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終日熱鬧無比的帝都內,除了內城豪門顯貴們的居所匯集處與皇帝老兒的宮城外,依然有幾處顯得冷清異常,一處是執掌刑獄,處置犯官的大理寺,另一處便是人人聞之變色的皇家秘情司。


    兩尊睚眥石像猙獰作勢分立於漆黑大門左右,左右百步之內荒草枯木,不僅沒有一座民居商鋪,更看不到一絲人跡,仿佛連氣溫也比旁處低上一些,空氣中莫名彌漫著一股子陰森森的氣息,使人不禁毛骨悚然,極為不舒服。


    即便偶爾有行人路過,也是竭盡所能躲得遠遠並且快步走過,在他們眼中,橫掛著“皇家秘情司”紅字黑漆牌匾的這處深宅大院內藏著食人兇獸或是閻羅地獄。


    哪怕“皇家秘情司”公開建衙,也依然沒有人願意與這樣的陰私機構有什麽牽連,無不敬而遠之,唯恐惹禍上身,使這座充門麵的衙門變得越來越生人勿近。


    一輛馬車緩緩而至,駕車的巨漢輕勒韁繩,同時一聲輕喝,挽馬便知機的停下腳步。


    “虎力!到了嗎?”


    車廂門簾往一旁撥開,一個身著素白色襦衫的年輕公子彎腰下了馬車。


    “到了,公子!”


    巨漢甕聲甕氣的又說道:“這地方看起來詭異的緊!”


    不止是他覺得詭異的緊,連在問路時,指點位置的禁衛軍士看他的目光也同樣詭異的緊。


    這廝莫不是皇家秘情司的人吧?


    百步開外,不知何時多了一小隊禁衛軍士,正遠遠望著李小白與虎力,或許是好奇,或許是監視。


    “很好,就是這兒了!”


    李小白望著那塊陰森森的牌匾,用力點了點頭,便迴身從車廂內拿出一隻鐵皮擴音喇叭。


    氣定神閑的邁著方步來到皇家秘情司緊閉的大門外,舉起花了兩貫錢專門定做的鐵皮擴音喇叭,勞資今天就是要耍流氓!


    “焦寡婦!快把媳婦還給俺!”


    “你個喪天良的!搶人家媳婦損陰德!當心半夜鬼敲門!”


    “瞅你洗澡又咋的?本少爺我瞅你是看得起你!”


    “天殺的皇家秘情司,竟然幹起搶人媳婦的勾當!你們不得好死!”


    ……


    百步開外,禁衛們的下巴跌了一地。


    早覺得不對勁兒,可是這般場麵無論如何也不是他們能夠想像得到的。


    別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皇家秘情司,這貨到好,直接上門罵街來了,難道不知道“死”字是怎麽寫的嗎?


    不過卻沒有一個禁衛過來阻止,連吱聲兒的都沒有,這事兒是皇家秘情司的,他們也就瞅瞅熱鬧,躲都來不及,絕對沒膽子插手。


    李大虎若是站在這兒,一定會老懷大慰的感慨一句,果然是俺老李家的種,盡得為父之風範矣!


    作死,有時候也是會遺傳的!


    李小白超水平發揮了,每一句都不帶重樣,足足罵了一刻鍾,感到口幹舌燥方才作罷。


    皇家秘情司的一對黑漆大門依舊緊閉,沒有人氣急敗壞的衝出來將李小白和虎力二人拿將進去,除了門後多出了幾個唿吸聲和小聲交談。


    “哪個廝如此大膽,竟敢找上門來罵街,焦寡婦是誰?”


    “噓!焦……呃,是‘破軍’大人,莫壞了規矩!不得直唿其名!”


    “是是是,‘破軍’大人怎會搶人家媳婦?分明是汙蔑!等等,這廝在攻訐我秘情司,開門,把這廝抓進來,哼哼,今天就讓這家夥開開眼,嚐嚐咱們秘情司的手段!”


    “招唿刁秀才,把家夥什準備好!我賭這廝隻能堅持半個時辰!”


    “能找到這兒自尋死路,多半有點兒倚仗,一個時辰!”


