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門閥利益瓜分、壟斷天下,讓朕幹瞪眼,什麽都不能改唄?


    皇帝麵色一沉,無明業火,再也按捺不住,正要全麵發作。


    他實在等不了,大唐更是等不了。


    此時,杜預的聲音卻清晰傳來!


    “···譬之若良醫,病萬變,藥亦萬變。病變而藥不變,向之壽民,今為殤子矣。故凡舉事必循法以動,變法者因時而化。若此論,則無過務矣。夫不敢議法者,眾庶也;以死守法者,有司也;因時變法者,賢主也。是故有天下七十一聖,其法皆不同;非務相反也,時勢異也。故曰:良劍期乎斷,不期乎鏌鋣;良馬期乎千裏,不期乎驥、驁。夫成功名者,此先王之千裏也。”


    範相氣得渾身發抖,怒道:“誰?誰啊?在這裏妖言惑眾?”


    “閉嘴!”


    年輕的皇帝拍案而起,興奮站起,眺望滁州方向:“是杜預!一定是杜預!”


    範相身軀一震,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


    是他,又是他,還是他。


    杜預。


    金鑾殿,炸了鍋。


    保守派老臣麵麵相覷,嘀咕著:“又是他?”


    “又來?”


    “他不是在鄉試嗎?不是已經派了楊雄,前去料理他嗎?”


    “怎麽楊雄還沒有搞定?還文成鎮國?傳到了京師?”


    “唉,這杜預怎麽陰魂不散?”


    杜預這篇【上胡為不法先王之法】,寫得當真倒峽瀉河、雲屯席卷、年少氣盛、氣吞山河,年輕的皇帝越聽越血脈賁張,大叫道:“好解渴,好解氣,杜預真乃天下奇才也!這奇文共賞。你們聽聽,都好好聽聽。”


    一幫老頑固,氣得要死。


    杜預杜預,又是杜預。


    他們耳朵都要聽得起老繭了。


    杜預這小混蛋,偏偏還能打動文淵閣,說話聲音這麽大,滁州都盛不下他,聲音都傳到了京師長安。


    故治理國家無法則亂,守法而不知變革則悖,悖、亂均不能夠立國。時代變了,時光相移,變法是應該的了。


    “好一個時移世易,變法宜矣!”


    皇帝興奮大叫,拍案而起,興奮地霍霍在大殿之中走來走去:“滿朝公卿,見識竟然還不如一個秀才?你們慚愧不慚愧?你們一直問朕,為何不法先王之法?杜預替朕迴答了你!一個個聽清楚了沒?知道朕為何不法先王之法?”


    剛剛還倚老賣老的三世老臣、老成謀國們,一個個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好氣呀。


    這個混小子。


    竟然給皇帝遞刀子,坑我麽?


    杜預這段話的意思:譬如良醫,病有萬種變化,藥也隨之有萬種變化,病變而藥不變,會把人治死的。


    故大凡行事必須依法而動,變法者應因時代的不同而有變化。不敢議論法令者,是普通百姓;敢於以死守法令者,是在職官吏;能夠因時而變革法令者,是賢明君主。所以天下有七十一位聖人,他們的法令各各不同;不是所為者相異,而是時勢已有不同。


    “你們聽聽!”


    年輕皇帝血脈賁張:“這就是你們說的聖人之言,先王之法,足足七十一聖人、仁王,但沒有兩個聖人、先王,行的法令是一致的,甚至各有各的不同。但這並沒有妨礙天下大治,沒妨礙他們成聖。”


    皇帝慨然道:“這才是讀過大書的人!這才是真正的讀書人!”


    “也是朕和朝廷,真正需要的人才!”


    範相等保守派老臣,麵若死灰,被皇帝罵的狗血淋頭。


    他們有心要反擊,再倚老賣老,卻無奈杜預這篇文章,早已文成鎮國,傳遍天下,有文淵閣做背書,還怎麽辯駁?


    難道,你能說自己的水平,比文淵閣當值大學士還高?


    大唐百姓,也紛紛點頭,交口稱讚。


    “對啊,這個比喻很有趣啊。”


    “良醫看病,哪怕同樣的病症,也要望聞問切、對症下藥,才能藥到病除。哪有所有的病都開同一種藥方的道理?”


    “杜案首,言之有理。”


    “連我老婆子都聽得懂,那些朝廷裏的大臣卻不懂,不知道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確實,變法,應該變法了。”


    大唐各個階層,士農工商,都在熱議變法。


    楊雄隻怕做夢也想不到,他原本打算以先王之法、聖人之言打壓杜預,卻被杜預反向利用,變成了一場“大唐要不要改革”全民熱議的大討論、大論戰、大辯論,起到了廣泛開啟民智、發動民眾、激起民變的反作用。


    後宮,王太後正在賞花。


    皇後笑道:“也不知道咱家的女狀元,考得如何了?”


