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除了坐在上首的景帝之外,殿內還有不少人。


    一位看上去四十出頭,身穿緋色官府的男子皺著眉頭問道:“嚴大人,今年的軍費怎得比往年多了那麽多,你們兵部當真計算無誤?”


    “秦大人這是什麽意思?”對麵,一名麵容方正,神色威嚴的男子淡淡的說道:“軍費每次計算,嚴某都會特意邀請國子監幾位算學博士幫忙籌算,怎麽,秦大人是懷疑國子監算錯了,還是懷疑我兵部虛報軍費?”


    雖然對麵之人是當朝戶部尚書秦邵,但兩人官職仿佛,中年男子絲毫不用給他麵子。


    秦煥才剛問出一句,就被兵部尚書嚴炳一句話堵了迴來,心中自然鬱悶。


    國子監裏麵有景國頂尖的算學人才,軍費數額巨大,非同小可,他們根本不可能算錯,秦煥自己也不會懷疑,而且就算真的懷疑,也不會在這裏說出來。


    國子監祭酒,司業,以及弘文館幾位學士,都在旁邊站著,裏麵甚至還有幾位大儒,那些大儒可不管他是不是戶部尚書,敢在這裏懷疑他們的專業性,他們肯定會找自己拚命。


    至於懷疑兵部虛報軍費,沒有證據,就算是陛下也不能說這樣的話,秦煥可沒那麽傻,解釋道:“嚴大人誤會了,隻是國庫如今的境況,嚴大人想必也了解,本官身為戶部尚書,職責所在,自然要將每一筆款項問個清楚,還望嚴大人不要介懷。”


    嚴炳看了他一眼,這才開口說道:“前幾年國朝安穩,並無戰事,軍費自然較少,此次征戰,雖然戰績斐然,但耗費也是不小,無論是糧草還是軍械,包括將士的餉銀,都是要錢的,秦大人可不要想的太簡單了。”


    秦煥思忖了片刻,點了點頭,終於不再言語。


    國庫雖緊,但是這些錢無論如何還是要擠出來的……,隻是以後的日子,怕是要更加難過了。


    “軍費之事重大,稍候再議,兩位愛卿先在一旁等候片刻。”景帝從上方走下來,對兩人說了一句,又看向了一旁等待的數人,問道:“不知幾位大儒進宮所為何事?”


    國子監和弘文館幾人之中,有三位都是發須皆白的老者,雖然官位不高,但一生都在傳道授業,碩果累累,即便是景帝也會給他們足夠的尊重。


    一位老者上前對景帝行了一禮,說道:“迴陛下,老臣聽聞,那長安縣子李易,以弱冠之齡,在博文殿教授諸皇子公主算學,不知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景帝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點點頭說道。


    “請恕老臣直言。”老者捋了捋胡須,說道:“此事實在是太過荒謬,那李易不過是承蒙陛下皇恩,封爵長安縣子,弱冠之齡,卻隻有秀才功名,足見此人學問之淺薄,如此之人,如何能成為皇子公主的老師?那李易何德何能?陛下此舉,又置國子監弘文館於何地?”


    老者話語極為直接,景帝一時間有些無法應答。


    一旁的戶部尚書秦煥看了看國子監弘文館諸人,臉上浮現出些許異芒,那些人,終於對長安縣子李易出手了。


    長安縣子毆打蜀王的事情已經過去,因為此事牽扯甚廣,一旦鬧大,蜀王的名聲也將毀於一旦,因此包括秦相在內的蜀王一係官員,都罕見的選擇了沉默,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為難長安縣子李易。


    然而這件事情想要就這樣被輕易的揭過去,同樣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說前些日子他們隻是對長安縣子提起了稍微的興趣,那日之後,李易就正式的成為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隻做了一件事,就讓無數人長久以來的辛苦布置付諸東流,長安縣子不除,心中惡氣難出。


    這位國子監大儒的話,怕就是他們發難的第一步。


    要知道這兩處地方,可是秦相一係官員的勢力範圍。


    秦煥看了對麵的兵部尚書嚴炳一眼,見他麵無表情,心道以這位和李家的關係,此刻居然不發一言?


    “殿下,殿下,陛下正在和幾位大人商議要事,殿下不能進去……”殿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暫時打破了殿內的氣氛,眾人的目光紛紛望向門口的方向。


    “父皇……”晉王李翰躲過了兩名宦官,哼哧哼哧的跑進來,剛說了一句,看到殿內這麽多人,也不由的愣了一下。


    除了父皇之外,殿內的大部分人他都不認識,但那邊站著的兩名老頭子,卻是教他經學和史學的先生,李翰看到他們就有些頭大,小聲的說道:“父皇先忙,翰兒去外麵等您。”


    景帝平日裏忙於國事,很少有時間教導子女,記得上一次見晉王李翰的時候,他的臉要比現在圓上一圈,沒想到這才過了不久,他居然消瘦清減了這麽多,不由的有些心疼和內疚,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道:“無妨,翰兒先去那邊一個人玩一會,等父皇處理完事情就去陪你。”


    李翰點了點頭,獨自向著上方的桌案處走去。


    景帝的神情有些恍惚,在他的記憶裏,晉王性子向來頑劣,無心課業,喜好玩鬧,今日再見之時,居然成長了這麽多,變得如此乖巧懂事,作為父親,他卻連孩子什麽時候成長的都不知道……


    作為帝王,他無疑是合格的,但作為父親……,景帝在心底歎了一口氣,神色不由的暗淡了許多。


    晉王的出現隻是一個小插曲,見他走向後方,國子監一位司業站出來,說道:“陛下,那李易棄用籌算之法,引入那阿……阿伯數字,實乃是忘本之舉,此等數典忘祖之人,如何能成為皇子的老師?”


    “皇子之教育乃是重中之重,陛下萬萬不可草率,難道我國子監算學博士,還比不過區區一個秀才?”


    “長安縣子李易無德無能,如何教授我朝皇子,還請陛下三思,不要誤了諸位皇子……”


    “此事若是傳出去,怕是會讓萬民貽笑,以為我國子監無人!”


    ……


    ……


    國子監和弘文館諸人沒有感受到景帝的心情變化,紛紛上前,言語犀利,要求隻有一個。


    長安縣子李易無才無德,沒有資格做皇子公主的老師,為了避免皇子們被耽誤,應該從國子監選一名算學博士親自教導他們的算學,至於長安縣子李易,還是從哪裏來,迴哪裏去吧……


    國子監弘文館諸人苦勸景帝,案台之上,晉王李翰無心那邊的對話,坐在和他身體極不相稱的椅子上四下張望了一會,覺得有些無聊,瞥見桌上攤開的一封奏章,隨意了看了一眼,看到了某些熟悉的東西,饒有興趣的湊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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