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兒臉上的神色還未褪去,轉身瞧見了白雨地下猶如木頭站立了許久的人影,臉上滴下的那一滴淚水,仿佛都瞬間停止了一般。


    幾個月以來,白婉兒在蕭靖琛跟前,哭笑一向來的自然又快,可此時白婉兒硬是愣了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雨勢漸大,白婉兒才艱難地扯出了一抹笑,叫的異常心虛,「夫君。」


    蕭靖琛沒有動,定定的看著她,看著她臉上的慌亂,看著她向自己小心翼翼地走來,黑色的眼眸連眨都未眨一下,似是被抽離了神智,眼裏一片看不到底的灰暗。


    心口明顯的疼痛不亞於他之前任何一次,就在踏進院子裏的前一刻,他還在想,他這輩子他絕不會讓人再欺負她,他會好好的護著她,就算是自己的母親,自己的妹妹,他也絕對不會允許她們再讓她受半點委屈,他以為這世上,他是唯一一個能保護她的人。


    然後他便聽到了,她靠在白禦海肩頭說的那句,她累了。


    而他從未聽她對自己說過一次累,她永遠都是善解人意,似乎都在替他著想,可她卻沒有放下心裏的防備,對他說出在白禦海跟前說的這些話。


    他差點就相信了,相信了她過的真的很幸福。


    這世上除了哥哥,她就隻剩下娘,那他呢?他算什麽?


    蕭靖琛咽喉堵的生痛,青色的布料瞬間變了顏色,卻絲毫感覺不到雨滴的墜落,這輩子他孤獨的走過了二十年,他以為,他在她的心裏也是那個可以走近她內心深處,能夠安撫她靈魂的那個人。


    可今日才知道,隻有她白婉兒走進了他的心坎上,而他,似乎連她心在何處,都沒有摸到。


    蕭靖琛傻傻地站著,身後白禦海衝進了雨裏,將袖筒遮在了白婉兒的頭上,著急地說道,「婉兒妹妹,衛大人說了不能淋雨!」


    蕭靖琛就站在離白婉兒不到十步到距離,卻突然覺得相隔了一片海,心尖上到一陣刺痛傳來,此時他感覺到了自己是個局外人。


    她的世界裏猶如她所說的那般,隻有她的娘和她的兄長,沒有他的位置。


    「夫君。」白婉兒沒有動,臉色蒼白的看著蕭靖琛,任由著白禦海將她往屋裏拖。


    她知道他都聽見了,但她卻無能為力,也知道此時她說什麽都沒有用。


    蕭靖琛明明心口疼的慌,可還是不忍心去看到對麵人兒臉上的慌亂,勉強扯出了一抹微笑,似是完全沒有介意,聲音沙啞的說道,「進去吧。」


    嬤嬤聽到了雨聲從屋裏出來,就看到了跟前被白雨淋濕的三人,硬是沒有反應過來適才發生了什麽,急急忙忙迴屋裏張羅了熱水,便拿了布巾分別交給了蕭靖琛與白禦海,轉過身才趕緊替白婉兒沾幹頭上的水分。


    白禦海捏著手裏的布巾,與蕭靖琛一樣,並沒有動,他早就察覺到了蕭靖琛的異常,也知道婉兒妹妹說的那番話,定是被他聽到了。


    白婉兒被嬤嬤帶進來裏屋之後,白禦海才緩緩地開口,「她是個心底善良的人,不論怎樣都不會去傷害別人。」


    「我白家人丁雖然興旺,但處處都是爾虞我詐,整個白家就隻有我娘和我是真心待她的,誰對她好,她心裏什麽都知道,如今將軍待她的好,她也會明白。」


    「我隻是她的哥哥,有些路無法陪著她走下去,倘若將軍心裏真有婉兒,還望將軍能夠守護她一輩子,我白禦海做牛做馬定會感激。」白禦海說完,將手裏的布巾放在了桌上,迴頭朝裏屋看了一眼,頭也不迴的衝進了瓢潑大雨中。


    蕭靖琛眼眸依舊未動,在這之前,他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就是最在乎最心疼白婉兒的那個人,這世間再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她,更心疼她。


    如今才知道,他或許根本就不了解她。


    蕭靖琛邁開腳步,手裏捏著適才嬤嬤遞給他的布巾,緩緩地進了屋,嬤嬤的發絲並沒有淋濕多少,雨點子多數都打在了白禦海的衣袖上,嬤嬤瞧見蕭靖琛走了進來,立馬退了出去。


    誰都能感覺到,二人的不對勁。


    蕭靖琛立在珠簾下,腳步沒再往前,黑眸布了一層灰暗之色,沒有了平日裏的銳利,卻也不帶任何的情緒,那般平平的看著白婉兒,白婉兒亦在看他。


    白婉兒沒再出聲去喚他夫君,隻是微微勾起了唇角,帶著平淡溫暖的笑。


    半晌,蕭靖琛才提起腳步走了過去,坐在白婉兒身旁,瞧著她淩亂的發絲,還有沾了水滴的白色紗布,眼裏的光漸漸地柔和了下來。


    白禦海說,白家人多爾虞我詐,可他蕭家呢?人丁雖然單薄,對於白婉兒來說又何嚐不是爾虞我詐,蝕人骨的地方,先是母親要休了她,如今又是妹妹詆毀她的名聲。


    從進將軍府,這府上就沒有一個人讓她省心,他也從沒有替她真正的想過,她是何感受,她會不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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