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


    幽深的池塘裏,謝思宜拚命撲騰著,眼神漸漸模糊起來。


    又掙紮片刻,有個模糊的身影,遞出一根手腕粗的長竹竿伸到了她眼前。


    謝思宜喜上心頭,正準備抓上那竹竿,卻不料,好不容易騰出手費力靠近,卻在即將抓住竹竿的一瞬——


    那被她視作救命的竹竿,正被人使著力氣砸上她的腦袋。


    直接把她整個身子全按到了水裏!


    之前意外落水後,不停撲騰唿救,本就耗盡了她不少力氣。


    如今整個腦袋被敲進水中,謝思宜本就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如今一番折騰下來,再沒了多餘力氣支撐起自己。


    隻能無助地任憑那湖水灌進口鼻,竄進身體。


    過往的經曆如走馬燈一般,不停在腦海中放映。


    到了最後,謝宜寧仿佛看見了那宮裏來的公公,捧著一道明黃的聖旨,進了國公府,進了那待客的大堂。


    隻等著她人一到,便可將那道加封誥命的聖旨宣讀。


    但如今,一切成空!


    ……


    “唿”


    “唿”


    “唿”


    謝思宜猛地從床榻上坐起,兩側鬢角被汗水浸濕,緊緊貼在臉頰上。


    身上穿著的白色寢衣,也因汗水黏在身上。


    整個人看著,有些許狼狽。


    顧不得身上的不適,謝思宜喚來貼身丫鬟梵音。


    “梵音,快去令人準備馬車,我今日要去乾元寺祈福。”


    梵音忙應下,“姑娘,您現在可要先沐浴一番?”


    謝思宜頷首。


    等梵音出去了,謝思宜忽然又想到了什麽。


    如果她的記憶沒出錯,今日……就是蕭珩迴京的日子。


    若是換做往常,她定會早早起來,梳洗打扮一番,然後坐在堂間,等著外頭時不時的通傳。


    隻等蕭珩馬車接近,便速速趕去門口。


    無論刮風下雨,隻要蕭珩因事離京,謝思宜都會如此。


    隻因她想讓蕭珩每次從外麵迴來,第一個見到的——都是她!


    可無論謝思宜如何精心打扮,細心問候,蕭珩每次見到,都是那副冷冰冰的,事不關己的模樣。


    好似她費盡心機想要討好的不是他,從早到晚等的人不是他一般!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六年。


    謝思宜便是這樣,全身心地不管不顧地喜歡了蕭珩六年。


    可是滿腔歡喜,得到的卻是一日接一日的漠視,便是再深重的情義,也是禁不起消耗的。


    當她徹底明白蕭珩無論如何都不會喜歡她之後,謝思宜便想通了。


    從此,隻求就這樣與蕭珩過著相敬如賓,各不幹擾的日子。


    那封遲來的加封誥命聖旨,是謝思宜六年裏,日複一日盡心照料蕭珩生母所應得的報酬。


    隻是臨了臨了,什麽都不曾得到。


    今日謝思宜出行的低調,臨出門前才讓人同老夫人知會一聲,也未同之前一般約定歸期。


    馬車在長街上行駛,謝思宜靠在車廂內閉目養神。


    突然,一陣馬蹄聲傳來,聲音越來越近,直至在耳旁停止。


    馬車也隨即停下。


    片刻,車夫的聲音傳來,“夫人,是周謹周大人。”


    謝思宜緩緩睜眼,周謹是蕭珩的左膀右臂,前些日子同蕭珩一起出京辦事,如今他已進城,那蕭珩隻怕也晚不了多少。


    “周大人,你此番是有何事?”


    謝思宜的聲音不大,但周謹是習武之人,耳聰目明,很快便迴道:“夫人,國公爺不多時便會迴府,您此番可是要出城?”


    謝思宜“嗯”了一聲。


    周謹繼續說道:“我迴城時見城外碎石頗多,夫人此行千萬小心。”


    “多謝大人告知。”謝思宜語氣平淡,顯然是沒理會周謹話語中的深意。


    周謹見狀也不好再多說,拉著韁繩將馬移開。等馬車走遠,他才輕歎一聲:“但願夫人不要誤事……”


    謝思宜並不遲鈍,周謹同她並沒有什麽交情。不管是主動告知他蕭珩信息,還是提醒她路不好走,顯然都不可能隨意發生。


    那他方才所說,應當是為了讓她生出退意,今日不再出城。


    周謹是大理寺少卿,他這般提醒,應是有其用意。


    若換做之前,謝思宜是識時務的。


    但自打意識清醒後,她便沒再睡過一個好覺。


    每每入睡不久,便會做上好幾個夢。


    一個夢接著一個夢,偏生每一個——都不是什麽好夢!


    大夫她也看過了,藥也服了幾日,可依舊未見成效。


    謝思宜今日,又是被一個夢驚醒的。


    素聞乾元寺的聞元大師最擅除夢,謝思宜今日打定了主意,便如何都不會迴頭。


    馬車行至城外時,謝思宜還是留了個心眼,讓車夫尋著顯貴的車輛,跟在人家後頭慢慢走。


    車夫是國公府的家仆,在京城趕馬多年,凡是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的車輛他都識得。


    很快便尋到一個一同上山的馬車,慢慢驅車跟在人家後頭。


    “夫人,前方是寧太傅府的馬車。”


    車夫說了前方人家的信息後,謝思宜便稍稍放了心。


    今日出門得隨意,不如從前那般攜帶了多個侍衛。


    馬車裏,也僅有謝思宜和梵音二人。


    但好在梵音會武,關鍵時刻,也能護一護謝思宜。


    思及此,謝思宜不免又想到自己前世落水前後發生的事。


    那根竹竿,那敲她腦袋的人……究竟是誰?


    為情?還是為利?


    謝思宜想得出了神,連何時到的寺門外都不清楚。


    直到梵音提醒,她才迴過神來。


    收起心思,不再去想那些事。


    如今一件事一件事堆疊在心頭,思慮再多便成了亂麻,得一件一件慢慢扯清楚才是。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祛了這夢魘。


    謝思宜走下馬車,剛跨過寺院門,便聽見後頭傳來了女子的唿喚聲。


    “前方的夫人請留步。”謝思宜視線往左右前方看去,確認那女子喚的就是自己之後,微微挑眉,但並不停留。


    無關之人,可不能阻了她的進度。


    見謝思宜不搭理,那後方的女子有些氣,但又不得不追了上去。


    等謝思宜看見她時,見到的便是她不停喘著氣的模樣。


    人攔在了謝思宜的前方,謝思宜如今想當沒看見也是不可能了。


    她抬頭看向前方的女子,淡然問道:“姑娘,你攔我前行,是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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