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樰收到這一封信,好不茫然,就跟父親一樣摸不著頭緒。信裏父親也說了,他沒有把魏甫拉入陣營,機密無從泄露。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隻有迅速迴信一封,告知實情,至於如何應對,她暫時沒有法子。

    這樣的局勢,上一世不曾發生。魏恆縱然恨不得立刻除掉薑家,但上輩子時,在她入宮之後,魏恆幾乎韜光養晦了近六年之久。

    她現在才進宮不到半年,魏恆連皇位都還沒有坐穩才對。

    薑樰百思不得其解,單從魏恆身上找不到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他還是和上輩子那樣明裏暗裏對賀子芝好,對自己則頻頻暗中加害,對父親也是恭敬有加。

    唯一不同的,是在她的刻意算計下,他“**”自己更甚。

    就這樣一個被逼得不得不處處退步的,甚至連賀子芝晉位,賀家該有的加官進爵都不敢提起的魏恆,哪裏來的能力針對父親。

    她既然也摸不著頭緒,隻得等父親那邊再來消息了。

    從昨日收到信起,她這心裏頭就不能安定下來,一個晚上睜眼瞎想,魏恆倒是在她旁邊睡得很香。

    此刻她覺得頭疼欲裂,似乎昨夜翻來覆去的感了風寒,眼下整個人都軟綿綿的,隻得去請太醫來瞧。

    ————

    魏恆對於屬下的表現還算滿意,三日內解決掉近半數暗樁。不出手則以,出手便要先去對方半條命,令對手毫無招架之力,無從反抗,才是最有效的辦法。

    從探子處得來消息,薑威當下正毫無頭緒,薑家勢力已經暫時按耐不動,皆不敢暴露了自己。嗬,他們倒是隱藏得好,卻又哪裏知道,早在上一世,所有同薑家有關聯的人都已經被他查了個清楚。

    而今,他隻是除掉暗樁等等無關乎薑家根本的東西,並不打算真正鏟除對方。斷了薑威那奪位的心思,不傷國本,不傷她心。

    足以。

    慢慢來,隻要薑威安分了,他暫時不準備再動薑家。

    事情固然是順利的,這半個月來他沒操心多少,然而卻總覺得容易疲乏。頭暈腦脹倒是不至於,自己正值年輕,近來卻頻繁走神犯困。

    自個兒的身子自個兒知道,他總覺得不太正常。批完了奏折,就命人去傳太醫。

    魏恆吩咐罷了,便在昭軒殿裏來迴踱步,權當給自己提神,不由想著他的皇後此刻在做什麽想什麽。

    薑家遭遇重創,薑威必然會送密信到崇光殿。縱然以皇後的心性,不會偏幫他和薑家任何一方,但她定然會夾在中間不好受吧。

    昨夜她似乎沒有睡好,今早整個人懨懨的。

    薑家出了這樣的事,她難免多想,眼下該哄哄才是。

    於是命人把今年的歲貢清單拿來,先撿了兩件太後喜歡的送到泰寧宮,剩下的則都讓送去崇光殿供皇後挑選。

    他這裏送走了歲貢清單,那頭太醫匆匆趕來了,拎著藥箱跑得滿頭是汗。

    號了脈,那太醫卻再三說他沒什麽病,大約隻是太勞累了,隻開了一劑補氣的藥便罷了。魏恆對自個兒的身子卻是十分了解,迴想上一世時,自己一直康健,並不曾出現過這樣的疲憊感,於是不能作罷。

    他在龍椅坐下,凝眉細想,忽而問道:“朕是否被下了毒?”

    皇帝懷疑自己被下毒了?!馮唐與太醫俱是一驚。

    那太醫戰戰兢兢,忙不迭望聞問診又都來了一遍,卻仍是搖頭:“恕臣無能,臣並未看出陛下有中毒的跡象。”

    魏恆皺眉深思。

    他給賀子芝下的毒便是這種連太醫都輕易檢驗不出的,而今到了自己身上,不查個清楚,他萬萬不能放心。

    薑家被逼急了下毒,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朕聽說,有的毒連銀針都驗不出來。”

    太醫略有些為難,想了想,說:“若陛下今日一定要驗出個結果,臣倒是有個法子,隻是對龍體有小小損傷,須得割破手指取血。而後,臣以銀針,火焰等試血。”

    魏恆同意,任他取走幾滴血,隨後便看那太醫銀針、火焰皆試過了,又用不知用什麽藥粉檢驗了幾遍。

    馮唐在旁抹了把汗,看看皇帝眼神灼灼,也是揪緊了心。

    “陛下!”在用到第三種藥粉的時候,那太醫突然嚇得跪了下去,戰戰兢兢地說,“正如陛下猜想,確實有毒存在於陛下體內!”

    聽說驗出了毒,魏恆反倒放心了,默了一瞬,問:“是什麽毒?”

    “恕臣醫術不精,隻知是毒,卻不知是哪一種,有何毒性。不過,陛下方才說容易疲乏,精神上恍惚,臣猜想,這種毒的毒性極慢,最終會令陛下失、失去思考的能力,可能……可能會癡、癡傻。”

    那太醫頓了頓,擦了把額頭上的汗,見魏恆在認真聽,便顫抖著聲音繼

    續往下說:“既然毒性來的慢,想必是日積月累進入陛下體內的。陛下可仔細迴想,可有什麽東西長期佩帶在身,或慣常熏何種香,抑或有何特別鍾愛之食物。想必,毒正是通過它們,逐漸進入陛下體內的。”

    有什麽嚐嚐接觸的東西?

