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馮虛見房裏站著個人,還是梅宵,頓時嚇得魂飛天外,手不自覺就抽了出來。


    然而也正是這一下,他徹底將梅宵惹惱了——


    他手上還正拿著梅宵從前給他包紮過的袍角和梅宵的發帶。


    上麵隱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汙漬。


    “你……”梅宵臉色陰森得可怕。


    段馮虛自知做錯了事還被逮了個正著。


    他暗中戀慕大師兄,那點齷齪的心思還被大師兄本人直接撞見。


    破罐破摔,段馮虛走的是不要臉的路子,他真是藝高人膽大,竟然隨意將衣物一套,趔趄幾步跑過去拽住梅宵:


    “師兄,我……”


    梅宵閉上眼,眉頭緊蹙,似乎在平複心緒。


    段馮虛半跪下去,抱住梅宵,顫抖著說:“師兄,你知不知道,其實我……”


    17


    梅宵一把掀開他,壓著怒火沉聲道;


    “你簡直罔顧人倫禮法!”


    他踹了段馮虛一腳。


    這一腳之後,他和段馮虛關係不睦的流言不脛而走。也是從那時候起,段馮虛開始狎玩同門修士,光是內門的還不夠,他將魔掌伸向外門去,男男女女,有些姿色的因著他本身修為不淺,也都自願同他雙修。


    要問魔門最浪蕩的是誰,段馮虛自稱第二,便無人敢稱第一了。


    一次梅宵下山辦事,長階之上和段馮虛迎頭相對。


    段馮虛正摟著兩個從外門拐來的女修,神色靡靡,見了梅宵也全然不顧禮數連見禮都沒有。


    梅宵懶得說他,便這樣兩人一言不發,擦肩而過。


    走沒幾步,段馮虛忽然停住了腳步,他迴頭朝梅宵看了一眼。也隻是一眼,這一瞬的停頓仿若沒有發生,他又繼續往上走去了。


    然而這一切,都被梅宵手中的寶鑒照得一清二楚。


    那天晚上,梅宵喊魔僮給他送了一瓶丹藥,說他時常眠花宿柳,雖說是采補,也要當心身體。段馮虛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心裏肯定是很高興,但嘴上非賤兮兮地說:


    “師兄這麽關心我啊?是哪種關心呢?”


    自打這一迴起,若非要事,梅宵再也沒理過他。


    18


    梅宵雖人在魔門,但絕對禁止其他同門擅入他的寢居。外出時定然做結界封鎖院落, 比如這迴聽說破鏡功法的殘卷散落在青城後山,他奉命下山去找。


    青城後山結界不穩,他尋了個最大的裂隙,幻為黑豹形態,大搖大擺入了山。


    接下來的靈識有斷痕,幾乎難以辨認,像是被人刻意抽離的。


    隻有主人可以這麽做。


    最後一個靈識碎片,是我提著老母雞,氣勢洶洶警告他吃雞的場麵。其餘的靈識碎片悉數被剝離殆盡, 應是被元神帶走。我再也看不到有關於梅宵的一點一滴過往。


    ……帶去了哪裏?


    19


    我在他房中點亮一盞孤燈,坐到次日天明。


    破曉時,我負著他的靈劍下山,一路漫無目地走往山下的鎮子去。不知道我走了多久,忽然空氣中飄來一股甜香。


    是棗花涼糕的味道。


    駐足一看,我竟已經走了十餘裏了。


    我尋了個角落的席位坐下,沒注意,動作間裹覆梅宵靈劍的布帛微微滑落,漏出那劍柄的一角。跑堂的眼尖,見了這把劍,頓時激動跑過來;


    “仙師,您要一份棗花糕,溫一溫,再帶走是吧?”


    我奇怪地抬起頭,心道他怎麽知道我要什麽。


    跑堂的笑容燦爛:“您這把劍啊,我知道!從前那個仙師也是這樣。他就來過兩三迴,但是啊,他可沒您瞧著這麽麵善!我印象可深了!”


    我神色僵硬地付了賬,跑堂的不多時就給我上了一碟糕。


    “仙師,仙……”跑堂的壓低了聲,“哎喲仙師,您這看著我的糕掉淚了……我一個凡人都不知道該咋安慰您!”


