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誨正在崖上練劍,他黑衫如寒夜,雙眸似冷星,孤零零地佇立在崖邊,不知疲倦的揮出一劍又一劍。


    鷹霄在下麵計數,忽有一襲白袍落下,他立刻戰戰兢兢地低頭,聽那淡淡的聲音問:“他揮了多少次?”


    “四萬零八次。”


    “還不夠。”


    “可是主人已經很久沒有休息了。”


    “大劫不會等他休息好了,再降下來,他要在下個月,接住我的一劍。”


    鷹霄瞪大眼睛,連低頭都忘了,直視著白衣劍仙:“可是今日就是月末!”


    君無畏目光淡漠,沒有同鷹霄解釋,那白袍便突然的消失了,隻留下那樣一句口頭的話語。


    崖邊。


    罡風如刀,在少年身上劃出數道血痕,顧如誨動也不動,直到罡風貼近,才一劍劈出,將之劈碎。這個月他不知重複的劈碎了多少次,負傷了多少次,每一次都會有新的感悟。


    可是即使如此,天劍十二式的最後一式,他還是不能做到最後。


    他從白天到深夜,終於落下崖邊,躺在雲中微微喘息,不知道師兄他如何了。師父似乎知道小師兄的事,可是卻沒有告訴師娘,而他則是不能說。


    鷹霄爬上雲頭,單膝跪地:“主人。”


    顧如誨嗯一聲,坐起身,敏銳的察覺到鷹霄的表情變化,問:“師父他來過了?”


    鷹霄點點頭,轉發了劍仙的話,補了一句:“下個月,太操之過急了。”


    顧如誨閉上眼睛打坐,汗珠劃過臉頰,他平靜道:“師父,有他的道理。”


    鷹霄有些不忿,卻也不好說什麽,隻是又想起來:“對了,天都城那邊飛來一隻紙鶴,是薛錯師兄寄的,還帶了些東西。”


    顧如誨睜開眼,師兄的東西,是什麽?


    他抬手接過紙鶴,上麵寫了幾句問安的話語,顧如誨點點頭,打開儲物袋,從裏麵滾出來一隻四不像的白老虎,一隻奇怪的圓筒,怪模怪樣的:“這是何物?”


    鷹霄撿起飄落的紙條:“家宅平安?”


    ……


    妖族王庭。


    孔雀鳥也收到了寄過來的紙鶴,他高坐在王座上,華裳曳地,手中的紙鶴飛來飛去,掉落一隻醜不拉幾泥偶,一隻紅色圓筒。


    孔雲拿在手中看了看,冷哼一聲,將泥偶隨手拋在一邊,拿著紅色圓筒打量,片刻之後,他輕輕拉了拉那圓筒外露的引信。


    咻


    一朵紅色花火竄出老遠,炸出一朵帶著奇怪味道的花。


    孔雲凝眸看著,半晌輕笑一聲,拄著下巴在王座上欣賞那未散的火花。


    ……


    南陸神州。


    奚陶坐在屍山血海中,金色的梵文織成袈裟模樣,他提著邪道頭顱,隨手一拋,赤腳趟過血水,一步步走向高處,在那裏打開了紙鶴。


    老實和尚把玩著小泥偶,心中有些許不解,但還是收了起來,他拿著圓筒轉了轉,發現了引信,輕輕一拉,劈裏啪啦炸響的花火濺起無數小火星,在天空開出一朵絢麗的火花。


    奚陶啞然失笑,合十手掌:“阿彌陀佛。”


    ……


    千尋大澤。


    任殊和玄肇對著紙鶴麵麵相覷,玄肇黑著臉,陰陽怪氣中夾帶著絲絲關心:“他不會被那老虎騙去了吧。”


    任殊一呆:“啊?什麽騙?薛錯他可是有危險?”


    玄肇催促他:“啊什麽啊,有什麽危險,快些收起來,日後你我去天都城,這些東西就是咱們倆榮華富貴的憑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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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夜晚燈燭惶惶。


    重重紗幔中, 瑞腦散發出紫霧般的香氣。閣中隱約有兩個身影,一人側身立於桌案旁,俯身去看桌上的字, 另一人白袍如新,坐在八仙椅上, 湊近了說著什麽。


    離得近了, 便聽到有人說:“研墨。”


    殷飛雪便慢悠悠地打開硯台,取了墨條, 在墨盒中細細研磨。薛錯攬起袖子,重新鋪開千年紙, 隨後猶豫了片刻, 取出那根銀毫,飽蘸墨汁。


    那隻手穩健有力, 筆走龍蛇, 在宣紙上寫下一行字, 寫完, 他甩了下毛筆:“如何?”


