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文武,驚唿連連。


    “拖字訣?”


    “杜預要幹嘛?”


    “怎麽拖得住?”


    範相剛才被杜預突然晉升秦國駙馬,一記悶棍,打得眼前發黑,一打一個不吱聲,此時才突然發難道:“拖?談何容易?安史叛軍又不是你養的狗,憑什麽聽你的?你怎麽拖得住他?”


    杜預不理他,走到大唐地圖前,沉聲道:“各位,請看。”


    他一指地圖正中央:“叛軍突破虎牢關、溧陽一線後,屢戰屢勝,氣勢如虹,正在以最快速度,全線突破,直奔潼關而來。”


    “我大唐此時最好的策略,就是堅壁清野、固守天險,堅決不與叛軍決戰!”


    “拖,拖死他們!”


    “叛軍裹挾大勝餘威,氣勢鼎盛,銳不可當,此時我大唐輕率與之決戰,隻會重蹈覆轍,丟失重要關卡,讓他們更加氣焰囂張。”


    “潼關,有哥舒翰鎮守。隻要皇上你頭腦發熱、不下亂令,強行命令他出擊、平叛,試圖冒險翻本,就不會輕易出問題。”


    皇帝老臉一紅。


    因杜預仿佛他肚子裏的蛔蟲,猜的極準。他正不服氣,猶如輸急眼了的賭徒,想要不顧一切、孤注一擲,命令哥舒翰帶著全國大軍,東渡黃河,與安史叛軍主力決戰。


    杜預這提醒,卻如同大巴掌抽在他臉上,讓年輕皇帝氣得發蒙。


    杜預卻不看他難堪至極的臉色,淡淡道:“但我不同意範相這豬隊友、放棄全國各州、隻守長安的餿主意。隻要大秦與我簽訂了攻守同盟,九邊重鎮的二十來萬精銳,便可東調支援潼關。哥舒翰得到這支天下精銳,足以守住潼關。”


    “至於關東各州,才是重點。”


    杜預沉聲道:“有哥舒翰堵住潼關,哪怕妖蠻再多再猛,也打不下來。”


    “安祿山,會去幹什麽呢?”


    杜預目光炯炯,環視全場,盯著皇帝雙目。


    皇帝突然覺得,杜預耀眼刺目,猶如一道鋒芒畢露的絕世寶劍,亮的他都有點陌生、刺眼。


    暗中觀察的玉真公主、武媚娘,卻妙目灼灼,凝視著杜預不肯放過分毫。


    杜預條分縷析,獻上平戎之策,那氣度沉穩、雄姿英發、運籌帷幄的氣度,讓兩位大唐最有權勢地位的貴女,也為之暗暗心儀、心折、芳心劇顫。


    杜預沉聲道:“拖字訣,就是要各地堅壁清野,固守城池,迫使叛軍不得不分兵,四處攻堅。”


    “叛軍人數確實很多,十五萬加上安祿山暗中收服的匈奴、柔然、鮮卑各族,足有上百萬大軍。”


    “可我大唐國土廣袤,麵積巨大,光是關東就有六十多州,上千座大型城池,中小城池更是數以萬計。”


    “叛軍要攻下這些城池,就不得不分兵,進行曠日持久的攻城戰。”


    “一個月,他們能打下多少?”


    “十座?二十座?還是三十座?”


    “唐朝官府、士紳、老百姓,絕不會甘心被北狄、胡人、妖蠻征服、統治,各州都會竭盡全力、拚死抵抗。”


    “他們打下一座城池,還要派出兵力去駐守,這會進一步分散他們的兵力。”


    杜預侃侃而談,羽扇綸巾,條理清晰。


    唐皇、太後、田洪鳳、玉真公主等眼睛漸漸亮了。


    他們其實都是絕頂聰明之人,隻是一開始被叛軍席卷天下、一日千裏、侵略如風的恐怖氣勢給震懾了,才慌不擇路,全無頭緒。


    杜預一句話,就點醒了眾人,紛紛點頭。


    “用兵之道,一鼓作氣,再而盡,三而竭。”


    杜預沉聲道:“安史叛軍,如同來勢洶洶洪水,我大唐,如同不動如山的沙灘。洪水來襲,固然席卷一切,但終究有退潮之時,灌入廣袤的沙灘上,能留下的水就少得可憐。”


    “而陛下就在潼關內、長安中,調集天下兵馬,匯集各國援軍,積攢實力,厲兵秣馬,等待時機。”


    “一旦叛軍陷入大唐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筋疲力盡,兵力分散之後,陛下可命一名將,帶兵出關,便可氣吞萬裏如虎,輕易擊破各自為戰的叛軍。”


    皇帝激動萬分,拍案而起:“好一個拖字訣!好一個杜預!”


    “你這平叛計策,價值萬金啊。”


    皇帝在大殿中,急匆匆走來走去,看向杜預眼神越來越熾\/熱,也越來越後悔:“難怪秦皇要招你為駙馬。如此國士無雙,朕卻失之交臂,這是宰相的過失啊!”


    範相臉色難看,眼珠亂轉,咬牙思索。


    皇帝對杜預的稱讚,就如同一個個無形大嘴巴子,狠狠抽在他臉上。


    範相難堪至極:“可惡,真是可惡啊。”


    “皇上如此欣賞杜預,那以後還有我什麽事?”


