


    “嗬嗬···”


    少正卯凝視杜預眼神,自顧自道:“接走我的殘魂,獲得與我對話的機會,卻將無用的骨頭,交給荀聖,還順帶得到荀聖的好感與賞賜,這才是利益最大化、風險最小化的兩全之策。虧得你這麽短時間,怎麽想得周全?”


    杜預默然不語。


    對少正卯這麽一個聰明絕頂的聖人,什麽掩飾之詞,都是徒勞無功,索性少說少錯。


    少正卯懶洋洋,閑庭信步,走在杜預文宮月下步道\/上,仿佛他才是這文宮主人:“說吧,你有什麽想知道的?”


    杜預淡淡道:“你會告訴我真相嗎?”


    少正卯噗嗤一笑:“我已經是死人一個,還死的很慘,連骨頭都被荀聖拿去煉化成聖,還有什麽值得我騙你的嗎?”


    杜預正色道:“有。你可以奪舍我的文宮、文骨,重生。因我擁有這世上唯一可成長的至聖文骨。”


    少正卯盯著杜預,杜預毫不示弱盯著少正卯。


    少正卯噗嗤一樂,大咧咧道:“你倒是直白。好,我也不藏著掖著。沒錯,老夫肯進來,當然是看中了你的至聖文骨。想不到,時隔幾千年,聖元大陸終於又出了一個至聖文骨的後輩。若奪舍你,我實力能最大限度恢複,還能對付那暗中隱藏的陰險老東西。”


    杜預愕然,想不到少正卯這麽直爽,說地直白。


    他沉聲道:“我也開門見山。我憑啥讓你奪舍?”


    少正卯仰頭看天,負手而立:“你捫心自問,明知道我是至邪聖人,為什麽讓我進來?”


    “因為好奇。”


    少正卯自問自答:“你太想知道如何成聖。我第一次看到你,從你身上悸動就能看出來。”


    杜預沉默。


    少正卯攥住成聖,就死死拿捏住杜預的弱點,杜預想要知道成聖的秘密,就不可能繞開少正卯。


    少正卯果然是一頭能言善辯、蠱惑人心的魔鬼,一頭狡詐多端、長袖善舞的老狐,一頭窮兇極惡、無所不用其極的餓狼。


    隻要你心底深處有任何一絲縫隙,都會被他敏銳察覺,他巧舌如簧,利用你靈魂的渴望,不知不覺說服、占據了你的內心,哪怕再聰明之人,再堅定的道心,也難免被他潛入、撬動、占據。


    真聖得意弟子三千,聖徒七十二,被此人幾乎全部鼓動去聽課,課堂三盈三虧,唯有顏迴一人未動。


    杜預也是人,也有人性的弱點。


    杜預深吸口氣,沉聲道:“那請你告訴我,如何成聖?”


    少正卯深深凝視杜預,卻久久不語。


    杜預與少正卯凝視,心底浮現起一句話:


    你在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他完全無法掌控少正卯的想法,但在少正卯麵前卻毫無秘密,單向透明。


    這對杜預極度不利。


    他索性攤牌——提出你的條件,我看能否答應。


    成與不成,給個痛快。


    少正卯終於開口,笑容陰柔:“好。單刀直入,我喜歡。”


    “我也不藏著掖著。”


    “我的條件,其實也說不上條件。應是請求。”


    少正卯突然傷感起來,凝視窗外黑暗,一輪圓月皎潔月光撒入屋內:“我請求你,幫我複仇。”


    杜預:“???”


    少正卯這等真聖級存在,竟然要求自己幫忙複仇?


    “您客氣了。”杜預擺手:“我隻是區區舉人,哪有力量幫你複仇?你的仇家,應是唯一真聖吧?我連一個鎮國大學士都打不過。”


    少正卯正色道:“你得我幫助,什麽鎮國大學士,都不是對手。”


    杜預陷入沉默,不語。


    少正卯笑道:“我知道,你有顧慮,你畢竟是讀書人,文淵閣是你心中的聖地,你不可能輕易背叛文淵閣,與我做盟友。不過我告訴你一件事——荀聖、文淵閣,不會是你永遠的盟友。今日若你不肯交出我的文骨,荀聖便會光明正大,對你動手。他至少三次起了殺心!”