    [時來天地同力, 運去英雄不自由]


    殷飛雪起身走到薛錯身後, 彎腰仔細欣賞:“不錯。”


    薛錯抬眸看他,殷飛雪也恰好低頭, 目光相接, 鼻息交錯, 青年的瞳孔清澄如湖水,倒影著薛錯的影子。


    薛錯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字如其人, 大王這屋中的筆墨放達, 但書法講究兼收並蓄, 提按頓挫, 若是大開大合太過,亂了章法,便不好了。”


    殷飛雪聽出他話中有話:“你說我寫的不好?”


    薛錯不知如何迴答,他勾著銀毫,想了想,一手撐著桌案,一手捉住殷飛雪的手,半環住他,在紙上提筆寫下風流無比的三個大字。


    [殷飛雪]


    “你看這三個字如何?”


    那飛字如風揚起,吹動心湖一陣瀲灩。


    殷飛雪麵色平靜,坦然,似乎不覺得有何不對,隻是頭頂不知何時鑽出來一對毛絨絨的耳朵,金色的眼眸也漸漸的變成了豎瞳。


    薛錯正寫得認真,忽然覺得有些奇怪,他伸出另一隻手一抓,摸到滿手雪淨蓬鬆的毛,低頭看去,一根又圓又粗的虎尾,豎的直溜溜。


    薛錯:“大王?”


    殷飛雪放下筆:“最近時常這樣,可能是妖法失控。”


    薛錯:“真的?”


    殷飛雪一頓,刷地收迴尾巴,沒有迴答,而是說:“你難得來一趟,和我切磋切磋術法吧。”


    一提到打架,薛錯頓時高興起來,兩人再不談其他,彼此切磋道法,最後抵足而眠,困倦睡去。


    但直到天明,殷飛雪都沒有真正的睡著。


    大貓假寐了一夜,也消不去那對虎耳,亦無法克製自己,心湖一陣一陣的波動。


    可惜一夜過去。


    他們又要再次分別,下次見麵又不知道要多久。


    殷飛雪送薛錯出城,本該是送到天都城外,長琴湖,但兩人走著說著,又從長琴湖,送到相思林。


    那一片水月梨花開的燦爛無比,兩人飛下雲頭,在落英繽紛的小路上,聊了許久。


    最後實在無法相送,兩人隻能分別,但又誰都沒有走出這第一步。


    殷飛雪舍不得,可又沒有緣由留他,可他又想,若是他真的想薛錯了,又或者薛錯想他了。


    那麽不管他身在何處,他便去找薛錯,這世上沒有什麽能夠攔得住他,他比那隻孔雀要自由得多,也遠比其他可能會有的愛慕者強大。


    他與薛錯,在情之一字上,從來平等而論,不需扭捏。


    “大王,這是我編的穗子,送你佩刀。”


    “穗子?”


    “好,那隻銀毫,在天都城就等同於半個城主令,芳洲境內,隨你號令。”


    “這……”


    薛錯有些為難,片刻後灑然一笑,握在手心:“好。”


    殷飛雪眼中笑意淡淡,銀發隨風紛飛,在燦爛的水月梨花下,純潔得像雪。


    他低頭,張開雙手抱住薛錯,風吹花樹響,披風蓋住兩個人,仿佛融為一體。


    這似乎太親昵了,薛錯仰著頭,天光燦爛,白雲飄飄,蝴蝶在花間嬉戲,因為太過美好的景色,一時間竟然覺得十分適宜。


    “薛錯,此去平安,記得來信予我。”


    “我,記得。”


    “你走吧,我看著你走。”


    “別過。”


    殷飛雪鬆開他,薛錯飛上雲頭,飛得不算快,到了白雲處迴眸,那白衣黑胄的青年背負著雙手,站在湖邊望著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卻好像很舍不得。


    薛錯心中有些微觸動,卻又說不上來那是什麽,他隻是看了一會兒,又看了一會兒,才乘雲而去。


    若是天下無事。


    若是世間太平,若是大道已然耦合。


    那麽他和殷飛雪,說不定就是一對遊山玩水,縱情頑笑的閑人,紅塵悟道,瀟灑一生。


    薛錯心中微哂,操縱[極意自在功],飛迴了千雲大澤的神女峰。


    他剛落下峰頭,便見任殊和玄肇坐起來,兩人顯然是等了他很久。


    “小錯,你迴來了。”


    “薛錯,可不得了了,要了命了,咱們千雲大澤周圍來了一個瘟神,還拿著上麵親批的天道敕令!依我看,如今上麵的人都下來了,這大劫十有八九是個成聖大劫,因果極大,為今之計還是趕緊收拾收拾東西,跑路吧!”


    玄肇三寸丁跳起來,原地蹦起老高,恨不得立刻鑽進龜殼裏逃之夭夭,任殊也麵有難色,卻還算冷靜。


    他摁住玄肇,不讓他蹦來蹦去:“玄爺,小錯才剛剛迴來,你如此急頭白臉的,他定然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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