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錯眼前一黑,隨即亮起微光。


    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萬裏血河,十萬萬無皮的屍骸。


    那九座人骨墓在地下,更加的高大宏偉,通貫天地,無邊無際,如同九根血紅色的鋼釘,一寸寸楔進青州,神女誕育的胎地。


    他呆呆地看著這人間煉獄一般的場景,恐怕的血煞,怨氣,在陣法之下形成了實力強大,哀嚎不止的怪物。


    它們四處破壞,隻要黃河水有一刻變清澈,便用自己的身體,融入河水,翻起血魔。


    有些手持白骨鞭,四處巡視,盯著人骨墓楔進的地方,隻要用異動,就不停抽打骨墓,讓它往下沉入,楔得更深。


    薛錯大氣不敢喘,他給自己做了十八層隱匿偽裝,哆哆嗦嗦地往血河深處走。


    河水裏偶爾翻過巨大生物的身體,或是一隻血紅色的獨眼,還有巨人一樣的殘肢斷臂,手持武器,在河水中沉浮。


    這些肢體和那些血肉生成的怪物不同,有些讓薛錯熟悉的感覺,但他的直覺告訴他,最好不要多看。


    薛錯垂目凝神,朝著血河盡頭走去。


    越往裏,巨人的殘肢斷臂就越多,蠱惑人心的怪物就越多,隻是他們看不到薛錯。


    薛錯見到一張嘴巴,牙齒碎裂,隻剩半截舌頭,在原地大喊:“娘娘快走!殺殺殺!”


    他眉頭一皺,那難道是神女的從神?


    殺了九曲黃河神女的存在,把神女眷屬撕碎了,丟進了的河?


    薛錯心中再次毛骨悚然,究竟是什麽樣的仇恨,如或許也沒有仇恨,隻是戰勝者用來摧毀神靈心智的一道棋子而已。


    薛錯心中歎息,他路過一個殘破的,睜眼瞪天的頭顱,輕輕一揮,將他的眼睛合上。


    那殘破的頭顱一下子動了起來,激動道:“娘娘!是娘娘嗎!”


    無人迴答。


    青年遠去,獨留屍骸傷心痛哭。


    薛錯走的異常順利,這順利是誰的手筆,他不用多想也知道。


    他一直走到一處荒漠似的地方。


    這裏很安靜,天空變成了灰白色,深處灰霧茫茫,腳下有一個小小的水坑,很淺的樣子。


    薛錯沒有見過神女,但他莫名知道,自己到地方了。


    他蹲下身,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香爐,爐中盛著半爐金池水。


    “九曲黃河神女娘娘,弟子薛錯,師從大澤神女,修香火神道,是您的小輩,鬥膽尊稱您為師伯。”


    “我與師伯隻有一麵之緣,但因果深厚。”


    “這是金池之水。”


    “娘娘讓我在倒水之前問一句,您先前答應的三件事,可還作數?”


    四周寂靜無聲,安靜的可怕。


    薛錯靜靜地等待,暗地裏冷汗涔涔,畢竟他無比接近神靈本體,說不定腳下踩著的就是神女的身體,如果對方衝冠一怒,殺人越貨,他也打不過。


    好在,並沒有異常發生。


    娘娘說這就是同意。


    薛錯心裏鬆了口氣,抬起香爐,輕聲道:“師伯,我要開始了。”


    水聲溫潤。


    緩緩地流入小水窪,浸透沙土,晃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薛錯忽然心有所感,退後一步。


    原本幹涸見底的小水窪忽然噴出一股清澈的水柱,湧出一股股細小的水流。


    腳下的大地劇烈震顫,有極其快意,極其酣暢,又怒火高漲,欣喜萬分的聲音傳來。


    那聲音激越,蕩漾,如同奔騰的黃河,嘶吼的瀑布,宣告冬日結束,春日降臨。


    “薛錯。”


    “我欠你一份情。”


    聲音從蒙蒙白霧中傳來,渺渺不真切,卻有別於大澤神女的清冷,的喜怒哀樂可以見得,仿佛一位熟悉的親人。


    咳嗽一聲,高深莫測:“師伯有個不值錢的東西,也許和你有緣,你要嗎?”


    薛錯出門前,娘娘特地和他說了一句,心所誠摯,必有所得。


    難道就是這個意思?


    薛錯原本還想推辭一番,這下頓時悟了,連連點頭:“我要!多給點,謝謝師伯!”