    王太後淡淡一笑:“王異那孩子,我看著長大的。跟哀家很像,楊雄是主考,她不會有問題。”


    王太後眉頭一挑,淡淡道:“倒是那上躥下跳的杜預,哀家看,該殺一殺他的威風了。”


    皇後早就聽說了,杜預給武媚娘“三個錦囊”的事,知道自己在皇帝麵前吃癟、失寵,感情背地裏是杜預幹的,對杜預恨之入骨,連忙道:“就是。本宮看過他的詩,也不知道這人哪裏好,竟然迷得天下人團團轉。竟然還斬獲小三元,連王倫都死的不明不白,此人真是該死!”


    王太後搖了搖頭,警告道:“此人\/大勢已成,不能輕舉妄動。”


    皇後冷哼一聲。若無太後阻止,她真有想法派刺客去弄死杜預。


    太後冷哼道:“放心。哀家已經派楊雄去了。此人雖然在親政一事上,與咱們不一條心。但為人古板,最不喜歡的就是杜預這種人。讓他出手,哀家放心。”


    她剛剛收到線報——前朝皇帝又要推行變法,卻被自己布置的範相為首、各位宰輔、尚書以“先皇遺詔”、“先王之法”為理由阻止,雙方還在對峙,但自己一方大占上風,看起來這次又要平安度過、不了了之。


    “皇上,跟哀家鬥,你太嫩了。”


    她正自鳴得意,突然聽到杜預【上胡為不法先王之法】,文成鎮國,清晰入耳,傳到了後花園。


    太後勃然色變。


    皇後大怒:“誰啊?還有沒有一點點規矩?怎麽我們在皇宮裏,還能聽得這杜預的謬論?”


    聽著杜預聲如洪鍾、正氣浩然,說為什麽“先王之法、聖人之言”隻能聽,不能邯鄲學步、亦步亦趨,照搬照抄,太後氣得吐血,臉色鐵青,猶如被人挖了祖墳。


    杜預這是要她老命。


    她作為太後,卻要垂簾聽政,而皇帝已然成年,按照道理慣例應該親政。


    太後唯一能把持朝政的理由,就是——抱殘守缺,緊緊依靠朝廷中守舊勢力。


    皇帝你雖然成年,但太年輕,這朝政水太深,哀家怕你把握不住。


    要不,你再等兩年?


    讓哀家再送你一程?


    雖然皇帝親政大勢所趨,太後無法阻止,但過一年算一年。


    萬一,過兩年皇帝鼎湖乘龍、突然駕崩了呢?


    太後是否有要變成“太皇太後”,繼續扶持小皇帝上位,繼續親政呢?


    隻要有權力在,就有這種可能。


    誰想到,派楊雄前去對付杜預,卻惹來了杜預這一番【改革檄文】,吹響了改革的衝鋒號?


    這不是要了皇太後親命?


    太後暴跳如雷,咬牙切齒:“楊雄這老不死,怎麽搞的?以文壇泰鬥至尊,竟然連一個區區杜預都鎮不住?讓他做這種狂悖之言?文淵閣也是,竟然將杜預文章廣而告之、昭告天下,唯恐天下不亂嗎?”


    她此時哪裏還有母儀天下皇太後的氣度,卻像一個當街罵人、撒潑打滾的潑婦。


    宮人嚇得紛紛色變。


    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皇太後如此失態、潑婦罵街。


    她正在失態大罵,卻不知道武媚娘在暗中觀察,偷笑。


    後宮中,武媚娘自然有眼線,緊盯著太後、皇後一舉一動。


    她將太後失態大罵杜預,盡收眼底。


    “嗬嗬,想不到杜預詩詞文章,威力這麽大?”


    “連太後老太婆,這麽老謀深算之人,也被氣得發飆?”


    “杜預 ,繼續啊,再接再厲,爭取讓老太婆歸西。”


    隻聽得杜預聲音平靜,卻不怒自威、條分縷析道:“楚人有涉江者,其劍自舟中墜於水,遽契其舟,曰:“是吾劍之所從墜。”舟止,從其所契者入水求之。舟已行矣,而劍不行。求劍若此,不亦惑乎?”


    整個大唐,人人笑翻了!


    “越國人,大聰明!”


    “如此求劍,智商感人。”


    “哈哈,這便是【刻舟求劍】!”


    “又有一個成語,刻舟求劍,發明出來了。”


    這便是【刻舟求劍】成語的來曆。


    而杜預的聲音更遠播、超過了大唐,傳入了越國。


    越國躺倒,人人懵逼。


    “我越國,吃\/你杜預家大米了?”


    “可惡的杜預,竟然敢編排我越國?”


    “我越國不就是追殺了你一路嗎?至於嗎?”


    “混蛋,以後我越國與【刻舟求劍】,脫離不開了。”


    杜預以越國人刻舟求劍的故事,深入淺出,講清楚了抱殘守缺、食古不化的害處,才氣更加筆掃千軍、韓潮蘇海、風行電掃、雲垂海立、拿雲攫石,形成了無敵的氣運,排山倒海壓過了一切謬論。


    楊雄如遭大錘,連遭重創,瞠目結舌,猶如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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