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陳宣倒是哪兒也沒去,一直宅在小明居,尋摸了些普通的材料,準備製作一個小玩意,很簡單的東西,沒什麽複雜的工藝和技巧,一天時間綽綽有餘了。


    忙活中他也順便觀察了一下高景明,隻覺一陣頭大。


    高景明這狀元郎風光那是真的風光,然而應酬起來那簡直沒完沒了,從早上開始小高就沒消停過,請帖拜帖那是一筐一筐的送來,更有不知道多少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絡繹不絕的登門,應付完一波還有一波。


    好不容易得點空閑吧,他還被實在抹不開的人拉出去聚會了……


    ‘這要換成是我,不得被煩死?還好我沒科舉當官’,陳宣心頭一陣慶幸。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製作的小玩意也弄好,調整實驗後效果不錯,待到夜深,閑來無事的陳宣整了一桌好酒好菜在涼亭伴著明月自斟自飲。


    因高景明的原故,小明居這一天就沒冷清過,不過陳宣所在的地方是後院,倒也清靜。


    吃喝中高景明迴來了,一身酒氣,醉眼朦朧,由衛鬆攙扶著,這一看就是裝的,他雖然才後天境界,但內力精純凝實,還算渾厚,隻要不是下藥,再多酒都沒事兒。


    果不其然,他來到後院運轉內力,整個人都變得神采奕奕了,走向陳宣那邊打趣道:“阿宣今天沒出去玩啊?不無聊?”


    “清風明月為伴,美食美酒,對飲成雙,少爺哪隻眼睛看出我無聊了?”陳宣朝他舉了舉杯笑道。


    哈哈一笑,高景明樂道:“還得是阿宣你啊,把孤獨無聊說得如此高雅,有時候我都在納悶,你一直都說自己腦袋不靈光,可說出來的話怎麽就意境十足呢?”


    陳宣示意他繼續喝點?在小高點頭中理直氣壯道:“少爺知道我嘴笨,說不出啥好話,我不會說還不會剽嗎?總有別人的好詞兒我用不完”


    高景明無言以對,坐下搖搖頭感慨道:“還是阿宣你舒服,羨慕啊,我這一天都忙死了”


    “少爺你自己選的嘛,走這條路就應該知道有這一天……,你那什麽眼神?給我把幽怨收起來,別指望我啊,鞍前馬後伺候你十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擺爛養老,才不想參合你那些看著就頭大的應酬”,陳宣率先一句就把天聊死了。


    在高景明哭笑不得中,陳宣又好奇問:“對了少爺,你不是已經授職了嗎?今天就見你迎來送往了,沒去點卯上任?”


    “沒那麽急,陛下給了三天假期用於安頓”,高景明舉杯說到。


    幹了一個,陳宣一想也是,哪兒有剛確定功名就開始幹活兒的,接著又問:“你這都狀元了,就沒放一段假期榮歸故裏顯擺?”


    “這個還真沒有,咱們景國就沒這個說法,沒有為官經驗,科舉後不得抓緊時間觀政學習啊,不過玉華國那邊倒是有這樣的製度,新科進士會有一個月假期”,高景明想了想道。


    撇撇嘴,陳宣笑道:“這方麵玉華國那邊要人性化得多,以後少爺你要是當上相爺,記得想辦法改改製度,為後來者謀福利”


    “阿宣你扯遠了,我這才剛入官場好不好,相爺啊,沒有深厚的背景和利益團體為支撐,再有能力也機會渺茫”,高景明無語道。


    “少爺你也別妄自菲薄嘛,事在人為,將來的事情誰說得清楚,不扯這些,不是說過今年要小登科的嗎?準備什麽時候?”陳宣轉移話題道。


    稍作沉吟,高景明說:“年底大朝會之後吧,會有半個月的省親假,到時我再請示一下上官,爭取一個月的假期把婚事辦了,人生大事上麵不會太為難的”


    撓撓頭,陳宣打趣道:“年底啊,嘖,我豈不是又要送禮?少爺知道我是個窮鬼,到時候提個豬頭去意思意思得了,少爺可別嫌棄”


    “不用阿宣你的豬頭,人去就行,到時候還得你幫我搶親呢,有你幫忙,再多人都攔不住”,高景明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盤。


    “那沒問題,我還省了個豬頭的錢”,陳宣滿口答應。


    這世上估計也就小高能輕易讓一個大宗師幫他搶親了,換做別人,大宗師能去參加婚禮那都是祖墳炸了的榮幸。


    話鋒一轉,陳宣收起笑容問:“對了少爺,呂大人他們那邊有結果了吧?”


    “已經有結果了,嶽父罷官免職以待後用,還罰了一年俸祿,他們已經平安歸家,和預期的大差不差”,高景明頓時笑道。


    眉毛一挑,陳宣不知道其中是如何操作的,也不懂有多少彎彎繞繞,啞然道:“這豈不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有以待後用幾個字,分明就是放假啊”


    “差不多就是這樣的吧,姐夫那邊運作的,具體我也不清楚”,高景明坦然道,和陳宣沒什麽好隱瞞的。


    聞言陳宣心頭一動,暗道慶王別看一直都遊離在朝堂之外坐鎮邊關,看來在朝堂上的人脈不少啊。


    然後又問:“那戶部的其他人呢?”


    “這次核驗戶部上下,其中錢糧空虧巨大,對不上賬,尚書判流放五千裏永不錄用,抄家充公,家眷貶為賤籍,其餘大貪巨貪斬首抄家!”高景明輕飄飄的一句話,關係著成百上千人的命運。


    吳家想算計高景明,被他這邊反算計,不說傷筋動骨,大放血是肯定的,一個尚書的職位得多少努力才能運作上去?


