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河坊最近不太平,阻隔流民入坊的城牆才構築一半,坊外便發生了一件大事!


    巡房捕頭趙中河帶著一眾衙差來到坊外,就見到三五成群,各自紮堆的流民如散亂棋盤,蜷縮在官道兩側。


    前些日子下的小雪未能積壓,此刻都化作泥濘沼地,光是看著就讓人心生煩躁。


    趙中河踩在泥窪裏大步前行,那些穿著粗布衣服的流民連忙讓開道路。


    “遇害者總共一百零六名,這些人無一例外,盡皆血氣枯竭而亡,府城銀印緝妖校尉已經做出判斷,這些人應是死於邪祟妖物之手。”


    負責監造城牆的董縣尉歎了口氣,說道:“知府大人已經發話,若是三日之內無法告破此案,緝拿妖首,就讓這些流民進入坊內避難。”


    趙中河一邊查看那些皮肉幹癟的屍體,一邊問道:“緝妖司的人怎麽說?他們難不成也同意讓這些身份不明的流民進入坊內?”


    董縣尉沉吟道:“緝妖校尉要迴京上奏,地方上的事他們不會過多插手,校尉臨走前隻是說詳加審查,若是沒有異常,多半還會按知府大人的意見行事。”


    趙中河站起身,望向正在修築工事的臨河坊。


    若無意外,等到城牆修築起來,臨河坊距離蛻變成一縣之地,便隻差個契機了。


    這些事情,知府不可能沒有顧慮到。


    “依我看,知府大人怕是早就起了把這些流民引入臨河的心思,畢竟這可是個增擴人口的好機會。”


    “隻是那西南數州之亂,又有哪個不是因為流民引起?那些天心教的妖人慣會使詐,倘若這些不斷湧來的災民裏有他們的人......”


    聞聽此言,董縣尉詫異的看向趙中河,他素來知曉這位捕頭勇武過人,卻不曾想對方還有這般細膩的心思。


    “趙捕頭無需多慮,我們隻管做好份內之事,至於其他......我們應該相信知府大人的判斷。”


    趙中河沒有讚成也沒有反駁,他要是真相信知府,就不會在緝妖校尉查驗過的情況下,再跑來一趟。


    說到底,終歸是人微言輕,畢竟誰會在意一個捕頭的判斷?


    “趙捕頭哪裏去?不如去我那兒喝口茶......”


    “不了,我和兄弟們起了個早,飯都沒吃上一口,為的就是過來查看情況,既然知府和校尉大人都有了決斷,我等就不多事了!”


    “哥幾個,今兒我做東,請你們吃羊湯!”


    幾個跟班衙差餓著肚子,沾了一腿的泥濘,眼見沒辦成什麽事,心裏多少有點怨念,如今聽到捕頭發話請客,那些不滿情緒便瞬間煙消雲散。


    ......


    臨河坊最熱鬧的地方除了賭坊勾欄外,就屬東市雜物街上人最多,不管是賣大力丸,攤狗皮膏藥,還是雜耍賣藝的,你都能見到。


    再高雅點的也有賣古董字畫、花鳥魚蟲的......總之五花八門,千奇百怪,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雜物街沒有的。


    徐青逛了一早上,前後花了得有二百多兩銀子,這才把突破鐵甲遊屍的材料收集大半。


    其中真正需要的材料他隻花了一百多兩,多餘的則是為了掩人耳目,特意購置的一些雜物。


    來到賣獸皮的攤位前,徐青問道:“你這都有什麽皮?”


    正拿著錘子釘鹿皮靴的獵戶隻抬頭看了一眼,便繼續翻弄手裏的靴子。


    “獐子皮,鹿皮,狼皮都有,不過有些在家裏放著,你若是有想要的,等過兩日我給你拿來。”


    徐青打量著眼前獵戶,對方右手帶著弓獵時才能用到的骨質扳指,身上穿的是熊皮,瞧那粗壯有力的手指骨,他就知道這獵戶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我要的皮有點偏門,不知道你這兒有沒有。”


    “啥皮?說來聽聽,除了人皮,還沒有我弄不來的皮子。”


    “十年份以上的山混子皮,有嗎?”


    山混子皮至陰至濁,是養屍經裏煉製鐵甲遊屍的原料之一,年份越高,效果越好!


    獵戶聞言放下手中靴子,開始正視起眼前的年輕人。


    “山混子皮糙的很,做不成材料,你要這東西想來是有別的用處吧?”


