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預當然不可能隻為拯救徐士林母親,而出國一遊,他如此一來,乃是靜觀其變、以退為進。


    王導和賈雨村被殺,揚州水師全滅,琅琊王家、金陵賈府必暴跳如雷,全力搜捕、獵殺杜預。


    杜預暫時離開大唐,前往大宋,可暫避風頭,避其鋒芒,讓在大唐根基深厚的王家、賈府有力無處使,追捕不上。


    且杜預更可借助這次機會,觀察大唐皇帝與太後角力結果。若太後依舊一言堂,將杜預列為欽犯,杜預就不用迴來了。


    若皇帝占據上風,他可安全返迴大唐。


    而這也是杜預高明之處——良禽擇木,良臣擇主,聖元天下分十國,大爭之世人才最貴。你大唐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杜預威震書山學海,你大唐若一門心思要我命,我就前往大宋朝廷,依舊出將入相、不妨礙我遠大前途。


    想必,以大宋對文人的尊崇,給杜預的待遇,絕對比口惠而實不至的大唐【監國布衣】、【鎮國秀才】要好得多。


    杜預乘舟而出,繞過金陵,徑直進入東吳的境內。


    東吳占據江東六郡、膏腴之地,比起大唐國土麵積雖不大,國力卻十分強盛,城鎮處處,繁榮富庶。


    杜預一路遊玩,逍遙自在。


    但大唐卻因為他,吵翻了天。


    王導被殺的噩耗,第一時間傳到了琅琊王家,王家震怒!


    “什麽?”


    王家家主王敦,猛然站起,一把抓住王異:“你說什麽?王導,王導他?竟然被杜預反殺了?”


    王異默然點頭,一指身後的棺槨。


    王敦發瘋般衝到棺槨旁,看著棺材中自己二弟無頭屍體,呆若木雞。


    半晌,他仰天狂叫道:“怎麽會?你們不是動用了金陵官府、江洋大盜的力量?二弟還有揚州水師將士,怎麽會被反殺的?”


    王家人,人人呆若泥塑,針落可聞,鴉雀無聲。


    王異一五一十,將王導、賈雨村、侯小青等人圍捕、圍剿杜預,卻被杜預引\/誘到西塞山,一舉反殺毀滅之事,徐徐說出。


    王家晴天霹靂,人人麵若死灰。


    揚州水師,是王家手中掌握的最大一股軍事力量,也是維護王家第一門閥地位的定海神針。


    門閥,最大的特點就是擁有驚人的莊園經濟、壟斷的知識體係,還有崇高的社會威望,集三者於一體的恐怖怪物。


    但門閥最大的缺點,是沒有軍權。


    這也是各國朝廷的默契——門閥已經擁有影響乃至掌控帝國命運的經濟、政\/治和文化特權,如果再擁有了絕對的軍權,那還要皇帝做什麽?皇帝的位置還能坐得穩?


    故而,大唐、大漢、東齊、大楚等門閥勢力強大的國度,朝廷都有默契——決不允許門閥輕易獲得軍權,防止出現封疆裂土、國家分裂的局麵。


    王家不知耗費了多少資源和心血,才讓朝廷同意將揚州水師交給王導。


    如今,這擎天柱塌了。


    王導被殺,更要命的是,揚州水師被全殲。


    “快,將消息傳給遠在長安的太後。”


    一陣寒風吹過,王敦驟然打了個寒顫。


    他已經感受到,死亡的氣息正縈繞在王家頭上。


    沒有了軍權護體,王家樹大招風,根本沒法保證家族的安全。


    “杜預此人,罪大惡極,形同造\/反,該馬上追捕、通緝。”


    一個王家長老顫聲道。


    “對,抓住他,絞死他。”


    “此人必須死,否則我王家顏麵何存?”


    王敦目光陰沉,看向王異。


    王異的冷靜,與眾不同。


    王敦:“你似乎不同意?”


    王異搖搖頭道:“杜預的實力,遠超過我們的預計。王家不能一錯再錯,再給其他人削弱我們的機會。當務之急,是穩住當下的局麵。”


    王敦目光一閃,頗為激賞。


    被打臉後,人的第一下意識反應,就是打迴去。特別對王家這種習慣了高高在上的權貴家族,核心被殺,軍隊被滅,自然更是叫囂著瘋狂複仇、報複。


    但真正的智者,都是反人性決策。


    王異提出“穩住大局”,才是老成謀國之言。


    王家這等龐然大物,就算喪失了王導、揚州水師,也隻是遭受重創,未必會覆滅,但陷入狂怒一錯再錯,隻會被人抓住把柄,帶來真正滅頂之災。


    王敦點點頭:“不錯。你繼續說。”


    王異沉靜道:“當務之急,是馬上上報朝廷、說服太後和陛下——杜預乃是謀逆,罪大惡極之徒。將話語權牢牢掌握在我家手中,確定大義的名分。”


    王家之人,憤憤不平。


    “什麽時候,我王家還要向朝廷解釋?”


    “杜預就是謀逆,這還要什麽解釋?”


