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行千裏母擔憂。


    走的時候有多堅決,想家的時候還是會很痛苦。


    兒女是父母的債。父母同樣也是的。年初三海船要離港,魏母哭的肝腸寸斷,放手讓寶貝女兒上船離開。女大不中留,越留越有仇。做好心理建設也沒用,自己身上掉的肉,不知道要受多少苦難?


    呸呸,出去有福享,萬事順遂,阿彌陀佛。


    魏母自己心眼裏住的還是佛祖,不自主的說錯了台詞。所以周末要到基督教堂禮拜,懺悔自己的罪過。懺悔還不夠深刻,得上前麵唱讚美詩升華一下。魏母一想起來有些腿肚子轉筋。已經有兩次上去蚊子哼哼的被人笑話。可不能再被人瞧扁了。什麽叫為母則剛。


    有了精神追求的魏家人,決定再加大對教會的投入。魏家人都是辦實事的:錢財不是問題,用錢財解決問題。


    凡事講究求個心安。


    心平氣和,和氣生財,財運亨通。大家新春吉祥!


    上了海船,到了海上。海天一色,天天都是一片海浪推來推去的,趙盧娜還沒適應。


    她暈船的厲害。海船搖晃不止,肚子裏翻江倒海。吃的食物就不用提了,苦膽水都被海裏的水母笑納了。趙盧娜很不快樂,覺得自己要死了。


    抽空還是禱告下基督耶穌,讓大海行行好放一條生路給自己。


    魏蓮娜情況就好的多。她最初不適,一天就啥事沒有。也不是她底子有多好,而是前麵身體敗的精光,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敗的家底了。她靠著人參、鹿茸那些精貴東西補充的氣血。因為大海的寬廣壯闊,出奇激活魏蓮娜隱藏的身體技能。一日見一日的好轉起來。心病還需滿眼大波浪的大海來醫。真格好藥方。


    魏蓮娜搖身一變,還是那個明眸皓齒,略帶憂愁的魏蓮娜。


    趙盧娜就酸了。離開鬆江,自己還是勝不過同伴。


    論樣貌,兩個人各有千秋,獨有韻味。論聰明才智,趙盧娜自認並不比魏蓮娜差。論家世出身,兩個人也是半斤八兩,相差無幾。魏家比趙家強的有限。


    每次都被她占先!趙盧娜那點不甘心很灑脫擺到魏蓮娜眼前。


    趙盧娜好不容易吃的食物再次被大海搜刮幹淨。她奄奄一息半跪在船舷邊。魏蓮娜體貼的在她身邊幫忙順著背。趙盧娜憤憤的一巴掌打開魏蓮娜的手。


    “我才不用你來幫忙。我自己就行!”


    魏蓮娜很詫異,看看她說道:“怎麽了?我們可是在同一條船上。”


    趙盧娜憤憤的:“這條船不會沉。我自己肯定很快就好。蓮娜,為什麽總是比我快一步?”


    魏蓮娜不解,她隻是細心,又不是多心。


    “我隻是不快。你我出身相仿,境遇一般,怎麽你次次都占先。我不服。”


    魏蓮娜隻能給出一個苦笑。這話從何說起呢?


    “平日的吃穿比我得到的好,這些還算小事。斯圖爾特修女教的你學的比我快。我們一起出門他人先關注到的總是你。就連那個負心無情的臭小子也來奉承你……


    “你都已經快垮了。這次上船來又是你先挺過來!怎麽每一次都輸給你!”


    趙盧娜的話如同萬刀齊出把魏蓮娜的心紮成馬蜂窩。她心中發寒,頭腦卻沉穩的如同堅硬磐石。她整理紛亂的語句,斟酌著勸慰閨蜜:“盧娜,我們不是親姐妹。我卻和你一同長大。我有的你都有。長輩們親厚,把我們看做一體同心,勝似親姐妹。”


    “我若死了,你肯定難過。是你勸解那些老頑固長輩,放我離開鬆江。是你陪我一同遠赴他國,漂洋過海。是你……”


    趙盧娜大怒:“別說了!你再說我都要相信了。”


    她就是生氣魏蓮娜那雙濕漉漉眼睛,像受驚小鹿那種眼神。


    “我很自私。不喜歡在你身後襯托你。不喜歡你總是比我先得到旁人的讚揚。不喜歡長輩一說起我們這一輩女子,第一個就說你。我就是爭強好勝,就是不甘心!”


    “這些都隻是意料之外的。就像你突然說你都不喜歡。這樣不喜歡,那樣也不喜歡。你總是要先喜歡自己的吧!”魏蓮娜的溫柔讓趙盧娜無處發泄,她扭頭幹嘔兩下,神奇的發現不犯惡心了。


    “你隻是討厭我擋住了你而已。你知道的,我不在乎這些。以後都讓你一步,好嗎?”


    趙盧娜想吐血。這是聖母瑪利亞?不是自己爭來的有什麽意思!


    你魏蓮娜知禮讓懂進退,我趙盧娜完全不需要啊!你能不能正麵來和我吵一架?輸了,我認了。贏了,我就馬上翻身,堂堂正正走正前麵。


    哪要你來讓!


