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有根,水有源。


    崔氏磨坊裏的屍工也必然有其源頭,就是不知是出自陰門中人之手,還是出自同行趕屍匠手裏。


    聞著那熟悉的味道,徐青估摸著對方落腳的地方不會太遠,甚至有可能就在這翠雲樓裏也說不定。


    本著井水不犯河水的想法,他並不想去探究那香火味的源頭。


    收攏心思,來到繡樓包廂,徐青坐在靠窗位置,在他身前,有蜀錦紅幔垂落,撥開幔簾,掛上銀鉤,就能看見曲繞迴廊下的熱鬧景象。


    翠雲樓主廳占地頗廣,有些個吃茶玩樂的客人,就坐在底下的茶座上,看那些妙齡女子在戲台上妖歌曼舞。


    閣樓上,則是熏爐暖帳,裏麵自有錦繡美人相伴。


    徐青聽到輕微腳步聲,便放下圍幔,轉頭看向畫有芙蓉花蕊的屏風。


    他點的這棟閣樓有個雅名,叫並蒂芙蓉。


    之所以叫這名,是因為這棟花樓的頭牌並非一人,而是由一對雙生姐妹共同坐台。


    此時兩姊妹輕踩蓮步,款款出閣。


    徐青打眼一瞧,隻見兩人一個身穿紫襦綢裙,身段嫵媚,一個身穿粉襖白裙,長的嬌俏。


    “你們都叫什麽名?”


    “奴家紫汐,(妾身巧蕊)。”


    徐青原先翻牌子時,就覺得這樓牌名眼熟,如今一看眼前這倆姑娘,再一聽這名字......


    可不就是那位擁有磨豆腐聖體的縣令千金經常來的地方嗎!


    嘖,這翠雲樓還真是包容萬象。


    徐青來了精神,開始問那雙生花,都有什麽絕活,擅長哪些技藝。


    胸懷寬廣的紫汐姑娘嫵媚一笑,扭動著細軟腰肢,將一冊帶有插圖的節目單遞到跟前。


    斟一盞茶,氤氳熱氣伴隨著陣陣香風,徐青在諸多服務裏,選擇了芙蓉樓必點項目,雙姊戲芙蓉和春閨怨。


    他靜靜欣賞完第一個項目,發現其實就是二凰爭鳴戲緬鈴的戲碼。


    第二個項目是唱曲,講的是兩位閨閣女子懷情思春,便常常在一起琴瑟和鳴。當然,在唱曲彈琴的過程中,不乏會有一些女子之間互解情思,互相疏通排解心中燥鬱的環節。


    “滴火香燭殞墜,粉態顰眉淺醉。


    清躁欲,卸瓊絲,俯瞰百靈憔悴。


    潮匯,潮退,月夜籠中甜睡......”


    饒是前世見識廣勃的徐青,也不得不感歎見識少了。


    就這唱功,這身段,說是藝術都不為過。


    到了中場休息環節,徐青扣動茶盞,讓大茶壺再送一些蠟燭過來。


    那大茶壺隔著幔簾,看不清裏麵狀況,隻能心裏琢磨,今兒個這蠟燭怎麽這麽不經燒?


    躊躇片刻,他還是忍不住開口提醒了句:


    “爺,您可悠著點,別把我們家姑娘折騰壞了,要是燙壞了身子,可得找你賠償。”


    ......


    天光拂曉,閱曆再次得到提升的徐青走出了翠雲樓。


    期間他曾使用宮廷秘傳‘女貞辨別十三法’,觀察過許多露麵的姑娘,但可惜的是,芙蓉樓的雙生花並非初蕊,就連一號樓錦鸞閣那位號稱賣藝不賣身的花魁,也早有泄身之相。


    不過想想他也就釋然了,像這種煙花柳巷之地,哪會有真正清白的姑娘。


    就算有,那也是鳳毛麟角,千嫖難逢的稀罕事。


    ......


    離開長燈街,徐青若無其事的行走在街市上。


    早食攤上,一幫用餐的人正在議論昨夜崔氏磨坊失火的事。


    “聽說死了好幾十個人,也不知真假?”


    “別瞎說,人家管事的都出來澄清了,死的乃是幾十頭驢騾,哪有死人!”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徐青心裏納悶,他之前可是親眼看見巡房衙門的人往磨坊去了,崔氏磨坊用行屍代替驢騾的事,必然隱瞞不住。


    但如今這事怎麽好像並未抖落出來的樣子?


    來到食鋪前,徐青點了碗熱騰騰的鴨血湯,表麵撒著一層蔥花芫荽,聞起來味道尚可。


    他坐在攤位上,繼續聽著食客們議論。


    可惜,接下來這幫人說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狗屁倒灶的小事,沒有一件能調動徐青的情緒。


    他超度屍體閱人生平時,見過的大事小情遠比市井小民知道的精彩,嘴巴早已養叼,像這些半生不熟的生瓜蛋子根本不足以滿足他的胃口。


    聽著那些坊間八卦,徐青吹了吹鴨血湯的浮沫,正準備嚐嚐味道時,一把手掌寬,長三尺三的關中寶刀,忽然拍在他身前的餐桌上。


    “老張,按人頭,一人一碗羊雜湯,兩個麵餅子,多放點蔥花!”


    趙中河大剌剌坐在徐青對麵,兩人隔著條長桌,目光觸碰到一起。


    此時的趙中河滿身都是煙熏火燎的味兒,仔細去聞,似乎還有屍體烤焦的味道。


    再看那指關節粗壯的手背,滿是炭黑灰漬,顯然是剛從火場那邊過來,還沒來得及清洗身子。


    “你瞅什麽!”


    心裏本就不痛快的趙中河瞪向徐青,見對方低下頭默默喝湯,他啐了口唾沫,再次說出那句初見徐青時說過的話——


    “娘們唧唧的,一身脂粉味,呸!”


    “......”


    徐青不再喝湯,緩緩抬頭看向對方。


    他身上下了啞狗咒,撒了遮掩僵屍氣味的藥粉,有和脂粉類似的味道不假,但這關你屁事?


    趙中河見他看過來,粗哼一聲,也不知到底哪來那麽大脾氣。


    這倆人從一開始就互相看不對眼,徐青此時心裏也不爽。


    你說你屢次三番找我茬也就罷了,你天天拿著我的夢中情棍招搖過市我也忍了,可你踏馬吃你的羊雜湯也就是了,竟還把碗裏的芫荽一片片挑出來!


    這他忍不了!


    徐青雞蛋裏挑骨頭,尋摸了個由頭,便起身去攤主那兒結賬。


    “多少錢?”


    “八文。”


    “給你二十文,不用找了。”


    掏出串好的銅板,徐青臨走時用潛竊陽剽之法順走了攤主掏煙囪的裹頭細棍。


    當路過趙中河身邊時,他故技重施,來了個偷梁換柱,把掏煙囪的棍子和自己丟的打狗棍掉了包。


    隨後便揚長而去。


    等趙中河喝碗羊湯,正準備起身結賬時,他朝腰間一摸,頓時感覺不對。


    這手感不對路子!


    將手放在自己鍾意的棍子上摸了一圈,趙中河抬手低頭。


    謔!一手的黢黑煙灰!


    攤主正巧看見這一幕,連忙擺手道:“趙捕頭喜歡這棍子,就拿去,我這邊迴頭再做一個便是......”


    趙中河聞聽此言,臉色瞬間變得比手上的煙灰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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