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將軍府中請。”走前一步,陳軫彎腰側手,微笑示意。


    “嗯,陳大人不必如此客氣,請。”淡淡的看了一眼陳軫,吳銘抬腿邁上第一節台階,同樣伸手對著陳軫一句客氣,緊接著二人便一同走入了高大的紅漆木門。


    庭院裏幾塊巨石堆積在一起頗有幾分假山的意味,隻不過看起來小了一些,山石的四周栽種著各色的花草。當然最為顯眼的還是秋季裏盛開的菊花了,黃白相間,迷人眼目。


    兩側的小樹林中一個精致的躺椅在微微的隨風搖曳,幾片枯黃的落葉飄落其上,一種悠然自得,貼近自然的韻味油然而生。


    “額,吳將軍這邊請。”


    繞過爬滿了藤蔓的涼亭,絲絲的陽光透過藤蔓的縫隙斜射在吳銘的臉上,錯落有致,行成點點的斑駁。


    在陳軫的指引下,二人很快來到了書房,一進門古樸的氣息撲麵而來。精美別致的小屋,周圍兩個木質的書架上擺滿了各色的竹簡,玲琅滿目。正中的書桌上,一個簡易的竹製筆筒中放置了大大小小,粗細不一的五根毛筆,幾捆竹簡在一旁整齊的堆放著。旁邊還有一盞不曾點亮的油燈。


    看得出陳軫平日裏也是閱讀頗豐,是一個有些實才的人。


    “陳大人當真是好學之人,上卿之位看來有些屈才了。”打量著四周,吳銘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是否是真的覺得陳軫屈才,這一點無從得知,但此刻站在吳銘身後,看不到其臉色的陳軫卻是信以為真,微微拱手,似是話中有話:“謝將軍高讚,陳軫不似將軍這等大丈夫,一個文人,何等位置不重要,下官隻求有生之年能多多為君上,為大魏江山社稷立功。”


    “嗬嗬,陳大人一番苦心,日月可鑒。”轉過身,吳銘盯著陳軫那遊移的目光,看不出是否是真心還是隨意道:“日後若是再有美差,本將軍定然會在君上麵前為陳大人爭取盡忠的機會的。”


    “陳軫多謝將軍栽培。”幾乎早就準備好的話語脫口而出,與此同時陳軫在一刹那做出一個標準的鞠躬。


    窗戶上射來的陽光將那身影映在潔白的牆壁上,如此作風,如此會迎合之人,也當真不容易。


    “以後的事,以後再議不遲。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如何百姓與水火,並恢複重建昔日武卒。”錯開話題,吳銘伸出雙手將陳軫扶起,輕聲道:“你我同朝為官,今後不用如此多禮。隻是這書房中文墨味重,庭院裏到是陽光普照,花香肆意,你我到屋外商談如何。”


    “是下官招待不周,請將軍稍後,下官這就去辦。”


    秋季,還是屋外的豔陽天最讓人覺得舒服。天空中幾隻大鳥蒲扇著翅膀自由翱翔。


    在一連串的啼鳴聲中,陳軫指揮著幾個家仆搬來了桌子,並令人沁好茶水並下去準備酒宴。


    “一點淡茶,請將軍先潤潤嗓子。”將一杯清茶雙手捧至吳銘的麵前,陳軫輕聲說道。


    朝堂裏的一早上時間都是嘴皮子功夫,此刻的吳銘倒也真的渴了,前世就是粗人的他不懂的多少品茶,但喝的多了自然也能分出一絲好壞來,這上卿家的好是好,但到底不如昨日在君王那裏喝的一杯。


    “吳將軍,其實在下,在下……”等到吳銘一杯茶水喝完,正自品味口中餘香的時候,陳軫突然支支吾吾的開口,不知道想要說些什麽。


    “陳上卿有話直說便是,我不講那麽多明的暗的,還是直接一點好。”抿了抿嘴,吳銘平淡的說道。


    提起水壺,再次為吳銘斟滿一杯清茶,陳軫這才扭捏著開口:“若是此說,那在下也就不瞞將軍了。”


    起身,徑直走到吳銘麵前,陳軫毫無征兆的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將頭重重的磕在自家地麵的青石地板上,“陳軫有罪,還請將軍答應陳軫一事,否則,陳軫寧願跪死在這。”


    突如其來的一幕。


    這一刻倒是讓吳銘有些措手不及,但官場無情,多情自古難為官的道理吳銘還是懂得。


    放下喝了一半的清茶,吳銘故作驚訝,急切的讓陳軫起來:“上卿大人這是為何,快快請起,剛才不是說了嘛,不必如此大禮。”


    嘴上說著,麵上也是一臉的著急,但直到整句話說完,他才伸手裝著樣子去扶陳軫。


    躬身不起,陳軫在這一瞬間涕淚交加,話語中掩不住的哀求:“將軍若是不答應,陳軫……陳軫就跪死在這了。”


    “上卿此話嚴重了,有什麽事起來再說,同朝為官能幫的,本將軍自然也會幫一把。”話語落,吳銘這才用力將陳軫拉起來。


    二人重新坐迴自己的位置,陳軫掩麵擦去臉上的難看,拱手道:“將軍此心,陳軫願以實言相告,陳軫哪裏懂什麽水利之事,無非是想借此機會表現一下自己,官都做了,誰不想步步高升呢!但這機會難得,無論臣子能耐多大終究得看君王臉色不是,如惠相國這般老臣在君上麵前都容不得辦點馬虎,區區一個陳軫如何能行啊!今日將軍之語讓君上喜不自禁,陳軫知道這是個機會,所以就……可這一個糊塗就犯了欺君之罪,此為大罪當誅之,陳軫懇求將軍開恩,給陳軫一個機會,此後做牛做馬,陳軫此生定當對將軍唯命是從。”


    一番肺腑之言從此刻的陳軫口中說出,更是演繹的生動。


    平民百姓都知道君主不可欺之,可貴為卿相的他,卻明知故犯。這其中的門道吳銘又怎會不知呢。封建社會能有如此冒險的驚險也難怪陳軫在史書上得以留名。


    按理說,吳銘與陳軫或者再大一點,他與這滿朝文武包括魏惠王的交情都不深,犯不著為這陳軫可惜什麽。


    但考慮到如今的形式,惠王年歲已高,以後的江山定然是太子的,可是太子為人如何吳銘並不知道,而且魏國的地位肯定會在這個時代不斷的提升,但隨著一個大國的地位在這個時代不斷提升,以後的新任君王會不會像當今的惠王一樣,雖然貴為君王,但對自己唯命是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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