    魏蓮娜是個懂事理的。看趙盧娜的樣子,這個“先她一步”的怨念不解決,閨蜜就要秒變塑料姐妹。這可不成。異國他鄉漂泊,到時候貌合神離話都不搭理,很多事情就肯定做不下去。人都是畏難的,碰到困難就要權衡利弊得失。魏蓮娜不經手商事,在父兄身邊耳濡目染的也受很深影響。她本打算圓潤處理和趙盧娜關係,這麽做負氣的趙盧娜不能接受。


    怎麽讓她出這口氣呢?魏蓮娜陷入了沉思。


    趙盧娜暈船反應消失,站起來腿腳還是有些軟。吐了這麽多天是個好人都受不了。她扶著欄杆,以為魏蓮娜會來扶。


    這人犯癔症,眼睛呆呆看著海麵不知道神遊哪裏。趙盧娜翻了翻白眼仁,氣哼哼自己扒拉船舷的欄杆走迴自己艙室。


    過分?


    沒打沒罵,沒推她下海。什麽過分?我趙盧娜堂堂正正表達我的想法,也叫過分?別人接受不接受是她的事情,不是我的問題。


    魏新梅擔心的故鄉百合花肯定開不成的。算是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不管到了哪裏都是受人歡迎的。


    大年初三,劉繼中帶隊扛著多餘的一小麻袋糧食下船,順利到三清觀。盛小生大喜,奔走相告。不多時賣米的,修鞋的,蓋房的,做衣裳的,紛紛跑來道觀拜年。來了有吃有喝,把道觀也搞得烏煙瘴氣,亂七八糟。


    觀主老道氣得鼻孔冒煙:“你們想把道觀抬走就明說!都幹什麽的,煽風點火的。”


    盛小生覺醒了本性,樂嗬嗬笑道:“觀主,道觀裏也就掛單的還在。有家室的都過年去了。要不觀主也尋一家對眼的老太太,一處過過日子?”


    饒是觀主的養性功夫好,也沒有繃住自己暴虐的脾氣。盛小生被老道用擀麵杖追的滿道觀轉圈。老道氣得鼻孔冒的煙更重了。


    追了一迴,老道就跑不動了。他氣咻咻繼續迴去擀麵皮包餃子。盛小生在他身後喊:“觀主,別一個人清修了。一起吃些喝些快活快活?”


    什麽叫快活快活?老道腳下一崴好險摔倒。急匆匆往廚房走。


    你倒知道我們道觀還有掛單的。我堂堂一個觀主,怎麽能放下自己手下這群道士和你們這幫不知道來路的貨一起鬼混!


    這就是吆喝失敗了,後麵要留新來的五小在道觀就尷尬了。觀主的馬屁還是要拍好。瞅準了再送一支人參,花些本錢下去吧。


    劉繼中訓斥盛小生,口水又忍不住往外噴。盛小生:又是熟悉的感覺。


    “學什麽洋人醫館的勞什子掛號?你倒是會學,不學點好!一日才看二十餘號,能養活一家人?”


    盛小生出去雲遊學藝了一次,原來悶葫蘆的口舌利落不少:“師父啊,一日二十餘號當真不少了。我這後學晚進的人,陰陽虛實表裏寒熱都沒分清,怎麽敢瞎給看亂治。再者說,每日還有迴診的病人。這積攢下來可是不少。”


    劉繼中想了想,大有道理。於是馬上眉開眼笑的改口:“哦喲對,我這徒弟沒白收。這個道理沒錯。我考考你湯頭歌。背不出來這些兄弟們的衣裳就都著落在你身上買。”


    什麽?你還是我師父嗎?盛小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劉繼中迫不及待想做甩手掌櫃,他問一條,盛小生對一條。偶爾也有沒記清楚的細枝末節。劉繼中其實挺滿意,怕這小子驕傲翹尾巴,故意沉吟:“你自己說吧,該怎麽罰?”


    盛小生窩火,上來就被喂了一隻蒼蠅。


    “隻買一件。”


    “哦嗬嗬,也好也好。那就一件。別愁眉苦臉的!給師父不痛快。又不是要你掏銀子買棉衣。他們出門在外找生計,也得要個門麵。灰頭土臉的哪裏有好活幹!讓你再去磚窯你去不去?”


    磚窯不是什麽說不得的忌諱。盛小生當然是,打死都不去搬磚了。既然這麽說就聽師父的。別說一件新衣,商量商量再買一件也不是不可以。


    鬆江盛產棉布。交銀錢給馮山,讓他做一領開春穿的薄衣這點小事小盛郎中還是負擔的起。


    “他們五個我有個人選。以後來幫我們兩個收藥材。你也看下人,合不合意。”劉繼中沒有相中沈龍和徐匡。他要點撥的是肖為。盛小生答應了。


    “年紀雖然有些大了。是個記性好的,而且做事穩當。”在劉繼中眼裏,半路出家學醫的人都是年紀大。誰個個都是家學淵源,從吃奶開始就在藥香味裏玩耍?


    “三清觀的老神醫迴來了!”


    年初四這好消息就像蒲公英的小白傘,蓬的一下子隨風四散。道觀都差點被熱情的鄉民來撞倒門板。


    觀主覺得自己的這家道觀已經有些小,容不下假道士這尊法相。他發愁怎麽趕人。


    大過年的,能不能消停消停!


    大過年的,好意思趕人嗎?!


    假道士:求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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