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緝毒隊身中三槍那晚,我躺在血泊裏盯著星空發笑。


    毒販的子彈離動脈隻差半寸,我卻滿腦子想著:這傷夠不夠換一張調令? 可梁璐父親輕飄飄一句話,就讓我的血成了笑話。


    迴村養傷時,鄉親們送來攢了半年的雞蛋,王嬸抹著眼淚說:“咱村就指望你光宗耀祖咧。”


    我攥著陳陽寄來的最後一封信,京城郵戳刺得掌心發燙。


    那場求婚是精心策劃的獻祭。我數著梁璐宿舍樓下的地磚裂縫,把尊嚴切成碎片喂給寒風。


    侯亮平們躲在樹影裏竊笑,他們不懂——跪著活比站著死更需要勇氣。高育良拍我肩膀說“懂得低頭是智慧”,鏡片反光裏我看見自己扭曲的臉,原來靈魂蛻殼隻需一場雨夾雪。


    水泥地硌得膝蓋生疼,可比起這些年尊嚴被碾碎的痛,這算得了什麽?


    遇到高小琴那天,山水莊園的荷花開的正好。


    她旗袍開衩處若隱若現的傷疤,比我膝蓋上的槍疤更猙獰。


    “趙瑞龍把我當貢品送人時,我才十七歲。”她吐著煙圈笑,可眼底的淚光像麵鏡子,照出我千瘡百孔的心。


    我們徹夜盤算怎麽侵吞大風廠股權,卻在賬本縫隙裏偷藏溫柔。有次她替我擋酒醉倒,迷糊間攥著我的手呢喃:“同偉,下輩子咱們做對尋常夫妻好不好?”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陳陽京城公寓窗台上的綠蘿——它永遠曬不到我老家的太陽。


    那夜山水莊園的荷香裹著陰謀發酵。


    高小琴的翡翠耳墜在台燈下晃動,賬本上的數字像毒蛇吐信,她指尖劃過股權質押協議的條款:\"蔡成功借的六千萬過橋資金,日息千分之四,六天就是144萬利息。\"


    我盯著她旗袍下那道暗紅傷疤——那是趙瑞龍十七歲送給她的\"成人禮\",比緝毒時卡在我肋骨的彈片更鋒利。


    我們像兩隻織網的蜘蛛,把大風廠的命運捆在「合法合規」的絞架上。


    丁義珍早已在土地性質變更文件上蓋好章,工業用地變商業用地的魔術,能讓八千萬貸款膨脹成十億資產。


    高小琴突然嗤笑:\"陳岩石當年搞股份製改革,讓工人持股,現在倒成了我們的墊腳石。\"


    她將紅酒倒進搪瓷缸——那是從老所長辦公室順來的物件,缸壁的茶垢像極了我鏽死的青春。


    高育良總愛在辦公室擺弄那盆文竹,像擺弄我的人生。


    他教我“和光同塵”,自己卻偷偷在養著高小鳳。


    有次我撞見他對著《萬曆十五年》出神,突然覺得惡心——這滿口仁義道德的學究,扒開長衫比誰都髒。


    丁義珍出逃那晚,他慢悠悠泡著普洱:“同偉啊,火燒過來總得有人當柴。”


    我盯著他茶杯裏浮沉的葉片,終於看清所謂“師生情誼”,不過是權力絞肉機裏的潤滑油。


    我至今記得初入省廳那夜,他辦公室的文竹在月光下投出細密的影,像張精心編織的網。\"政法口需要自己人。\"


    他推著金絲眼鏡,把提拔公示文件遞給我時,指尖敲在\"祁同偉擬任林城法院院長\"的字樣上。


    窗外飄著那年最大的一場雪,卻澆不滅我骨縫裏竄起的火苗——這火是他親手點的,用梁群峰的知遇之恩作引,燒盡了我跪碎膝蓋時沾的泥。


    他說我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卻從不肯承認我們是同一窯爐裏燒出的殘次品。


    當年他站在講台上講《論語》\"君子周而不比\",粉筆灰落滿中山裝口袋;如今他捏著紫砂壺教我\"該低頭時要低頭\",壺嘴騰起的熱氣模糊了鏡片後的算計。


    丁義珍出逃的航班劃過夜空時,我終於看穿這盤棋的真相。


    他慢條斯理衝洗茶具的模樣,像極了當年在漢大解剖青蛙——我們都是他鑷子下的標本,區別隻在於陳海成了植物人,而我還能當把淬毒的刀。


    \"高老師,您真信《萬曆十五年》裏那套君臣之道?\"有次我故意碰倒他案頭的書。


    他彎腰撿書的動作遲緩得驚人,後頸的老年斑在日光燈下泛著青灰:\"張居正用戚繼光,圖的不是他清廉。\"


    這話比山水莊園的紅酒更醉人,我終於悟透他所謂的\"和光同塵\",原是教我做他白手套上的金線。


    他替我擋下梁璐家族十七次發難的模樣,確實像個慈父。


    省委常委會上為我爭副省級時的漲紅麵孔,比婚禮上念誓詞時更情真意切。


    可當沙瑞金凍結幹部任命的文件傳來,他撫著文竹枯葉說的那句\"棋子要有棋子的覺悟\",終於讓我看清恩典背後的價碼——原來我跪著接過的每一級台階,都標著高利貸的利息。


    高小琴說:\"他們姐妹都是文竹的肥料。\"我突然明白,他教我\"藏葉於林\"的精髓,原是把醃臢事都種在別人院子裏。


    侯亮平空降那天,我在靶場連開十二槍。


    彈殼蹦跳的軌跡,像極了他當年辯論賽上劃出的弧線。“憑什麽你生來就能站在光裏?”我掐滅煙頭冷笑。


    請他吃飯那晚,我特意放了他最愛吃的炸醬麵。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樣,恍如迴到大學食堂——如果當年分到京城的是我,現在坐在公安廳的是他,這盤棋會不會不一樣?


    此刻山風卷起《天局》的書頁,混沌跪死棋盤的身影與我重疊。


    當年讀到這裏熱血沸騰,如今才懂其中真意——與天對弈者,從落子那刻就注定滿盤皆輸。


    我突然想起老母親臨終前的話:“娃啊,當官要當清官...”


    血霧漫過視線時,我仿佛看見那個赤腳少年從山路上跑來,懷裏抱著剛從鄉郵員手裏搶到的錄取通知書。


    槍聲驚飛滿山雀鳥,而我的故事,終將成為權力絞肉機裏又一抹鏽跡。


    警笛刺破孤鷹嶺的夜風時,我攥著染血的《天局》,終於讀懂高小琴旗袍下所有傷疤的走向。


    那些被權力切割的青春、被賬本掩埋的溫柔、被紅酒澆灌的罪惡,終將隨著大風廠的廢墟一起,成為血色改革年代的注腳。


    而他們永遠不會知道,我們曾是兩株在權欲泥潭裏,開出血色荷花的並蒂毒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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