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戈把衣服扔到洗手台上,脫了浴袍進到浴缸裏,把淩笳樂抱懷裏,小聲問他:“這麽鬱悶呐?”淩笳樂將臉埋在他肩頭,“我怎麽這麽笨啊……”小孩子都比他強。“哎呦,不是……”沈戈心疼壞了,將他在懷裏提了提,讓他坐進自己懷裏,輕聲安慰著,“不怪你呀,是我不好,你之前都來過一次了,我後來就不該弄得那麽狠……”淩笳樂本來覺得難以啟齒,但是沈戈的聲音太溫柔了。他小聲問道:“我當時……都不知道,一點感覺都沒有……我是不是有什麽毛病啊?要不要去看醫生?”“不用……”沈戈湊在他耳邊,說悄悄話似的講給他聽:“有時候是會有這種情況……而且你之前在加油站喝了那麽一大杯果茶,後來一直都沒去廁所……”“真的還有別人也這樣?”淩笳樂問他,不是不信,隻是單純覺得驚訝,還有一點點發酸。沈戈用力點頭,“真的!這就是個生理現象,不是生病。”他說完,忽的笑起來,眼睛亮瑩瑩的,臉上有些紅,羞澀中還有極力掩飾的自豪,“其實,我還有點兒高興……說明我技術好,讓你舒服了,是不是?”這下淩笳樂連脖子和耳朵都紅透了,小聲問他:“那……我以後是不是沒迴、每迴都、都這樣?”沈戈腦子裏麵“轟”地一聲響,身上的每個毛孔都乎乎地冒起熱氣。他激動地握住淩笳樂的雙手,“樂樂,你再說一遍。”以後……淩笳樂親口說了“以後”。淩笳樂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卻是沉默了。沈戈心頭一慌,假作鎮定地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話:“你不能每迴爽完了就要翻臉不認人,之前在車裏你就這樣……”饒是淩笳樂此時心情複雜,也被他這話說得臉熱,撇開視線嘟囔一聲,“瞎說什麽啊。”但沈戈剛才的話並非毫無道理,他確實是每次歡愉過後就會害怕,越覺得幸福,就越發的不安。他覺得自己是個運氣極差的人,尤其是進入這個圈子以後就開始不停地倒黴。他憑什麽遇見沈戈呢,憑什麽這麽幸福呢?他總覺得現在的幸福其實是陷阱,現在的這些快樂隻是為了讓他放鬆警惕,後麵一定有巨大的痛苦等著他。然而他本人其實是無所畏懼的,他唯一的痛苦,就是讓所愛之人遭遇不幸而已,那是他唯一的軟肋,唯一的恐懼,因愛而生的憂,因愛而生的怖。“你知道張鬆為什麽進監獄嗎?”他冷不丁提起那部戲。“是因為江路吧。”沈戈早就琢磨過無數次了,心裏有一個答案,如今看到淩笳樂略顯驚訝的神情,這個答案得到了驗證。他離組前拍的多是單人鏡頭,僅有的兩個與淩笳樂的對手戲,一個是他們在梁勇的床上聽甲殼蟲的歌,淩笳樂當時是喝醉的狀態,他問他那歌詞是什麽意思;還有一個,依然是在梁勇家,他將淩笳樂用力推進黢黑狹小的儲物室裏,關上門,淩笳樂依然是醉著的。他後來聽小李說,淩笳樂在之後的拍攝中少有清醒的時候。他第一次為拍戲喝酒,是江路真的醉了,騎車去找張鬆前給自己壯膽;第二次是因為誤食了違禁的藥。沈戈後來想過,在電影的結尾,江路是不是真的染上癮了。單就王序那不穩定的情緒和過於旺盛的精力來看,倒是不無可能。他一開始想不通這個鏡頭,老柏也想不通,兩人明明已經徹底決裂了,為什麽還會在梁勇的床上一起聽歌。想來老柏是個潔身自好的人,別人也怕他,不和他說那些亂七八糟的。反倒是沈戈,這一年來見了不少人,多了不少見聞,這會兒才恍然大悟,那個與江路一起聽歌說話的張鬆,也許隻是江路的幻覺而已。