    對此陳宣不置可否,官場上的事情黑不黑白不白,他才懶得去琢磨那麽多。


    夜深了,哥倆小聚一段時間各自散去,接下來的兩天高景明依舊忙得腳不沾地,陳宣一如既往能閑出個屁來。


    這兩天陳宣相約小公主出來遊玩,去了京城很多地方,留下了他們的足跡和歡聲笑語,分別之際陳宣很隨意的提了一句離去的時間,小公主表示知道了,到時候會去送送他,迴頭卻是心裏難受得厲害,眼淚在眼眶打轉,沒讓陳宣看到……


    高景明的三天假期轉眼過去,這天還在半夜,小明居就熱鬧了起來,蓋因小高要走馬上任正式踏足官場仕途了,他作為翰林院修撰,乃京官,是要去上朝的,可不得提前去,而且是第一次當職,自然要積極表現。


    對於官場上的東西陳宣不懂,也沒理會,知道這迴事就翻身撅著屁股繼續睡。


    天亮後他如同往常那樣起床練習靜氣養身功活動身體,完了正常吃早餐,接著又去睡了會兒迴籠覺,直到日上三竿才懶洋洋起床。


    隨後沐浴更衣,整理了一個小包裹,又抽了點時間裏裏外外逛了逛住了幾個月的小明居,在房間留書一封,接著趁人不備,牽著從陽縣出發高夫人送的馬匹悄然離去。


    小高已經走上了自己的人生路途,陳宣也是時候告辭了。


    十多年的相處啊,從小一起長大,不是兄弟勝是兄弟,正因為關係太好了,陳宣也懶得當麵辭行,他就不是婆婆媽媽的性格,與其到時候依依惜別揮淚占滿巾還不如偷偷溜走來的省事兒。


    倆大男人相顧無言,‘含情脈脈’你一句你莫走,我一句我不走,陳宣想想都惡寒。


    牽馬離開小明居,漫步在街道上,陳宣朝著皇宮方向揮了揮手,就當和高景明作別了。


    ‘小高啊,都說送君千裏終有一別,我這都送了你十多年,何止萬裏?以後的路你自己走咯,盡管放手施為吧,實在不行迴來陽縣一樣能活得風生水起滋潤無比……’


    走過街角,繞過水坑,陳宣聽到了小公主的唿喚:“宣哥哥,這邊”


    馬車停在街邊,趕車的先天高手太監宛如木偶雕塑,邊上護衛夏梅策馬寸步不離。


    小公主掀開簾子露出半個身軀,白衣若雪,畫了淡妝的她美得不可方物。


    牽馬過去,陳宣打過招唿後把韁繩遞給夏梅,上車道:“一晚上不見,纖凝想我了沒?”


    “宣哥哥你要……壞人,大街上呢,就知道欺負我,你要人家怎麽說得出口嘛”,小公主臉紅紅的錘了他一下,女孩子家的矜持難以放開。


    她臉嫩,陳宣也不逗她了,啞然道:“不是說好了城門口嗎,怎麽跑這兒來了?”


    “呐,宣哥哥少得意哦,我隻是覺得你出城這一路肯定格外輕鬆,所以專門來煩你的呢”,她笑嘻嘻道。


    兩個月幾十次的相處,不知不覺間,她整顆心都被陳宣的身影所填滿,如今陳宣要走了,離開京城,她心裏格外難受不舍,正因為太過在意,所以並未表現出來讓他為難。


    此時馬車已經啟動了,朝著京城南門方向駛去,速度並不慢,否則天黑都趕不到南門,走半天陳宣都走不出京城,不過車內卻感覺不到顛簸。


    在她瞪眼‘你居然敢對本公主如此放肆,算了本公主大度不和你計較’的表情中,陳宣牽起她的小手道:“還是纖凝對我好,擔心我無聊,專門陪我解悶,諾,送你個小玩意,以後我不在的時候,想我就拿出來聽聽”


    說著陳宣從包裹裏麵取出一個前兩天做的小盒子遞給她。


    就一個巴掌大小的小木盒,邊上有一個小握把,平平無奇,丟街邊估計都沒人看一眼那種。


    拿著小盒子,小公主好奇道:“這是什麽呀?”


    “我走後你再聽吧,來,我先教你怎麽用,不是現在用啊,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陳宣賣了個關子,手把手的教她木盒用途。


    弄清楚之後,小公主寶貝的收起,自己也取出了一個精美的小盒子遞給陳宣說:“宣哥哥,我也送你件禮物,要好好保管哦,以後去哪兒都帶著好不好?”


    “好,一直帶著,就像纖凝一直在身邊陪著我一樣,可以打開看看嗎?”陳宣也好奇道。


    她沒拒絕,期待道:“嗯,宣哥哥看看喜歡不喜歡”


    於是陳宣打開後,盒子裏麵居然是一個小鈴鐺,青玉打造的,可以當掛飾,輕輕晃動就能發出清脆的聲音,頓時莞爾道:“鈴鐺?哪兒有送男孩子這個的”


    “哎呀,宣哥哥你就說要不要吧,對了,這是工部巧匠打造的,別看是玉石做的,隻要不刻意破壞,正常不會損毀的”,她囑咐了一句。


    陳宣當即將其取出掛腰間說:“要,當然要,誰敢搶我可是會急眼的,我懂了……”


    “閉嘴啦,宣哥哥別說出來”,她捂臉道。


    笑了笑陳宣沒把話說完,贈爾鈴鐺,一步一響,一步一想,小公主的心意他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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