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乾清說到最後,手指著樊向陽,隔空用力戳了戳,以表達自己的不滿情緒。


    他的講話很高明。


    不但再一次表明自己不是秦雲東開會的攻擊對象,他根本不會在意秦雲東的言辭。


    而且,鮑乾清還對秦雲東表示理解。就算秦雲東在會議上做出不留情麵的攻擊,那也完全是因為樊向陽出現的錯誤造成的,根本怪不了別人。


    鮑乾清還特意提到自己也當麵向樊向陽強調過廉政,所以就能撇清和樊向陽出現錯誤的關聯。


    這是準備把樊向陽踢出圈子的節奏啊。


    樊向陽開始心發慌。


    “鮑省長,我向您保證,我雖然出席過企業家的宴請,但我從來沒有拿過他們一毛錢的好處,沒有貪贓枉法。和廣大企業家交朋友拉關係,完全是按您的指示精神辦的……”


    鮑乾清聞聽此言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這小子是非要把自己扯到一起啊。


    樊向陽低頭不看鮑乾清,隻顧著為自己辯解。


    “秦雲東明知道我是您點名到臨江工作的幹部,他還對我如此不留情麵,三番五次對我羞辱,那就是讓您難堪,想要做您的文章……”


    不得不說,樊向陽到底是混跡體係內多年的人,他的基本素質還在,思路也非常清晰。


    樊向陽的辯解主要強調了三點:


    首先說明他對鮑乾清很忠誠。


    其次,他在臨江市的舉措完全是按鮑乾清的指示去辦。


    最後,他還是要將鮑乾清捆綁住,說明秦雲東對他的無情打壓,是不給鮑乾清情麵,就是要從他這裏開刀,放鮑乾清的血。


    樊向陽硬話軟說,隻是希望鮑乾清能繼續把他當自己人看。


    鮑乾清當然明白樊向陽的意思。


    但即使不拋棄樊向陽,鮑乾清也絕對不會把樊向陽做的事沾到自己身上。


    “不要再說了!”


    鮑乾清擺擺手,打斷了樊向陽嘮嘮叨叨的講話。


    “是我讓你和企業家吃吃喝喝嗎?我當初是不是向你強調,臨江市企業家眾多,應該廣交朋友,有利於你開展工作?廣交朋友就是湊在一起吃喝玩樂嗎?現在你闖了禍就變成是我的指示,你可真會鑽空子啊。”


    鮑乾清白了他一眼,戰術性地喝了一口茶,調整好思路繼續說。


    “我是給你說過,在組織紀律和法律許可的條件下,可以對企業家更寬容一些。但請你注意,我是說在許可的條件下。再說,我的出發點是為了穩定臨江市得來不易的經濟發展局麵,但誰叫你對大肆行賄的老板大放水的?”


    鮑乾清輕描淡寫地完成了徹底甩鍋。


    樊向陽心涼了。


    但他基本理智還在。


    此時絕不能和鮑乾清掰扯曾經的談話內容,更不能和鮑乾清翻臉。


    這棵大樹必須在,他才有可能渡過難關。


    樊向陽快速思索之後選擇了示弱。


    “鮑省長,現在戚書記和秦書記都要拿我開刀,我也太委屈了……”


    不翻臉就有餘地,不反駁就有挽迴的可能。


    樊向陽咽下了所有的不滿和委屈。


    事實證明他的隱忍效果還是不錯的。


    鮑乾清從剛才要放棄樊向陽,轉變成猶豫不決。


    樊向陽雖然有毛病,但能扛下所有責任,這就有繼續成為派係成員的價值。


    “你現在老實交代,到了臨江市,你是不是有違紀行為,有沒有權錢交易?”


    鮑乾清開始替樊向陽考慮該怎麽脫困。


    “鮑省長,我發誓,如果我有權錢交易,拿過別人一分錢,那您就把我雙開。”


    “你……你有沒有管不住褲腰帶,上過哪個女人的床呢?”


    “絕對沒有,我也從不做權色交易。”


    樊向陽說得斬釘截鐵。


    但他內心有一絲慌張。


    那天他和蔡麗屏吃過飯就心照不宣直奔酒店。


    事後,蔡麗屏要他撤銷一個浠水幹部的違紀案,樊向陽當時也沒多想就答應了。


    現在麵對鮑乾清,他根本不敢說實話,生怕不粘鍋的鮑乾清會甩手不管他的死活。


    鮑乾清看樊向陽否認有違紀情況發生,心裏多少安慰了些。


    他決定還說要保住樊向陽的位子,畢竟這是他在臨江市影響力的重要棋子。


    “那就好,你沒有把錢裝錯口袋,沒有上錯床,那就沒有什麽了不起的事。你迴去以後積極配合秦雲東同誌的工作,盡量消除他對你的消極印象。以後你不要再打著我的旗號在臨江市招搖,對你沒有好處。”


    鮑乾清的意思是讓他主動和秦雲東和解,在臨江市地盤上吹噓和鮑乾清的關係,隻能招致秦雲東等班子成員的反感。


    隻要樊向陽沒有踩紅線,沒有違法違紀,秦雲東也不能把他怎麽樣。


    隻要看樊向陽示好,秦雲東就算沒什麽好臉色,但也不至於揪住樊向陽不放,今後大家自然相安無事。


    樊向陽當然能聽懂鮑乾清的意思。


    但他不想再給鮑乾清含糊其辭的機會,想要讓他清清楚楚表態。


    “鮑省長,能不能在您不忙的情況下,給秦雲東打個招唿,這樣我主動示好也就不會太突兀。隻要您隨便說兩句話,我這一關就好過了。”


    樊向陽裝傻,但鮑乾清一點也不傻。


    讓鮑乾清明確表態,純屬想多了。


    “哼,剛才你還說秦雲東在公開會議上針對我發起攻擊,怎麽現在又讓我和他打招唿,難道你別有用心?”


    “不不不……我沒有別的意思……”


    樊向陽緊張地連忙起身擺手。


    “好啦,你迴去吧,我接待下一位客人的時間到了。”


    鮑乾清下了逐客令,便戴上花鏡,隨手拿起一份文件。


    樊向陽尷尬地愣了幾秒鍾,隻好微微欠身告辭。


    他出了辦公室的門擦了擦額頭的汗,雖然最後惹得鮑乾清不高興,但裝了半天孫子,總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帽子和位子,這已經是戰果頗豐了。


    樊向陽剛離開辦公室,白國昌跟著推門走進來。


    “首長,你臉色不太好,剛才和樊向陽談的不愉快?”


    白國昌拿起辦公桌上的茶杯換茶葉。


    鮑乾清把文件扔迴文件筐:“樊向陽簡直昏了頭,我能幫他就算他家祖墳燒高香了,居然敢給我布置任務,他以為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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