“啊……你都猜到了……”淩笳樂喃喃道,王序當初說,他把鏡頭打散了、重組了,沈戈猜不到。然而沈戈猜到了,猜到是江路害了張鬆,可是沈戈依然不覺得害怕。沈戈和張鬆是一樣的,都覺得這種犧牲理所當然,對此毫無畏懼。“其實不難猜,犯法的是江路,進監獄的卻是張鬆……張鬆這人雖然膽大,但是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除非是被人找茬的時候失手打傷了人,但是我沒有拍那種鏡頭……其他的,除了江路,我實在想不出別的原因了。”沈戈微微歎了口氣,“那會兒據說是亂得很,所以才有了那場嚴打,主要是反黑反毒,也反黃,梁勇竟然全都占了,江路跟著他能學什麽好。當時他們那個party,也是違法的吧?”這下一切都通了,他和老柏一開始都以為張鬆把江路推進儲物室,是因為看到他與梁勇親熱而嫉妒他,因為那個儲物室又小又黑,而張鬆當時的神情惡狠狠的。原來不是,原來是為了救他。沈戈後來看過一些警察突擊違法聚眾的新聞,在那個鏡頭沒有表達到的地方,應該已是一片人仰馬翻了。張鬆真的幫江路逃脫了法律的製裁,卻也把自己搭進去了。張鬆後悔了嗎?嚴打的案子都判得快,他被冤枉了,他為了江路平白蹲了幾年大獄,他有沒有後悔?有沒有後悔當初接了那個電話?後悔遇見這個人、交出一片真心……他在監獄裏度過人生最好的那幾年時,怨恨過江路嗎?張鬆最後不辭而別,讓王序找了他二十年。沈戈一下子全都明白了,“樂樂……”淩笳樂瞪大了眼睛,臉上的紅暈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退去了,顯得臉色蒼白。沈戈緊緊握住他的手,“拍儲物室那個鏡頭的時候,王序讓我看著你演一個眼神,又說不清是什麽的眼神。我當時都不知道自己在拍什麽,就胡亂發揮,最後也喊過了。”“王序一直對自己的鏡頭要求嚴格,對每個細節都很篤定,可是這個鏡頭為什麽拍得這麽含糊?你知道為什麽嗎,樂樂?”“……為什麽……”“因為他當時沒有看清,他也不知道張鬆心裏的想法……他早就不知道張鬆的想法了,他們兩個早就離了心,再也不是剛開始互相理解的時候。”他緊了緊握著淩笳樂的手,直視著他的眼睛:“你還記得你和王序起爭執的那次嗎?你怎麽說的?”淩笳樂嘴巴動了動,沒有說出話。“不能隻做i,要說話,把心裏話說出來,對不對?有他們的前車之鑒,我們還要重蹈他們的覆轍嗎?”淩笳樂因那部戲而產生的憂慮,被沈戈一點一點地用那部戲給瓦解了。他的心裏豁然開了個口子,懊悔、懷疑、恐懼……嘩啦啦流了一地。“樂樂,告訴我你在害怕什麽?”“我害怕……我會害了你。”第125章 傻瓜新馮姒說,入戲深的演員殺青後出戲,需要的時間從一個月到半年不等。從與沈戈分開的第七個月起,江路與張鬆造成的悲劇情緒逐漸輸給與沈戈分開的痛苦,他開始對自己產生強烈的質疑。因為沈戈在人前展現出的卓越的才華與能力,讓他覺得沈戈也許是堅不可摧的,也許,即使是他淩笳樂,也不能阻礙沈戈的前程。他開始有那種僥幸心理,心想:“也許我們可以偷偷地約會,狗仔拍不到,也許——”也許會被拍到,肯定會被拍到的,然後就全完了。從天堂跌到地獄,被無數人辱罵,他曾經經曆過的所有的痛苦,都會因為他,盡數降臨到沈戈頭上。於是他再次縮迴去了,隻有把自己關好了,沈戈才能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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