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連玉抬眸,看著跟自己七分相似的那張臉,心髒的地方,再次尖銳的疼了起來。


    之前一直都是隔著帷幔看不清楚,如今看的清楚了,孟連玉的心,也疼痛的更加清楚。


    “我沒事。”


    孟連玉臉色慘白,形容枯槁,頭發雪白,雙手更是如同枯樹枝一般。


    可是黎玥卻氣色紅潤,中氣十足,一看就知道被養的很好。


    兩個人的長相曾經有七分相似,可是如今,孟連玉徹徹底底沒有了黎玥的樣子。


    對於這個,孟連玉反倒是十分滿意。


    陸宸走上前來,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蓋在了黎玥的身上。


    “都說了,這裏冷,你慢點跑。”


    他說話的時候,眼神溫柔繾綣,好像是在看什麽稀世珍寶一般。


    孟連玉距離他們很近,可以很清楚的看見陸宸的眼神也能清晰的聽見他的話。


    她本以為,陸宸生性就是冷漠疏離,又以為他隻是不會表達柔情。


    可是如今,她算是徹底清醒過來,也明白了,他什麽都會,什麽都懂,他也有繞指柔,隻是不屬於她,所有的溫柔都不是給她的。


    她不配。


    她隻是一個替身,一個可以入藥的替身。


    這也是他們大部分藥族人的命運。


    他們的身上有這樣的附加價值,所以他們得到的,基本上都是虛情假意。


    陸宸不同,他沒有虛情假意,他從未有過情意,他比那些人更加決絕,更加殘忍。


    “既然沒死,就記得你說的半身血。”


    陸宸終於是舍得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然而看向孟連玉的時候,陸宸眸中沒有溫柔,甚至沒有溫度,就如同在看一味藥材一般。


    “是。”


    孟連玉壓下心中所有的情緒,隻是溫柔的應了一聲。


    她答應過他的,此生隻要他所求,她都會為他達到。


    如今,也算是全了自己的諾言。


    “阿宸,你不要這麽跟孟小姐說話。”


    “孟小姐,很抱歉,你受苦了。”


    黎玥拉著孟連玉的手,笑的如同燦陽一般。


    可是孟連玉在這個女人的身上,感受不到半點溫暖,就隻覺得後背發涼。


    她雖然說抱歉,可是卻沒有反對,甚至眸子裏還閃爍著急切。


    “司言,她什麽時候能取半身血。”


    陸宸直接開口詢問。


    司言一直都站在不遠處的位置,他眸子暗了暗,淡淡開口:“她現在,活下去都是問題,更何況是半身血?”


    “你不是有續命丹?”


    “給她。”


    陸宸直接開口。


    這續命丹乃是他們商州的宮廷秘藥,也是虎狼之藥,


    吃下去之後,的確會讓一個人在短時間內,恢複精氣神,甚至身體還會到達一個巔峰狀態。


    然而這藥不過是拔苗助長,藥效散去之後,用藥者的身體,要十倍償還這被透支的體力和精氣神。


    孟連玉雖然是藥族人,可是如今身體已經破敗不堪,是萬萬受不住這虎狼之藥的。


    這一切,陸宸都知道,身為商州王上,他怎麽會不知道秘藥的信息?


    他不過是不在乎罷了。


    不,他不是完全不在乎,他很在乎的,隻是在乎的人,不是她孟連玉罷了。


    那怕是對這個人已經沒有了指望,可是孟連玉的心,還是破碎成了一片一片,細細碎碎的疼著。


    “她現在的身體,支撐不住。”


    “至少需要三個月修養,才能用續命丹。”


    司言依舊是沒什麽表情,隻是說出來的字字句句,透著諷刺和寒意。


    “那就三個月。”


    陸宸拉著黎玥的手,丟下這話,大步離開。


    他全程眼神和心思,都隻在黎玥一個人的身上,根本不顧床上殘破不堪的孟連玉。


    眼看著自己的夫君,就這麽攬著另一個女子離開,孟連玉的血淚,再次落下來。


    他們藥族人,一生隻有兩次血淚,這兩次,她都給了他。


    是時候放下了。


    “我不想死了。”


    孟連玉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目光灼灼的盯著司言看。


    這女人自從來到這商州,就一直都是半死不活的樣子,如今才有點生機。


    司言走上前去,抱膀子看著她:“你馬上就要死了。”


    “你有辦法,讓我不死,對不對?”


    孟連玉知道,司言有一些非常規的手段,可以續命。


    她不想死了,她要活下去,去看看豆娘說的五湖四海。


    她的玉佩,還在豆娘那裏,豆娘還在等著她呢!


    她不能死!


    “你拿什麽跟我換?”


    司言就這麽站在她的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孟連玉是破敗藥族的遺孤,本就兩手空空,這五年被圈養在商州王宮之中,更是身無長處。


    她深吸了一口氣,隨後艱難的撐著自己的身子,直直的盯著司言看。


    “你是國師,又是神醫,你當知道,我除了是藥族之外,我的命格也十分特殊。”


    “我可以助你成你心中所想。”


    孟連玉並非是真的傻,她不過是不想跟陸宸計較。


    如今,她的愛隨著陸宸的冷漠破碎不堪,她的心也徹底從陸宸的身上,收了迴來。


    他們藥族人的天性,就是如此,愛一個人的時候,要死要活,真正不愛了,就會立馬抽身。


    “哦?你知道我心中所想?”


    司言似笑非笑,眸子裏卻閃爍出危險光芒。


    “我知道。”


    “我真的知道。”


    孟連玉目光灼灼,她從未有過如此清醒的時候。


    來了商州五年,在陸宸身邊五年,她總要學會些什麽才是。


    “好。”


    “我答應你。”


    司言走上前來,隨手變換出來一粒丹藥,就這麽強勢塞進了孟連玉的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緊接著,孟連玉的白發變青絲,原本如同枯槁一般的雙手,也恢複了從前白嫩。


    司言果然是不一般,可醫死人,生白骨!


    “這是我的獨門秘製,叫做繾綣蠱。”


    “你若是對我起了背叛的心思,那麽你將會穿腸肚爛而死。”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司言的人了,懂?”


    說到最後,司言忽然湊上來,清冷的眸子,就這麽盯著孟連玉的雙眸。


    孟連玉從未跟他有過這樣近距離的接觸,唿吸都有了一瞬間的凝固,她幾乎是下意識的點點頭:“好。”


    她性格就是如此,總是溫吞,不似黎玥那般鮮明淩厲,可是她卻也有屬於自己的堅持,她絕不吃夾生的飯!


    “還是個傻子。”


    司言退後一步,捏了捏她的臉,搖頭歎氣,似乎她已經徹底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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