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江路如往常一樣,騎了一小時的車後抵達目的地。已經是熟麵孔了,都不用登記就被點到名字:“張鬆的家屬,你怎麽還來啊?”江路怔住了,他實在屬於過於聰明的那種人,此時就已經感覺到恐懼。“……怎麽了?”對方還替他高興,“張鬆沒告訴你啊?他表現好,提前出獄了!”“哦……”江路也替張鬆高興,嘴角抬高,笑了起來,“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嗎?”“迴家了吧?要不還能去哪兒?你趕緊上他家看看吧!”江路就又“哦”了一聲,笑著向對方道了聲謝。他掌著車把掉頭的時候,身後還傳來對方替他鳴不平的聲音:“……嘿,這個張鬆也是忒不地道,在這兒這幾年,家裏除了你這個弟弟想著過來看他,誰還來過?你這每次過來都大包小包的,他出去了也不先給你說一聲……”他飛快地向前騎著,身後的聲音很快就散盡了。他迴的是張鬆和他曾經的小家,張鬆進去以後,是他一直幫忙墊付的房租,可他卻不敢搬進去住。這個家裏沒有。他又去了張麗華改嫁後的那個家,手裏一直拎著一包東西,是他準備探監時送出去的煙和錢,還有一些日用品。這個家也沒有。張鬆的弟弟聽到他打聽那個入獄的哥哥,還感到很丟人,是將他轟出去的。然後江路就坐大巴去了張鬆的老家。那個院子和房子還在,但是早就荒廢了,連鎖都沒有。江路踩著一腳灰進去轉了一圈,就拎著東西出來了。他找人打聽村子的墳地在哪兒,找到張保的墳,從包裏拿出一條煙,拆開,點上,給張保敬了一支,再把剩下的煙擺在墓碑前,跪下給張保磕了三個頭,就拎著剩下的東西離開了。他輾轉到車站等車的時候,聽見有人叫賣,“新打的年糕哎!”江路走過去,“要一斤。”白白軟軟的年糕裝進塑料袋裏,交到江路手上。江路一邊吃年糕一邊等車。大巴來了,江路買票時依然在吃年糕,售票員不樂意了,說這個東西太黏了,不要在車上吃,讓他要麽把吃的收起來,要麽就下去。江路“哦”了一聲,就從車上下來了。大巴的工作人員什麽奇怪的人都見過,麵色如常地問他:“這是最後一趟車了,真不坐?”江路搖頭,手裏一直捧著那袋年糕,“不坐了。”後麵著急買票的人將他擠到一邊,排得更靠後的一個人對他說:“那你怎麽迴市裏啊?這裏可打不到車!”江路還是那樣輕輕地搖頭,“沒事。”巴士開走了,江路慢慢吃著年糕,等巴士帶起的塵土落下去以後,他便也朝著那個方向走去了。完。第145章 夕陽電影首映後,幾位主創的心情都頗不平靜,本該在這時候主持大局的梁製片也沒了狀態,之後的記者會、國內媒體專訪基本都由沈戈主持大局。等一切都忙完了,已經到了傍晚,事先計劃好的沙灘露台晚餐因為幾人的心不在焉而取消,大家各自活動。馮姒被老柏約走了,聽兩人說是要去海邊看夜景。本來老柏今年收到了戛納的邀請,請他來做主競賽單元的評委,但他和王序商量了一下,出於避嫌的緣故就婉拒了。他們兩人對比了今年參選的片子質量,對《摯愛》充滿信心,尤其今年的評委會主席對《摯愛》極為欣賞,拿大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就不需要他再去錦上添花了,隻作為《摯愛》首映式的特約嘉賓來參加電影節。沈戈和淩笳樂也去了沙灘,但不是在酒店旁邊。這附近的酒店都被來參加電影節的電影人和媒體占領了,各個沙灘都有狗仔蹲守。沈戈依舊是老辦法,在當地找了輛車,自己開車帶著淩笳樂兜風。他們跑得比較遠,找了處遊客較少的沙灘,悠閑地散起步來。天還沒有完全暗下來,雲彩正在夕陽的照射下變色。這是夏季最好的時段,溫度剛剛好,還有宜人的海風拂麵,風是柔和的,海浪便也是溫柔的,讓漫步在海邊的兩人心情極為舒暢。這裏雖然僻靜,但還是有人的。沈戈看到有人在給夕陽拍照,停下腳步,問淩笳樂:“擔心被拍到嗎?”淩笳樂想了想,輕輕拉起沈戈的一隻手,笑道:“考驗我們運氣的時候倒了。”沈戈欣慰地和他一起笑起來。下午看電影時他就一隻提著一顆心,生怕淩笳樂看電影時共情太強,又會迴到當初拍攝時的心情,尤其是到電影最後那部分,是他最擔心的。他早在剪片子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是哪個情節對淩笳樂傷害最深,讓他寧可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也要和自己分手。江路從梁勇那裏逃走後,去找關係最廣的小上海,想讓他幫忙打聽一下張鬆會不會有事。小上海隻聽他說了幾句就崩潰了,哭喊著說江路真是個害人精,把張鬆害慘了!江路終於知道張鬆為什麽會出現在梁勇的舞會上了,因為他聽說江路學壞了,不放心,想去看看。他也終於知道張鬆為什麽會從他手裏搶過那支煙,並親自吸了一口,因為他即使聽見很多人說江路已經廢了,他依然不信。就是那口非得要親自一探究竟的煙,給張鬆安上了吸毒的罪名。如果他供出江路,說自己是誤吸,會對他很有好處,但是他沒有。事發到現在已經兩天了,沒有警察來抓他。就像他們曾經經曆過的很多事情一樣,張鬆再一次把什麽壞的都獨自抗下了。小上海先是悲憤,而後是嫉妒,最後通通變為怨恨,質問江路:“憑什麽啊?就因為你是他拉進圈子的,他就老覺得對你有責任,怕你過不好,都分手了,還管你幹什麽啊!你這麽大個人,你自己瞎他媽搞,關他什麽事啊!你怎麽就成了他的責任了!”小上海最後亦是心灰意冷了,說:“鬆哥要是從來沒有遇見過你這個掃把星就好了。”就是這一句,把江路和淩笳樂兩個人一齊給打垮了。沈戈一直想知道淩笳樂最後那段時間入戲究竟有多深,對他的傷害究竟有多大,但他從來沒有問過。“你離組以後,我拍戲的時候,把蘇昕當成你……”淩笳樂艱難地向沈戈“坦白”,這是壓在他心口的第二塊大石頭。那些親熱的貼麵舞、還有一齊躺在床上……如果他不逼自己變成江路,像江路那樣把眼前的人想象成心愛的人,他就沒法演。“你那段時間為了拍戲喝了很多酒是不是,胃難受了嗎?”沈戈竟然首先關心這個問題。淩笳樂喉頭一酸,忙將視線從沈戈臉上移到海麵,燦爛的晚霞在海麵投下波動的倒影,灑了金粉似的橙色海天相映,色調極為華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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