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魏恆是在昭軒殿過的夜,說是又有急事。不論如何,隻要沒有在和風殿就好。薑樰一早起身,依舊是作盛裝打扮。

    太後禮佛喜歡清靜,晨省昏定便都省了,後宮嬪妃隻去皇後的東梧宮崇光殿請安便可。所以,今日是她“第一次”接受各嬪妃的請安,當然不能少了氣勢。

    一襲大紅廣袖,頭梳朝天髻佩金鳳銜玉金釵,腰間墜的是雕鳳鏤空玉禁步。簡單又精致,端莊而不失美貌。

    “賀貴嬪和顧婉華比誰都來得早呢。”白芍偏著腦袋瞅了眼外頭,一邊為薑樰整理著衣襟,一邊說著。

    那是自然,賀子芝任何露臉的機會都不會放過。

    她的皎月宮離東梧宮最近,她是一宮主位,居和風殿,那顧婉華是魏恆在潛邸時的良娣,魏恆登基之後封了她為婉華,位分並不高,隻是隨居嬪妃。

    這兩個人等在外頭,白芍的意思是:是否盡快接見。畢竟薑樰已經梳妝妥當,閑來無事一件件欣賞自己的首飾呢。

    白芍的性格如此,她比較顧全大局,平素少言。青霜則活潑一些,聽得白芍如此說,當即把那杏眼一瞪。

    “哼!理她做什麽。她也不看看昨天是什麽日子,沒羞沒臊地來請陛下去和風殿。要不是娘娘神了,吩咐我去攔下來,陛下指不定被她留到什麽時候!枉費我們娘娘對她那麽好,她竟不安好心!”

    青霜說得在理,白芍便閉上嘴,不再多說了。

    其實,也不能怪白芍幫著賀子芝。她以為薑樰仍是那個薑樰,不僅始終對被搶了皇後之位的賀子芝報以歉意,還保留著姐妹之情。

    “青霜說得不錯。”薑樰放下手中的東西,正色道,“人敬我一寸,我讓他一丈。誰要敢觸本宮的黴頭,本宮必將加倍奉還。”

    說著,頓了頓,又看向白芍:“後宮是龍潭虎穴,從來隻有你爭我奪,談何情義。”

    白芍何曾見過她如此狠辣的眼神,當即駭得不敢再說,低頭忙她的事。青霜見狀,也是不敢再多嘴。

    又過了半柱香,薑樰才慢慢悠悠出了內室。麵對著已經到齊了的後宮妃嬪,她心中忍不住好一番感歎。

    又見麵了呢,這一群跟紅踩白的女人。前幾年倒還對她畢恭畢敬,後來薑家勢力開始瓦解,賀家崛起之後便都圍繞在了賀子芝身邊。

    她成了個除了賢名,一無所有的皇後。

    魏恆的重心在前朝,對於後

    宮並沒有多大興趣。常言道,帝王後宮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他的後宮卻可憐的很。

    如果不加上自己跟賀子芝,原本的妃嬪便隻有五人而已,皆是未登基時在潛邸就有的,其中位分最高的便是顧婉華了。

    至於子嗣上,隻有這個顧婉華生過一個女兒,可惜沒有活過半歲便夭折了。是以,別說皇子了,魏恆連個女兒也沒有。

    在這種情況下,各位妃嬪心知肚明,哪怕沒有生下皇子,僅僅生個公主,晉位也是必然的。

    “皇後娘娘大安!”

    薑樰喝了一口茶,瞥了齊齊跪下的眾妃嬪一眼,才慢悠悠開了金口:“起來吧——賜坐。”

    賀子芝緊挨著薑樰下首坐下,麵上絲毫看不出久等的不耐,倒是那位顧婉華,許是一直在後宮位分最高的原故,習慣了作威作福,此時麵上看著有些不高興。

    迴想起來,顧婉華跟賀子芝後來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沒少暗中給她使絆子。上輩子的仇,這輩子報,今日不整治她們,還要等到何時。

    薑樰收迴目光,麵上帶笑:“前日大婚,本宮受內外命婦拜謁時曾說過,後宮各妃當和睦相處,方能讓陛下安心朝政,使我大周國泰民安。後來,本宮又仔細想過了,除了賀貴嬪,各位都跟了陛下少則兩年,多則四年,位分著實低了些。”

    說到位分,幾位妃嬪耳朵都豎起來了。

    “陛下的精力都放在了前朝,故而晉位的事本宮當替陛下上上心。本宮昨夜想了半宿,各位的位分終於是定了主意。”

    底下妃嬪聽了此話,哪有不高興的,急不可耐地等著皇後說下去,卻見皇後起關子來,又端起茶碗輕抿細品起茶。

    其實對薑樰來說,幾個位分而已,有什麽好想的,隨口說來便是。她飲罷了茶,這才徐徐開口道:“何麗儀跟著陛下最久,便封為容儀,居庶五品之首,喬德儀為容媛,章華儀為容姬,陳淑嬪為容婕。擬封的冊文待陛下看過了,就正式曉諭六宮。”