    “恁著胡說八道,多少英雄好漢落到刁秀才手上,還不是麻溜認慫,一盞茶!刁秀才的家夥光看著就能嚇躺人。”


    門後幾人正待動手,忽然一個冷厲的喝聲在他們身後響起。


    “你們幾個在幹什麽?”


    一個穿著黑袍的中年男子麵色陰沉的看著靠在大門後的那三個壯漢。


    “冷大人,外麵有個家夥在辱罵‘破軍’大人和我秘情司!”


    “這廝罵的忒陰損,不收拾一下,誰都當我秘情司好欺負!”


    “小的們這就把他抓進來!”


    三個穿著同樣黑袍的精壯漢子立刻就像老鼠見了貓,臉上勉強擠出幹笑。


    皇家秘情司平日裏不去欺負別人就不錯了,什麽時候就這麽讓人欺上門來?


    與被作冷大人的中年男子相比,三個精壯漢子的袖口和衣領鄉著一道白線,而中年男子身上同樣位置繡的是銀線。


    皇家秘情司主事人是指揮使,下有北鬥七星分別負責七個堂口,每個堂口往下全是旗主,校尉和力士,製式黑衣上的白線代表著力士,校尉是紅線,銀線則是七星堂主以上的旗主。


    在等階森嚴的皇家秘情司內,旗主可以一言決校尉和力士的生死,這三個被門外罵聲吸引來的力士被喝斥後,立刻噤若寒蟬,唯有討好的份。


    麵無表情的掃一眼三名力士,冷旗主麵無表情地說道:“星主大人有令,莫要多管閑事!”


    因為每一位堂主都有北鬥七星的稱號,所以下麵的人又尊稱其為星主。


    “啊……”


    三個力士彼此麵麵相覷,這不是認慫了嘛!


    其中一個力士大著膽子說道:“可是,可是就讓那廝罵著?”


    記得上一個敢站在皇家秘情司大門外想要找碴的家夥,恐怕這會兒連骨頭已經都爛在了秘情司的大牢最深處。


    平民百姓們懵懂地知或許不覺得,但是朝堂上的達官顯貴們卻對皇家秘情司畏如蛇蠍,哪怕素來喜歡雞蛋裏挑骨頭的禦史言官也沒這些黑袍人可怕。


    “不然你們還想怎麽著?皇家秘情司管的是國家大事,像人家潑婦罵街你們也要管嗎?要是不想在秘情司待了,直管自己去南衙報到。”


    冷旗主一甩袖子,自顧自去了,南衙十六衛正好有管著街麵上的職責。


    不僅僅是三個力士不理解,事實上甚至連他自己也弄不明白星主大人為何要下這樣的命令,但是作為下屬,大人的命令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在執行中理解。


    直到冷旗主遠去,三個力士這才敢說話。


    有一位力士終於按捺不住說道:“外麵那家夥找的是‘破軍’大人,冷旗主卻是‘貪狼’大人麾下,這不對啊!”


    其他兩人互相對視一眼,不由自主的各自搖了搖頭。


    啪!


    外麵突然傳來一聲大響,厚厚的門板上緊接著響起劈哩啪啦的聲音。


    三名力士登時嚇了一跳,借著門縫往外一瞅,立刻嚇得魂兒都沒了,就見一個身形魁梧的巨漢揮動兩柄大錘左右交替開弓,將門口兩座青石睚眥砸得粉身碎骨。


    這,這,竟敢砸皇家秘情司的門前石雕,難道不想活了嗎?


    可是三人又想起方才冷旗主的話,當即縮了縮脖子,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灰溜溜的走了,眼不見為淨。


    銅井坊,皇家秘情司的建衙落址所在。


    隸屬於南衙十六衛的一支禁衛小隊今天算是開了眼。


    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何方神聖,膽大包天的站在皇家秘情司大門前叫罵倒也罷了,現在竟然連門口兩座睚眥也給砸得稀巴爛,這是要捅破天啊!


    睚眥必報,得理不饒人,無理攪三分,這便是代表了皇家秘情司一貫以來的行事作風。


    更令人稀奇的是,直到現在,那對黑漆大門依舊緊閉,竟然連一個人都不曾出來阻止。


    難道今天皇家秘情司休沐,裏麵根本沒有人嗎?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作為皇帝陛下最可靠的耳目和鷹犬,豈有懈怠之理?!


    看熱鬧的禁衛們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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