    魏恆細細迴想了一番。除了那塊符牌,倒是沒什麽隨身佩帶之物。熏香他素來不愛,崇光殿那邊也不常點香。至於吃食,膳食層層檢驗,試菜的太監沒有身體不適,中毒的卻隻有他。

    思來想去,想不起來哪裏出了紕漏。若不找出下毒所在,他就等著瘋癲吧。

    倒是馮唐替他想了好一會兒,忽然臉色一變,說:“陛下,臣倒是想到了什麽……不知當說不當說。”

    魏恆不耐:“有何不能說的,說!”

    “陛下,恕臣多嘴……您每一日都會在皇後娘娘那裏喝一碗花露茶。臣想著,是不是有人知道了陛下的這個習慣,在白芍姑娘采的花露上做手腳。”

    馮唐說得隱晦,並不敢直說皇後那邊有問題,卻說了到點子上。的確,魏恆每一日都會去飲一碗花露茶。

    有什麽人能在花露上動手腳?魏恆想,不禁心涼了半截。

    薑樰防人之心甚重,她的所有飲食用具全部由青霜白芍負責,其他丫鬟幾乎成了粗使丫鬟。近一個月前,她更是把所有宮女都換成了自己信得過的。

    她把自己層層保護,有什麽人能夠在她的花露上動手腳呢。再者,每日兩碗花露茶,她自己一碗,他喝一碗,那麽為何她從未表現出他這樣的疲態?

    雖有可能是白芍這丫頭受薑威指使下的毒,但那丫頭更多時候是聽命於薑樰的,如果薑樰本身不想害他,白芍斷不會動手腳。

    魏恆越想越是覺得後背發涼,心中大驚。當然,這一切都隻是猜測,他寧可相信那花露茶本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他去了崇光殿,這一路想了很多。然而他腦子裏如同裹了一團亂麻,著實想不明白薑樰的心思。

    他初以為對方還是上輩子那個用生命對他好的女子,可她一點點表露出的變化讓他不禁懷疑,她的心是否還如上輩子那般純善。

    他可以讓她,可以忍她,因為欠了她,愛著她。但如果她下毒,為母家命,自己又該如何麵對這樣一個截然相反的她。

    事出必有因,究竟是什麽讓她發生了如此轉變?

    魏恆覺得自己仿佛被籠罩

    進了一團黑暗,心裏堵得慌。他一麵想著,一麵走進了崇光殿,迎麵走來剛問診的太醫給他請安。

    “陛下大安。”

    “嗯。”他頓了頓,見那太醫不是想立刻退下的樣子,終於迴神,問,“這麽久了,皇後的傷可都好全了?”

    “迴陛下,娘娘的傷已經痊愈,還請陛下放心。臣適才正打算趕去昭軒殿,有大事稟報陛下呢。”

    “何事?”

    那太醫見他發問,頓時滿麵喜色,奪了頭功似的:“微臣恭喜陛下,皇後娘娘有喜了!”

    魏恆聽罷先是一滯,而後似乎有些不相信,把眉頭微皺,遲疑一問:“千真萬確?”

    “千真萬確,快要足月了!時日尚早,若不是臣再三確認,還診不出來呢。”

    魏恆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一時大喜過望,落下一個“賞”字便腳下生風,直往殿裏去。他盼這孩子好久了,薑樰喜歡孩子,這會兒不知道有多開心。

    就好像頭迴做父親似的,孩子才剛懷上,他就給高興壞了。先前在愁什麽,一時便都給忘了,隻想著快些到她身邊去。

    “阿樰?”

    薑樰此時正與那兩個丫頭說事兒,三人計較著該如何保這下孩子,不想才剛起了個話頭,便聽到魏恆的聲音。

    她眉間愁緒難化,把手放在小腹上,輕歎一口氣。她一直想做母親,沒有孩子是她前世一生的遺憾,可是眼下薑家被削得厲害,她要保這孩子著實艱難。不得已,隻得先止了話頭,抹去滿麵愁容,迎了出去。

    “陛下今日來的好早!”

    “不如說來得巧。”魏恆滿臉笑意,攬住她的腰身,抱起她在**沿坐下,手掌輕揉地覆上她的小腹,“朕想當父親,當然要來得殷勤些。”

    “陛下說什麽呢,這還不足月,就想著當父親。”

    白芍和青霜見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孩子的事,存有幾分假意的溫馨,便識趣地躲到一邊兒去了。

    魏恆把臉一沉,佯裝微怒:“雖不足月,朕和阿樰的孩子自有神明保佑,朕就安心等著做父親。隻不過,十月懷胎,要辛苦你了。”

    “臣妾喜歡孩子,不覺得辛苦。”薑樰輕笑,把頭靠在他肩上,“臣妾隻是怕……怕沒有那個福分。”

    魏恆皺眉,也是覺得心中難安,後背發涼,抱著她的手緊了緊:“行宮之事嚇到你了?”

    薑樰

    不做聲,隻是抓緊了他的手。何止行宮裏的事,她身邊分明危機四伏。

    “有朕在,別怕。”

    就是因為有他在,她才害怕呢。薑樰暗想。魏恆手段之老到,要拿掉她的孩子並非難事。深宮裏的事,誰說得清楚,薑家前朝勢大,後宮勢弱,縱然有心幫也是無力使。

    怪隻怪薑家一開始就小看了魏恆,自己既然知道了,隻能萬事小心。這個孩子是屬於她的,無關乎魏恆,她終於能做母親的喜悅他是理解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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