    “連大秦備受重用、傾國權柄的張儀,都被杜預殺了?以我陷害杜預的仇怨,以後我的命運,會不會步張儀後塵?”


    他越想越怨毒,突然出列道:“杜預之計,雖然老臣也早就想到了,但並不妥當。”


    皇帝冷哼,譏諷道:“原來,範相早就想到了啊?那為何不早說呢?”


    範相一臉悲天憫人,沉聲道:“杜預此計,雖然十拿九穩,但乃是放任關東各州億萬百姓,被叛軍荼毒!杜預你想過沒有?叛軍所過之處,燒殺搶掠,寸草不生,就算平叛成功,我大唐又該遭受何等嚴重損失?我大唐又該如何在聖元各國的群狼環伺下,生存下去?”


    他索性將屎盆子,都扣杜預頭上:“老臣非不知道堅壁清野拖字訣,但此計要曠日持久,與叛軍\/長期僵持。若大唐因此由盛轉衰,赤野千裏,億萬百姓,十不存一,都是杜預此計的罪過!”


    大殿之上,瞬間鴉雀無聲。


    皇帝也不由沉吟起來。


    群臣也麵色鐵青,紛紛低頭。


    田洪鳳冷笑道:“範相,明明你是宰輔,先是治理天下有失,坐視安史叛軍坐大,又無法平定安史之亂,如今杜預獻上良策,你卻要趁機甩鍋?說什麽大唐由盛轉衰,是杜預的罪過?這分明是顛倒黑白、倒打一耙?”


    範相老奸巨猾,油滑冷笑道:“田大人,杜預是你學生,你自然要袒護學生。安史之亂,我承認有責,不過如今我們談論的是平叛之策。誰獻計,誰就要負責。既然杜預獻上此計,將來大唐由盛轉衰,自然要承擔責任。”


    皇帝也不吱聲了。


    誰都清楚,打仗不是請客吃飯,那是要數以萬計、億計百姓,作出犧牲的。


    這天大黑鍋,誰都不願意背。


    玉真公主、武媚娘也攥緊粉拳,咬牙切齒。


    明明是唐朝朝廷內鬥內訌、太後皇帝相互扯皮,範相為首文官集團玩弄權術,不幹人事,導致安祿山趁勢坐大,尾大不掉,成為盛唐由盛轉衰的轉折點,但如今這幅爛攤子卻要由杜預來背、罵名由杜預來擔?


    憑什麽?


    杜預目光清澈,突然道:“我有一個辦法,能減輕叛軍對各地的壓力。”


    他一指滁州:“我會吸引安祿山的主力,打這裏!”


    全場目光,聚焦在滁州城上。


    範相反唇相譏,非要抬杠道:“打滁州?不見得吧?”


    “滁州,本來隻是大唐中部的一座州郡,城池不算大,人口不算多,物產不算豐富,更不算富庶。”


    “就算安祿山打不下潼關,他也可以有很多選擇。比如調頭去陪都洛陽,為自己稱帝打基礎,可以打富甲天下的江南,掠奪財寶,也可去攻占\/中原各州,占據天下糧倉,還可南下荊州,控製長江要道。無論哪一個目標,都比滁州重要的多。”


    範相不愧是執政十幾年的宰輔,確實有兩把刷子,眼光和經驗都是在線的。


    這幾個地方,確實政\/治價值、戰略價值、經濟價值,比滁州高很多。


    皇帝也搖頭道:“杜預,你想要以滁州吸引叛軍主力,以緩兵之計,拖慢敵人進攻步伐,減輕各地壓力,給大唐創造重新集結兵力的時間,想法不錯。但滁州確實不具備吸引叛軍的價值,更不可能在安史兵鋒下守得住。”


    連荀勖也點頭:“誠然。安史叛軍,擁有眾多北狄妖蠻部落,實力強大,野心勃勃,連擁有黃河天險、虎牢關天險,又有精兵強將的大唐防線,都被他一夜攻破,滁州不過一小城,如何能堅持得住?”


    杜預淡淡一笑:“因我會在滁州!”


    他從容不迫道:“我會寫一份【討逆檄文】,昭告天下,痛罵安祿山罪行,再將他兒子、謀主的人頭寄給他。以安祿山睚眥必報、瘋狂殘暴,加上稱帝之後,更自驕自大、睥睨眾生,聽到這討伐檄文,一定會雷霆大怒,帶兵來討伐我、猛攻滁州。”


    唐皇眼睛一亮。


    杜預這計策如果成功,確能極大緩解唐朝的戰略窘境——若叛軍被吸引到滁州,而不是猛攻長安,大唐便有戰略喘\/息時間,能調動各路勤王平叛兵馬。


    “好一個杜卿家!好一個力挽狂瀾!好一個緩兵之計。”


    唐皇興奮站起,一拍龍案:“若此計真能成,我大唐將轉危為安,形勢大為好轉,各地的壓力也會隨之減輕。隻是···還請快點動筆才是。”


    杜預淡淡道:“請陛下為我鋪紙,讓範相為我磨墨,我來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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