    對這些狂妄的言論,王異不予理會,鎮定道:“鎮之以靜,聯絡太後,爭取朝廷的話語權,並重建揚州水師。”


    王敦點點頭:“由你去長安,給太後解釋,並爭取朝廷的支持。”


    他沉思道:“必要時刻,可以放棄王導!”


    眾人嘩然。


    王敦的意思,是王導可以被犧牲。


    朝廷可能會因此認定,王導私自調動軍隊,是謀逆。


    誰能想到,堂堂的琅琊王家,竟然會被逼到如此絕望的境地,要斷尾求生,舍棄王導。


    真的有必要如此絕望嗎?


    王異卻沉吟,點頭:“知道了,父親。我這就出使長安。”


    長安。


    江南發生的劇變,幾乎當天就傳到了長安。


    “什麽!”


    年輕的皇帝猛然拍案而起,興奮地走來走去:“杜預?他竟然滅殺了王導?還殲滅了揚州水師?”


    武媚娘微笑道:“我大唐一隻水師被滅,乃是天大的壞事,陛下為何如此興奮?”


    皇帝冷笑道:“揚州水師,早已是王家的私兵。名義上是朕的軍隊,但朕連一個校尉都安插不進去。這樣的軍隊,滅亡豈非對朕反而有利?”


    他熱切搓著手:“重建揚州水師,將它變成朕掌控的親軍,乃是朝廷將政令伸入江南,掌控賦稅,又提升朝廷威望,乃是一舉三得之舉。”


    武媚娘看著一臉熱切、摩拳擦掌的皇帝,微微搖頭。


    “怎麽?”皇帝眉頭皺起:“媚娘你怎麽不開心?”


    武媚娘苦笑道:“陛下,為了大唐的天下,您夜興夙寐、周公吐哺,我當然替您高興。隻是重建揚州水師,非常費錢,水軍戰艦造價很貴。媚娘粗略一算,哪怕按照最小規模,也至少要三百萬兩白銀。我大唐的國庫哪有這麽多財力,能重建這支軍隊?”


    皇帝如同當頭一盆冷水,被澆地透心涼,愕然道:“可之前王家怎麽能建造如此一隻艦隊?”


    武媚娘無奈道:“琅琊王家,富可敵國,權傾天下,據我所知投入揚州水師的財力,至少五百萬兩白銀。”


    皇帝愕然、氣得發抖。


    “好啊,說是我大唐李家天下,朕這皇帝卻窮得叮當響,連軍餉都拿不出來。而王家卻富甲天下,能輕易組建水軍?朕這皇帝,也索性讓給王敦來做好了。”


    武媚娘歎息,低聲道:“所以,臣妾給陛下籌劃過,若要全部將揚州水師軍權收迴,勢必無法重建這支軍隊。唯一可行之策,是借勢借力,讓王家出錢,朝廷可以插一手,安排副都督之位。”


    皇帝悵然若失,仰天長歎:“太宗皇帝若在,隻怕嘲諷我這有名無實的傀儡皇帝、不肖子孫。”


    “關鍵是如何處置杜預?”


    武媚娘拿出一份奏折,皺眉:“王家已報奏折,說杜預不顧秀才身份,悍然殺官造\/反,殺死王導賈雨村等朝廷命官,要求朝廷追捕此人。”


    皇帝一提到王家,就眉頭緊皺,冷笑道:“真是惡人先告狀。朕還沒追究他王家擅自調兵,圍殺朕欽點【鎮國秀才】【監國布衣】的罪名,他反倒豬八戒倒打一耙。給朕駁迴去!”


    武媚娘皺眉道:“可如此一來,皇上與王家的矛盾,將無可避免公開化,讓天下知曉。對我大唐有百害無一利呢。”


    皇帝麵色不悅,但目光幽幽。


    武媚娘微笑道:“臣妾建議,不如陛下與太後商議,看這一係列事情該如何處置。想必太後老成謀國,也不想矛盾公開化,讓朝廷失去體麵。”


    “這種勾兌,陛下應該能拿到不少好處。”


    “小狐狸,你比朕還要頭腦清楚啊。”


    太後寢宮。


    王太後氣急敗壞,將文寶砸了一地。


    她喘著粗氣,雙目通紅,已然氣到渾身顫\/抖。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兩萬人一隻軍隊,竟然被一個秀才給殺光了?”


    “王導,還被人殺了?”


    “還有賈雨村,也被人殺了?”


    “這杜預,簡直要造\/反!”


    皇後麵色驚恐,顫聲道:“一個秀才,能殺得了這麽多軍人?能消滅一隻水師?”


    “人家杜預,不是一般的秀才,他是鎮國秀才!”


    王太後冷笑道:“這下,他可是名副其實,詩詞可破軍,才氣可殺人的鎮國秀才了。”


    之前,皇帝將杜預封為鎮國秀才,皇太後和皇後隻是一笑置之,壓根沒放在心上。


    誰都清楚,杜預一介書生,能有什麽力量翻起大風大浪?


    但她們這才驚恐發現,杜預的【鎮國秀才】,還真不是徒有虛名。


    說鎮國,就鎮國,連王家苦心經營的揚州水師都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給你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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