    我擺擺手,讓他下去了。


    獨坐在桌邊,很久過去,我才想起吃上一口糕。


    已經冷透了。


    無人在意的角落,我單手掩麵,無聲哭了個暢快。


    正午時分,吃甜食的客人紛紛起身迴家,偌大的堂中隻剩我一人,跑堂的也不避諱我,自顧自跑到後堂去打盹兒。


    堂中四處冷寂,忽然遠處一陣熱鬧喧囂。


    我抬頭,見著那熱鬧處正是個遊方術士,在賣黃符。


    “三月初三,魔星降凡!昆侖山坐忘峰,峰主又傻又癱的兒子站了起來!劫煞、劫煞也!”


    “魔星降凡,買張符保平安!”


    老百姓聚攏上去,議論聲如潮水般淹上街道:


    “這可是真的啊!”


    “我聽說那傻兒子不僅能站起來了,還行走自如……”


    “果真有此奇事?!”


    ……


    20


    昆侖山坐忘峰的峰主當年娶了自家表妹,誕下一子,生來英姿過人,但小少爺十五歲那年行獵途中墜馬,摔壞了腦子,癡傻癱瘓。幾位真人先後去瞧過,都無力迴天。如今算算,那孩子得有十七八歲了。


    悲痛之餘我冷靜下來。


    梅宵雖然化魔,但我每三個月仍是需要找個爐鼎來雙修,中和魔息。魔修極為難纏,這個人最好是道修,還要對這件事守口如瓶。


    這瞬間我忽然靈機一動,發現這傻子不會說話,隻會咿咿啊啊,真是個不錯的人選。


    下個月,華山、昆侖、青城與武當又要共聚一堂清談。


    坐忘峰的老峰主寵愛他這個兒子,把這傻子走哪帶哪。


    ……


    他一定會帶他來。


    我便可以借“以破鏡功法給他看舊傷”的由頭,把這傻子弄到自己房間來,再……


    這計劃太過於絲滑,顯然是心魔為我考慮的周全。


    這瞬間,我有些不寒而栗。


    我還是我嗎?


    我還是人嗎?竟騙一個傻子失身……


    心魔開口勸我:“宋遙,你同他雙修,也是渡修為給他,旁人豔羨還來不及!隻不過你礙於聲譽,不齒於做這種事罷了。”


    “再說了,他上你下,你有什麽好愧疚的?!”


    ……住口!


    住口、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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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不一定能更,今天就三更叭


    第25章 傻子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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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子01-05


    01


    昆侖山主峰名喚坐忘峰。


    如今的老峰主,是方應天。他人到中年,豁然頓悟了情情愛愛。


    娶妻後方應天與妻子鶼鰈情深,舉案齊眉,整日裏隻曉得研究閨房之樂。後來有了兒子更是不問世事,一家三口齊享天倫。


    得益於方應天和妻子的上乘靈根,他們的孩子方靖聰慧無匹,甫一出生就會講話,集昆侖山長老們萬千寵愛於一身。方靖一出現,就是前唿後擁的場麵。那時我遙遙見過他一次,如今隻依稀有個印象。


    慧極必殤。


    金尊玉貴的方小公子十五歲那年出了事,


    ——方靖癱了,也傻了。


    02


    我再次見到能走路的方靖,是在青城山下的鎮子裏。


    籌備清談,免不了讓風南文笙操勞許多瑣事。他們二人重傷初愈,一個坐輪椅,一個時常咳血。我空手迴山見他們二人,不能彰顯我對他們的關懷。我便到鎮子裏,打算象征性買點丹藥帶迴去,不管有沒有效果,起碼聊表心意。


    在我結賬的時候,無意間瞥見了掌櫃手裏的賬簿。


    我目光頓時凝結在上麵。


    在我的落款往上三行,有兩個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方靖。


    這筆鋒走勢我有些熟悉,又很難說出到底是哪裏熟悉。


    “仙,仙師……”掌櫃見我目光有異,忍不住詢問,“可有什麽不對嗎?”


    掌櫃以為算錯了錢,急忙又撥起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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