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笳樂忙舉起杯子,正好沈戈咳完了,也和他們碰杯。沈戈對自己的同學亦是直言不諱,他說老陳確實是“傲慢”了,“你說的跳個時間線就犯迷糊,那得是幾年前的事了。現在觀眾的觀影能力明顯變強了,我們公司都有統計數據的,爛片越來越沒市場了,有門檻的影片的票房持續上漲。現在我們國內電影市場這麽紅火,人均觀影量一直在變多,那麽多電影不是白看的,人們對電影語言的理解已經比以前好太多了。”淩笳樂這時說:“就是,不能因為有些觀眾看不懂就隻拍最簡單的東西,那就永遠都沒有進步了,其他觀眾也會覺得無聊。”沈戈點頭:“正是如此,好的影片要靠好的觀眾來買賬,同樣,好的觀眾也要靠好電影培養。”淩笳樂說:“對!”好個一唱一和,把幾個舍友都說愣了。老陳“嘿”了一聲,心說我多這一嘴幹嘛,被人家二打一了。他又同沈戈碰了下杯,“你們有信心就行。說白了我其實也是外行,就是在網上看了些影評和評分,怕你賠錢。我剛才都是瞎說的,不懂不懂,讓你們見笑了。”沈戈壓低了杯口,謙遜地同他碰了碰酒,嘴裏卻笑他:“少來這一套。”他知道舍友們的心意,幹脆和幾人都碰了下杯,然後將剩下的半罐啤酒一飲而盡。他對幾人說:“其實你們是對的,如果按王序導演以前的思路,市場肯定是有保障的,現在呢……我自己也沒底,不過賠錢倒不至於,但到底能賣多好就不好說了。”舍友揶揄他,說到底還是因為不缺錢。沈戈笑著看看淩笳樂一眼,“還是缺的。別人的錢花起來終歸是手軟,笳樂為了我這電影,把車和鞋都賣了。”“鞋?”淩笳樂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說:“都是沒穿過的,是限量,就稍微值點錢。”幾個打籃球的舍友立刻就懂了,一起“謔!”了一嗓子,都替他肉疼。淩笳樂瞥沈戈,意思是跟別人說這個幹嘛?可他看著沈戈笑眯眯的樣子,瞬間就懂了。沈戈的幾名舍友一起同淩笳樂碰了下杯,先問他鞋的事,然後又八卦他和沈戈怎麽好上的,誰追的誰。他們不再將淩笳樂當成“沈戈帶過來的明星”,而是真正把他當做自己哥們兒的“男朋友”。第153章 交代正如沈戈所說,淩笳樂在生人麵前是很不愛說話的,而他的舍友們全是話癆,從《藝術家》聊到《福簽餅》,本來是在說《福簽餅》拿大獎的可能性,結果不知怎麽的就聊到美國電影裏的政治正確,之後又扯到意識形態的差異。這類話題顯然不是淩笳樂感興趣的,而這半天他也確實很安靜,隻聽不說,偶爾點點頭附和一下,可以認為是出於禮貌。沈戈怕他覺得沒意思,用眼神詢問他,淩笳樂就衝他輕笑著微微搖了搖頭,意思是一直聽著呢,沒覺得無聊。沈戈又將視線往那堆烤串上落了一瞬,再看迴淩笳樂眼裏,意思是問他饞不饞。淩笳樂又是笑著搖搖頭,向他示意自己麵前的水杯,意思是有水喝就可以了,不餓,也不饞。沈戈用手背試了一下淩笳樂水杯的溫度,彎腰從桌下拎起一隻暖水壺往他杯裏添了些熱水,然後才繼續同舍友們說起話來。沈戈做這些做得很自然,包括那幾下“眉目傳情”,完全不知道舍友們都在偷偷看他倆呢,而淩笳樂則敏銳得捕捉到了。淩笳樂能察覺到舍友們對他的好奇,總在說話之餘偷偷地打量他。這很好理解,即使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突然見到他,都會對他忍不住的好奇。他對別人的審視是極敏感的,但沈戈舍友們對他的“偷窺”沒有讓他覺出一星半點的難受。一方麵因為這些打量是出於純粹的好奇,並包含了善意與克製;另一方麵就是,淩笳樂也在偷偷觀察他們,他對這群大學生的好奇其實一點不比他們對他這個大明星的好奇少。淩笳樂心想,原來沈戈的同學們是這個樣子的呀,原來大學裏的男生們平時是這個樣子的呀!很有意思,不管沈戈的同學們表現得多麽博聞好思、縝密健談,淩笳樂一見到他們就想起一個詞——“男生”。他想起自己與沈戈初見時的情景,那時候沈戈的穿衣習慣還停留在校園呢,和這幾個舍友的風格差不多,而且那會兒沈戈還比他們現在小幾歲,但是淩笳樂打見到沈戈的第一眼,就覺得這是個“男人”,而從沒想到過像沈戈這樣年紀的男人,通常會被稱作“男生”。