    而另一邊。


    鷹霄有些發愁的看著坐在桌前的敖沐,他搭著敖沐的肩膀:“兄弟,我見過你大師兄畫符,好像和你不一樣。”


    敖沐臉上沾了朱砂,他隨手擦去,殷紅了眼尾。他咬著筆尖,冥思苦想,畫蛇添足:“我再試試。”


    鷹霄頓了頓:“我雖然不懂符,但是我記得,請神是高級符修才會嚐試的手段,你如今剛剛入門,還是不要……”


    敖沐眼中閃過一抹痛色,道:“玄爺生死不知,師兄下落不明,村民惶惶不安,此生死存亡之際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鷹霄:“那你有沒有考慮過,請你家娘娘……而不是,這個……”


    他麵露難色的看著符上那一堆彎彎曲曲,像好多爬蟲一樣的線條:“這是個啥。”


    敖沐:“我請過娘娘,再多請幾個試試。”


    鷹霄倒吸一口涼氣,滿臉驚恐:“多請幾個?誰教你的?你請的這是誰,我不懂你不要嚇我,真的沒事?要不我陪你去找我主人,你別試了吧。”


    敖沐堅定的站起來,拍拍鷹霄的肩膀:“師兄不在,本應是我照顧你,還害你為我操心,你別怕,我知道分寸,我請的這些神恐怕不會迴應我,我隻是用來嚇唬那些水族的。”


    鷹霄:“好兄弟,你好歹告訴我你請的是誰。”


    敖沐舉起那坨蚯蚓線:“四海龍王!”


    鷹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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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鷹霄說:“可是龍王和龍母已經死了一萬多年。”


    敖沐:“你才知道嗎?”


    鷹霄:“……”


    敖沐用鎮石壓好符, 等待朱砂晾幹:“請不來才正常,若是真的招來了什麽東西,你我便用師兄的溜得快就是了。”


    鷹霄無奈, 接過敖沐遞來的一遝符紙,左右翻看, 嘶了一聲:“這麽多……你師兄對你可真是……”


    敖沐拍拍自己的胸脯, 不開口時,當真是邪魅狂狷, 放蕩不羈,他道:“師兄把他十六歲畫的符紙都給了我, 你隻管用, 不夠再說,我們不和他們硬碰硬, 用符紙把第一洞的水烤幹, 然後炸碎宮殿!把他們引出來!”


    鷹霄本來都跟著走出廟門, 聽到這話默默迴到廟中, 對著那高大肅穆, 看不清麵容的神女像上了一柱香。


    猶豫了片刻之後, 他悄悄點燃了一根特殊的線香,插進神像旁的小香爐。


    原本平平無奇的泥塑蓮花一朵朵盛開, 露出藏在中間的一個小泥人, 鷹霄念念有詞。


    “度厄童子。”


    “你再不迴來, 小金龍可要把千雲澤炸成千雲窟了。”


    他神神秘秘的說完,迴頭看了看, 敖沐果然沒發現, 鷹霄鬆了口氣, 仰頭望天, 滿是沉默的汗水。


    主人啊主人。


    薛師兄啊薛師兄,何苦為難一隻高傲又正直的鷹。


    他歎了口氣,出門去找小金龍。


    這一邊,青煙嫋嫋上升,沒入冥冥。


    原本呆呆的泥人娃娃忽然動了起來,泥人紮著兩個花苞頭,胖胖圓圓,跳到桌上,圍著敖沐留下都符轉了一圈,抓抓腦袋。


    [什麽狗屁不通的東西]


    [這笨貨]


    泥人一看,樂的不行,左右望了望,推來朱砂硯台,用小泥手蘸著朱砂,在符紙上塗塗改改,抹抹畫畫。


    薛錯不認為這符紙能請來龍王,但是還是想幫師弟改一改。


    正巧他得見神靈複蘇,參悟出些許天地出生,萬物有靈的大道。融會貫通,再融入符之中,拿去唬人應該是夠了。


    半晌,泥人拍拍手,爬迴供桌,撥開泥塑蓮花,藏進了蓮花深處,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另一邊。


    青州古城外,有饃族人聽到了莫名的水聲,起先很小,隨後卻越來越大。不少饃族人掀開帳篷跑出來,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天邊的雲如同火燒一般,燎遍荒蕪的戈漠,一直燒到群山的盡頭。


    大地染上血色。


    九座高大的人骨墓如同遠古神靈的墓塚,而現在,墓塚蘇醒了。


    牛羊在圈中哀哀發顫,奴隸們抱成一團瑟瑟發抖,有年邁的奴隸從狹窄的縫隙中探出頭顱,呆呆望著遠處火紅的群山,嘶聲道:“神女,是神女啊。”


    刷


    寒風掠頸。


    蒼老的頭顱咕嚕嚕滾落,血色鋪滿大地,殷紅的血液滲入幹涸的沙土。


    饃族人的巫師在族人的攙扶下,登上高台,他披頭散發,渾身酒氣,哆嗦著打開人皮書。


    萬年的安逸,讓饃族人幾乎忘卻,這九座大墓鎮壓著一位久遠的神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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