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自己的買主離去,陳宣腦袋有點懵。


    連個過程都沒有,就這麽突如其來的確定下來了,草率嗎?似乎並不。


    “你叫陳宣對嗎,我剛剛聽到你有說自己的名字”


    在陳宣暗自納悶的時候,籠子外的人販子看守突然開口道,沒有了之前的冷意,甚至還帶著充滿善意的笑容。


    抬頭通過縫隙看向他,陳宣不語,搞不懂他是什麽意思,幾天來都幾乎沒有和這些人販子交流過,他突然帶笑交流,這就有點不正常。


    男子看著沉默的陳宣,眼中似乎帶著點羨慕道:“原本我們這樣的人,是盡量不會和你們有任何交流的,可現在就沒那麽多顧慮了”


    陳宣依舊不語,搞不懂他為何前後這麽短的時間態度變化如此之大。


    對方卻是自顧自道:“你是個好命的,買你之人定然不凡,雖不明具體,但他那態度,你的去處儼然已經確定,我們老板有些能耐,我看亦不敢違背”


    “所以說你是個好命的,去了他處,表現好了,將來興許不在人下,真讓人羨慕啊”


    “你還小,或許我現在說的話你聽不懂,但我想說的是,你的遭遇與我無關,我也隻是拿錢辦事,這段時間以來亦不曾磋磨過你,說起來你能得貴人看上,還多虧了我們,將來小兄弟你若是發達了,不求你提攜一把,但也別記恨於我,山高路遠,我們就當沒見過,如此足以”


    說完他居然還煞有其事的衝著有點懵的陳宣拱了拱手,然後便不再言語,那樣子,似乎在唏噓人生無常。


    陳宣懂了,對方的態度變化,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自己的買主。


    買主一看就非富即貴,自己被他買去,相當於命運也跟著發生了變化!


    說句不好聽的,富貴人家的一條狗都不是底層人能比的,更何況他這種遊走在灰色地帶人人喊打的爛人。


    這是個聰明人,意識到自己的命運變化,態度的轉變,不求結個善緣,但求不被報複。


    陳宣並不會鄙夷這種人,生存之道罷了,但也不會對他們這種人的態度有所轉變,說兩句好話就能抹去他們所行之惡事?


    是,他的確沒把自己怎麽樣,這點陳宣承認,可其他小孩子呢?


    不說其他,隔壁幾個籠子裏,那些孩子滿身的傷,是誰造成的?


    陳宣不會把情緒表現在臉上,也不會因為對方的幾句話就飄了,凡事充滿了變數,若現在就認不清自己斤兩,必將落得個淒慘下場!


    但終究和之前有所不一樣了,哪怕暫時還未確定的,快速權衡後,陳宣試探性的開口問:“她……能否賣個好人家?”


    守衛一直留意陳宣的反應,甚至這會兒似乎有一種替人看顧的覺悟,聞言他明白了陳宣的意思,看了看邊上籠子裏的張蘭蘭搖搖頭道:“抱歉,這不是我能做主的”


    他能說這句話已經是難得了。


    說到底還是陳宣的分量不夠,若自己和之前的買主一樣,一句話就肯定能改變張蘭蘭的命運。


    陳宣點點頭不再言語,心說抱歉,自己盡力了。


    若再提此事,就有些得寸進尺拎不清自己幾斤幾兩了。


    大概過了二十多分鍾,言說買下陳宣的中年男子又迴到了這裏,他身後跟著兩個青衣小廝,或許是仆人,亦或許是護衛,卻是不見之前那輛馬車及其他人。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富態男子,他身後跟著兩個挎刀皂衣隨從,落後陳宣的買主一步低眉順眼,儼然以前者為首。


    重迴此地,陳宣的買主一手背在身後,一手隨意放在腹部,目光和善看了陳宣一眼,旋即微微偏頭皺眉語氣冷淡道:“還不解開?”


    “是,貴人請多擔待,這就給他解開”,看守陳宣的人販子略顯惶恐道,快速打開籠子,給陳宣解開了鐵鏈束縛。


    買主並未給予他好臉色,而是衝著邊上的富態男子微微點了點下巴。


    那富態男子當即上前,從懷中掏出兩張寫有字的紙,還有一盒印泥,來到陳宣跟前指著兩張紙上的兩個地方笑道:“來,這兩個地方按個指印”


    陳宣看不懂紙上寫的是什麽,但他沒得選,隻能依言照做,分別按了指印。


    完了富態男子雙手捧起兩張紙遞給陳宣的買主略顯謙卑道:“這個陳宣的身契和落戶皆在這裏,您收好”


    買主點點頭微笑道:“多謝,有勞了”


    “不敢當不敢當,事已辦妥,若無其他吩咐,在下便不在您跟前礙眼了”,富態男子小心翼翼道。


    在得到陳宣買主點頭首肯後,他便帶著人匆匆離去,仿佛待在這裏壓力很大似的。


    接著買主收好兩張紙,看向陳宣笑道:“老夫姓何,陳宣對吧,老夫應該沒記錯,你記住了,以後叫我何管家”


    “是,何管家”,陳宣點頭道,主打一個乖巧聽話,實則內心很不適應,但卻不得不低頭。


    何管家滿意一笑,轉身邁步道:“走吧,隨我來,今天天色已晚,我先帶你去休息一下,明天還得啟程趕路,路上順便再教你一些規矩,以及你以後要做的事情”


    “是”,陳宣應了一聲邁步跟上。


    心說就這麽放心讓自己跟上,也沒個人看押,不怕自己跑了?


    想是這麽想,哪怕此刻到處是機會陳宣也不會那麽做,看樣子賣身契在人家身上呢,天大地大能跑哪兒去?以何管家之前的姿態,敢跑的話,若是給自己安上一個逃奴的身份怕是插翅難飛。


    離去之前,陳宣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籠子裏無助的張蘭蘭,最終隻得沉默著離去。


    終究是沒能看到她的歸屬,明明看上她的人那麽多,未曾想是自己先一步被買走。


    她最終會流落到何處?


    有些話,陳宣可以對人販子守衛提,但卻不能對何管家這個買主說,這點分寸他還是有的。


    別看對方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可陳宣若是提了關於張蘭蘭的事情,很可能適得其反,搞不好連帶這個眼看不錯的去處都得搞砸!


    他一個剛剛買來的下人,有什麽資格去請求什麽?


    在沒有表現出自己的價值之前,任何所求都隻是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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