    獵戶不等徐青迴答,便接著道:“這些我也管不著,你要山混子皮,我倒是真存了一張,原先也是別人要的,我給炮製好了,那人卻沒來取貨,這都是二三年前的事了。”


    “當初為了這皮子,我差點把命搭上,就連養的好狗都折了兩隻。不過這皮子冷門,難得有人想要,我也不和你兜圈子,就按當初那人出的價格,我打個對半,五十兩銀子賣你。”


    “多少?”徐青還道這獵戶真的好說話,沒曾想對方一開口就是五十兩銀。若這麽說,當初問他要皮子的人,至少得開價百兩!


    “你別不信,我這人不會做生意,更不會多要,當初若不是那人開了高價,我也不會連命都不要,去獵那行子。”


    “這皮子是我當年拿命換的,你瞧我臉上這幾道疤,就是當初那行子受傷後假死用利爪劃的,若不是我反應快,腦袋瓜子上的皮,都得被它扒掉!”


    見對方不開口,獵戶又補充道:“這麽地,你準備五十兩銀,我後天把那行子的皮拿來,到時候再搭你一條青狼皮,你看如何?”


    徐青沒再與之研磨價格,他在東市街溜達了大半圈,這是唯一有現貨的一家。


    若錯過這家,誰知道還要耽擱多久,況且五十兩銀子對他而言也算不得什麽。


    兩人敲定好日子,徐青便沿著東市繼續溜達,待來到街口時,幾個靴子上滿是黃泥的衙差正好迎麵過來。


    徐青錯開位置,準備離去,卻不曾想被領頭的捕頭一把攔住。


    “我瞧你麵熟,你可有牙牌路引?”


    徐青看向有過兩麵之緣的趙中河,心中頗有些無奈。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和這捕頭不大對付。


    就像是命裏犯衝。


    趙中河接過牙牌,看著上麵印刻的籍貫姓名,忍不住盤問道:“湘陰縣,小石頭村?你來臨河做甚?”


    在他身側,有一個衙差往仵工鋪送過屍體,認得徐青,於是開口幫襯道:“頭兒,徐掌櫃是做死人生意,給人移靈下殯的。我去過那邊,徐掌櫃在井下街有個鋪麵,就那個全是喪葬鋪子的地方......”


    “呸!真他娘晦氣!”趙中河剛從坊外迴來,那一百零六具幹癟的死人屍體還沒有從他腦海中消去,結果就又遇見一個做死人生意的,他怎麽一天天淨遇見這些陰間事了!


    此時不光趙中河不高興,徐青心裏也別扭,他的夢中情棍可還在對方腰上別著呢!


    就這麽,本就看不對眼的兩人再次不歡而散。


    ......


    且不管趙中河為何總與他過不去,這往後的日子還得按天過,畢竟咱又不指望那姓趙的。


    徐青現在隻惦記著兩天後的山混子皮,隻要有了這皮,他就能正式著手進階鐵甲遊屍的事,至於那根打狗棍,就當是讓狗叼走了罷!


    迴到鋪子,還沒過多久,隔壁萬事通吳耀興就拎著條魚過來了!


    “瞧瞧,我特意去埠頭找熟人討的鯉魚。”


    吳耀興笑嗬嗬道:“我家那小子開春就要去考秀才,這鯉魚可是好彩頭,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叫鯉魚躍龍門!”


    “這不,給你拎一條過來,讓你也沾沾喜氣!”


    徐青瞧著那魚,心說養屍經裏也沒說僵屍不能吃魚,要不等會切點生魚片試試?


    這邊兩人聊著天,吳耀興順嘴就提起了臨河坊外發生的大事。


    說是有一百多個人,一夜之間盡數死在妖物手中,可邪乎了!


    “你經常出去給人送葬出殯,可得招唿緊了,誰知道坊外邊鬧的是什麽邪祟......”


    徐青聽到這些,倒沒擔心邪祟問題,他首先想到的是,這一百多個死人衙門會不會送到他這裏?


    再然後,他想到的便是天心教妖人來到臨河坊的事。


    思索片刻,徐青對吳耀興提點道:“老吳,埠頭你最近盡量少去,我聽牙行的朋友說,那兒最近被外來的津門幫占了,現在兩家正在鬥法,兇的很,保不齊就給誤傷了!”


    “有這事?那我可是不敢再去了!”


    吳耀興倒是惜命的緊,一聽這話,說什麽也不敢再去埠頭溜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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