    杜預心中一顫,臉色一沉。


    少正卯自顧自道:“你肯定以為我在挑撥離間。但你為何二話不說,直接獻出文骨?又偷偷留下我的殘魂?說明你早有察覺。你無法欺騙自己的直覺。”


    沉默半晌,杜預淡淡道:“他為何要殺我?我是讀書人,是文淵閣的信徒,文淵閣中我有那麽多至交好友、亦師亦友的前輩。”


    少正卯冷笑道:“你以為,當年真聖為何要殺我?還不是我同樣身懷至聖文骨?是他成真聖的唯一競爭對手?”


    杜預:“!!!”


    他終於確信,至聖文骨,是何等致命之物。


    少正卯沉聲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古話,可不是說著玩的。你再怎麽心懷天下、怎麽虔誠信奉聖人之言、怎麽努力供奉文淵閣聖人,隻要你身懷至聖文骨這件事傳揚出去,被聖人察覺。你都難逃一死。”


    “好在你天性謹慎,直覺敏銳,對至聖文骨始終諱莫如深,沒讓那些道貌岸然的聖人知道,否則你已經慘死在某些【逆種文人】的手中,我也沒機會與你交談。”


    少正卯掛著一絲譏諷笑意。


    杜預心髒砰砰狂跳。


    他在書山學海,跨越學海,得到至聖文骨後,處於對危險的本能始終沒告訴任何人。


    這一本能,反而拯救了杜預,讓他躲過了一場未曾察覺到潑天大禍。


    至聖文骨,竟然連文淵閣聖人都羨慕妒忌恨?要置之死地?


    看杜預沉默,少正卯冷笑道:“不然,荀子為何連夜跑來,找你索要我的文骨?你真信他說【妥善收藏、以免流毒天下】的鬼話?”


    “我敢說,他如今已急不可待,融合我文骨去了。”


    “荀聖這種千年亞聖,對成聖的執念,比半聖、大學士更深。越是接近權力巔峰,越是無比渴望權力。”


    “你莫要抹黑荀聖。”


    杜預開口道:“荀聖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少正卯咯咯一笑:“不是嗎?好,我給你看證據。”


    他大袖一揮,一道黑氣縈繞在杜預眼前。


    這黑氣形成了一道文氣漩渦,越來越快,核心出現一副畫麵。


    畫麵有些模糊,但也可看清楚眼前景象。


    赫然是荀聖。


    這視角,杜預豁然開悟:“是文骨。你竟然以意念通過至邪文骨,感應到荀聖所在,還有他正在做的事情。如同監聽器能發送視頻信號看地清楚。”


    荀聖正在一暗室中,並無察覺,不知道自己正被強敵和杜預監控。


    他拿起至邪文骨,臉上得色:“至聖文骨,終於入手。真聖啊真聖,你這麽多年,杳無音訊,文淵閣中豈能無真聖坐鎮?便是你事後知道我煉化少正卯文骨,該不會怪我才是。”


    他喃喃自語,迫不及待拿起文骨,便進入觀想。


    這等貪婪、急切的眼神,杜預似曾相識。


    他在黃巢、安祿山的臉上,都看到過,卻不成想,那麽長者之風、令人尊重的荀聖,竟然也是如此一副嘴臉。


    “君子不欺暗室。嗬嗬···”


    少正卯冷笑連連:“現在,你知道文淵閣都是些什麽東西了吧?”


    他越說越激動:“我也曾經以為,既然號真聖,聖徒,這些人的道德與學問,理應成正比。他們的文位與境界,也理應正比。但跟他們打交道越多,我越領悟一個道理···”


    杜預忍不住道:“願聞其詳。”


    少正卯斬釘截鐵道:“這世界,本是一個大草台班子。”


    “那些當權者、得勢者,並不一定比你我更好、更高尚、更有實力。他們隻是運氣使然、占據先機、屍位素餐而已。”


    杜預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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