    幾個熬了數年也沒出頭的妃嬪歡喜得連連拜謝,雖然都隻是庶五品,好歹晉位了不是。從前她們都是從六品以下,皇後娘娘既然說要晉封,雖則皇帝還沒點頭,那也是鐵板釘釘的事。

    在幾人的襯托下,顧婉華的臉色顯得尤為難看。別人都封了,唯獨漏了她。原本品級最高的她被生生壓下去,成了最低的。

    究竟是皇後忘了她,還是故意漏下她的,她連問也不

    敢問。想來想去,她也沒有什麽地方得罪皇後呀。

    賀子芝還是貴嬪,正四品,遠高於其他,但她的臉色並沒能好多少。薑樰今日在她麵前算是出夠了風頭,如此一來,所有人都知道,皇後是個好相與的皇後,日後跟著她定能討到好。

    她是貴嬪又如何,顧婉華與她一宮便被漏封了,往後誰還會輕易來討好,直接圍在皇後身邊兒不就是了。

    她原以為薑樰重情義,在後宮一定會幫襯自己,沒想到竟是翻臉不認人,連句話都不主動和自己說。

    此時的魏恆在昭軒殿裏十分頭疼。他昨日便宿在此處了,然而,事實上並沒有太多政務需要他處理。

    昨天在萬壽宮裏,太後雖然沒有和他明說,但意思顯而易見——提醒他要多去賀子芝那裏。

    皇後的位置原本是賀家的,賀子芝又是頂著吉星入府的美名入的宮,無論如何應當安撫。他如若裝作沒有會意,當晚還去東梧宮,則並不利於與賀家的關係。

    雖然拿下薑家並非難事,但就目前而言,還沒有到拋下賀家的時候。然而,他想去的卻是崇光殿,那裏才是他應該去的地方。

    “馮唐。”在思量了許久之後,他終於拿定了主意。

    “請陛下吩咐。”

    魏恆低聲吩咐了幾句,馮唐先是驚訝,隨後便會了意,匆匆下去了。

    他歎了口氣,又靠在椅背坐了一會兒,眼看著快接近晌午,這才取道崇光殿,徑直去了他想去的地方。

    薑樰散了眾妃,取了懿旨絹帛將今日許諾的晉位人選悉數寫下來,隻等魏恆點頭確認,她加蓋鳳印即可。

    將將擱下筆,卻聽外間通傳,賀子芝去而複返,現在正求見呢。

    青霜毫不掩飾地哼笑了一聲,癟癟嘴小聲對白芍道:“你是沒看到,那位賀貴嬪出門的時候臉色真差。好在大約隻有我看到了,真要是被別人看了去,還不得說咱們娘娘怎麽欺負了她。”

    白芍搖搖頭,卻不認同:“這話說出去誰信?我們娘娘貴為皇後,何苦欺負她一個。”

    “也是。”

    聽見兩個丫頭你一言我一句評論起賀子芝來,薑樰失笑,在青霜的光潔的腦門兒一戳:“與其在這兒瞎說,不如去聽聽她要說什麽。”

    賀子芝站在堂中,也不坐,幹等著薑樰出來。弗一見到她被簇擁著姍姍來遲,便半噙了眼淚,屈膝見禮:“皇後娘娘大安。”

    那一身不食人間煙火般的打扮,說實話,讓人眼前一亮。再加上淚眼朦朧的美眸,很容易使人觸動吧。哪怕是女子見了她,也會心中一軟。

    可惜啊,這一招已經不靈了。

    “貴嬪這是怎麽了?誰還敢欺負了你不成。”

    話音剛落,賀子芝的眼淚便落了下來:“倒不是誰欺負了臣妾,隻是……臣妾鬥膽叫娘娘一聲薑姐姐……從前咱們在女學那麽要好,沒成想入了宮卻姐妹疏離。妹妹愚鈍,實在不知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還請姐姐明示。”

    模樣楚楚可憐,誰能想得到她到最後竟然能露出那般惡毒的嘴臉。不怪薑樰自己不識人,實在是賀子芝隱藏太深。

    “妹妹做了什麽,難道妹妹不知道麽?”

    賀子芝怔了一怔,雖然她的確很想做些什麽,但這不是還沒有來得及麽。她咬咬唇,說:“想來想去……姐姐難道是為妹妹昨日請陛下去和風殿而生氣?”

    薑樰不答對否,隻平靜地看著她,把說話的機會讓給她,且看她能否說出朵花兒來。

    “……並不是妹妹有意的,昨天其實是翠屏她擔心妹妹,自作主張,不知天高地厚跑去請陛下。妹妹已經罰了她,如今解釋清楚了,還望姐姐原諒則個。”

    這個理由還算說得過去,可憐翠屏又背了黑鍋。

    其實薑樰大可不必和她徹底撕破臉,上輩子中了她的陰招,這輩子當以牙還牙,要用陰招便都用陰招才好。

    總不能敵在暗我在明吧。

    薑樰嘴角含笑,讓她坐下,又命人奉上好茶:“貴嬪先潤潤口。”

    賀子芝聽話地喝了口茶,心裏沒底,恍惚覺得麵前這個薑樰並不是原來那個,像換了個人似的。依照薑樰的性子,應該不會如此計較才對。

    然而,她所看到的這個女子,似乎隻是“皇後”而後。

    “貴嬪言重了,本宮身為皇後當寬以待人。其實本宮原本便懷疑這不是貴嬪本意,如今說清楚了,本宮自然不會怪罪。”

    薑樰話雖然說得明白,當即原諒了此事,但賀子芝心頭不禁發毛。她倒是姐妹相稱,可從頭到尾薑樰都稱她“貴嬪”,毫無親近之意。

    “姐姐……”

    “好了。”薑樰打斷她,眉尾微微挑起,歎口氣道,“既然已經入了宮,你我皆身不由己。本宮身為皇後,當有皇後的樣子,無論怎樣都不該偏幫哪一位姐

    妹。本宮與貴嬪同在女學,又一同進宮,旁人定以為貴嬪會在本宮這裏多討到了什麽好處。倘若本宮再與貴嬪走得近,令猜測瘋傳,反倒會讓貴嬪在後宮無端樹敵。本宮不願和你再親近的良苦用心,你難道不懂麽?”

    賀子芝一半相信一半不信。這樣的說法實在牽強,但迴想起薑樰一直以來的豁達性子,便又覺得她不像是在誆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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