淩笳樂覺得這是一個有趣的發現,不由將視線在沈戈和幾個同學臉上來迴穿梭,想再多發現一些沈戈和這些同齡人之間的異同。他看著看著,目光就漸漸定在沈戈臉上不動了,心想著,這人怎麽這麽帥呢?那眉骨、那眼窩……尤其那鼻梁,哦,還有嘴唇!……淩笳樂的唇形被粉絲稱為“花瓣唇”,人都稀罕自己沒有的,他就特別羨慕沈戈這種薄嘴唇,覺得男人長一雙薄唇特別有味道,不笑的時候冷峻又性感,一笑就變得很多情,尤其是接吻的時候……沈戈正和舍友聊著民主政治與娛樂圈文化的相似之處。政治是各個年齡段的男性都極熱衷的話題,但很多人一說起政治就情緒超標,有趣的觀點和論據卻沒多少;而沈戈則是相反,他一向是不急不躁的,在美國拍戲那會兒又正好趕上大選,有不少東西可以與舍友們分享。他說著,舍友們聽著,正聽得有滋味呢,沈戈突然停下了,虛握著拳頭擋在唇前,還抿嘴笑了一下,竟是有些害臊的樣子,似乎還有點高興。舍友們哪見過他這樣,有人問他:“你怎麽一提特朗普就露出這麽蕩漾的表情?”沈戈笑罵他胡說八道,順便瞟了淩笳樂一眼。這下淩笳樂總算從冒著粉紅泡泡的神遊裏清醒過來,視線輕飄飄地從沈戈的嘴唇移開,臉熱地端起水杯喝了好幾口。被這麽一打岔,對全球大局的關注移迴眼前,舍友們這才意識到他們這一直喝酒吃肉,真正的客人卻隻就著白水聽他們吹牛逼,不由暗道自己怠慢。他們把鍋推到沈戈身上,說他:“你怎麽就讓人家喝白水啊,也不給人家開瓶酒?”淩笳樂忙說:“我不喝酒。”“那……可樂?”“我也不喝碳酸飲料……”淩笳樂自己都覺得自己矯情。有舍友拿起一串羊肉串,“要不吃個羊肉串?就嚐個味兒!這家店是我們大學區公認的最好的烤肉館子,味兒真不錯!吃一串也沒事兒,沒多少肉,不長胖!”那羊肉串是舍友從餐盒最裏麵扒出來的,還冒著熱乎氣呢,香是香,但是油亮亮的肥肉看著有點嚇人,鋪了一層的調料粉對淩笳樂而言也太重口了,尤其裏麵還有辣椒。在來這裏之前,淩笳樂對舍友的概念僅限於演江路那會兒。沈戈對他說過,這幾個舍友人都特別好,但他沒想到竟然能這麽好,就更想在他們麵前表現好一點。他朝那肉串伸出手去,卻被沈戈半路截了胡,問他:“是真想吃還是不好意思拒絕?”又說:“要是想嚐嚐味兒就咬一口這邊的瘦的,我給你把這個辣椒撥下去。”淩笳樂對飲食控製得嚴主要是怕再次引發進食障礙,但沈戈覺得心裏壓力太大也不好,會有意識地幫他放鬆。淩笳樂讓他這麽一說還真有點兒想吃了,剛要點頭,就聽見旁邊的舍友們發出那種起哄的“嘖嘖”聲,頓時被鬧得滿麵緋紅。他之前的那點兒小擔憂是很有道理的,他臉皮薄,膚色還白,稍一來情緒就顯在臉上,那點兒害羞全都被人看出來了。但這群大男生一見人臉紅了,非但沒收斂,反而還更來勁,在餐盒裏挑來挑去,挑出一串純瘦肉的,抖抖上麵的調料遞過去:“來來吃這串,這個都是瘦的!”他們是要給淩笳樂,卻是遞到沈戈手裏,好像是要沈戈喂到淩笳樂嘴裏似的。沈戈接過來遞給淩笳樂,笑罵了一句:“別搭理他們,就愛起哄。”又問淩笳樂想不想吃蘋果,吃完肉正好解膩。他們桌上擺了幾個已經洗好的蘋果,沈戈問其中一個室友:“你那把小刀還留著沒?”宿舍裏私藏的菜刀還在,幾名室友瞠目結舌地看沈戈嫻熟地用小號菜刀給蘋果削皮,切成小塊放到盤子裏,又拿起一根他自己吃幹淨的竹簽去了水房。幾個舍友相互擠眉弄眼,朝夕相處了三年半的直男們也能培養出“眉目傳情”的默契,不用語言就可以交流,意思是:“你看看人家!”淩笳樂用餘光看著舍友們的表情,衝著沈戈的背影小聲喊:“別忙和了!”舍友們卻說:“別別!讓他弄,讓我們長長見識!還沒見過沈兄這麽鐵漢柔情的一麵呢!”沈戈一派從容地迴來了,手裏的竹簽已經洗幹淨,被他折成兩半,再把斷口處理平整,分別插到兩塊果肉上,對淩笳樂說:“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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