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放亮,燃燒了一夜的十幾堆篝火隻剩下餘煙嫋嫋的一堆灰燼,最後一班值夜的商隊護衛叫醒了其他人,揉著泛出血絲的眼睛,躺在還留有幾分餘熱的篝火灰燼旁趁機睡著迴籠覺,鼾聲很快響了起來。


    “昨晚兒聽到沒,狼嚎了整整一晚!嚇得我都不敢睡!”


    “拉倒吧,後半夜你就睡得連推都推不醒,這兒燒了這麽多堆火,野獸根本不敢靠近,你就知道瞎咋唿。”


    “嗷嗚……”


    隨著清晨仍帶有幾分寒意的習習涼風,一聲懾人心魄的虎吼傳了過來。


    這片群山中真正的山大王在用自己的咆哮聲宣示著自己的領地。


    在山野裏宿營往往就是這樣,不僅能夠看到野雞、野兔、野羊或野鹿等小動物,偶爾還能打幾隻野味改善一下夥食。


    不過如果運氣不好的話,撞到野豬,熊瞎子或豺狼虎豹什麽的,就等著給對方改善夥食吧。


    “額的娘哎,大,大蟲!”


    還在互相鬥嘴抬杠的車夫們一個個臉色變得煞白,那可是吃人的老虎,要是見著了,逃已經是來不及,就等著葬身虎腹吧。


    人這玩意兒就是這麽奇怪,明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有一條同樣吃人而且更加可怕的青蛇妖,可是現在卻偏偏被一頭不知身在何處,光聞其聲,不見其影的老虎給嚇得不要不要的。


    “大蟲?大蟲在哪兒,待爺打殺了它,做件皮襖子!嘿,冬天可暖和著呢。”


    缺根弦兒的巨漢虎力可不怕什麽山林之王,一雙蒲扇般的大手無意識的在身邊摸索,老半天才想起來,自己的寶貝錘頭已經被沒收了,不由一陣垂頭喪氣。


    “虎力,喊什麽,幫忙幹活兒去!”


    從油布棚子裏鑽出來的李小白一聲喝斥,打斷了這夯貨的蠢蠢欲動。


    “小……呃,小公子!小的這就去!”


    虎力原本想喊小白臉,一看到對方腰間的錢袋,當即不由自主的一哆嗦。


    虎背熊腰,塊頭若大的一條魁梧漢子果斷慫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他隻是個二楞子,卻不是個傻子。


    有了虎力這麽個大身板兒加入,庚字商隊的出發準備工作效率變得更快了。


    半個時辰後,商隊很快重新迴到了雜草叢生的官道上,在山間彌漫的薄霧中,繼續開始新一天的旅程。


    “後麵有人!”


    一名商隊護衛騎著馬帶著一身濕漉漉的霧氣,從隊伍後方趕了上來。


    “有多少人?”


    春管事微微一怔,難道是山匪。


    此時李小白的目光恰好望過來,不是說好的山匪們不會報複麽?怎麽這麽快就追了上來。


    “隻有一個人!”


    那名商隊護衛話音剛落下,就聽到一陣咯噠咯噠不緊不慢的馬蹄聲從商隊後方傳來。


    春管事跳上身旁的大車,往後方望去,就見一人一馬從朦朧的山霧中現出身形,並且變得越來越清晰。


    應該不是山匪。


    春博鬆了一口氣,如果要對商隊不利,根本不可能一個人。


    更何況隊伍裏有李公子在,尋常山匪想要劫道,根本就是找死。


    迎著李小白的詢問目光,春管事向他點了點頭,隨即對商隊護衛道:“不礙事,應該是過路的。”


    他想了想,又說道:“這人膽子真大!”


    “也許是藝高人膽大!”


    隔著三四十步,李小白看到那人背弓挎箭,懷中還抱著一件兵器,似是長劍,不過頭上戴著鬥笠,隱隱約約看不清麵目。


    那人應該不是普通平民,也不是商人,倒有幾分江湖遊俠兒的打扮。


    “都警醒著點兒!”


    春管事雖然猜測從商隊後方趕上來的單騎走馬並不一定是匪類,不過憑藉著帶領商隊千裏迢迢奔波來往的經驗,他依然還是持小心謹慎的態度。


    正如春管事所猜測的那樣,那人隻是一個獨行客,對滿載財貨的商隊並沒有任何興趣,簡簡單單的從商隊旁擦邊而過,倒是讓裝作若無其事的商隊護衛們白白擔心了一場。


    戴著鬥笠,抱著長劍的那人騎馬從載著李小白的大車旁經過時,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李小白向對方輕輕頜首致意,對方亦然。


    那是一張十分年輕的臉,目光湛然,炯炯有神,看年紀似乎比李小白大不了幾歲,不過胡子拉碴,留下了些許風塵與滄桑的痕跡,神情自信,簡單的說,就是極富有男人味兒的那種。


    春管事在李小白耳邊小聲說道:“此人是遊俠兒!”


    李小白點了點頭,他察覺到那人的耳朵輕微動了動,顯然春管事的耳語並沒有逃過他的耳朵。


    行俠仗義是遊俠兒最喜歡幹的事,不過春管事卻沒打算像邀請李小白與致篤大師那樣,請對方加入商隊同行。


    因為遊俠兒同樣意味著麻煩,他們往往不遵循律法,姿意妄為,一旦捅下簍子便揚長而去,逃之夭夭,商隊若是與對方沾上邊,說不定會引禍上身,所以是敬而遠之的好。


    “遊俠兒好吃麽?”


    李小白腰間的雲蛇紋蜀錦錢袋裏傳出清瑤的聲音,昨日幾十個山匪吃的挺過癮,現如今又開始饞了。


    李小白沒好氣的說道:“不好吃,酸臭酸臭的!”


    “公子又糊弄奴家!怎會是酸臭的?”


    妖女表示不信。


    “人家運動量大,很少有機會洗澡,所以很容易發臭,隨便一搓就能擰出三斤老黑泥,還有蟲子,內褲也許還沾著便便,整個人的味道就像三年沒洗的臭鞋子,想想看被臭腳捂了三年,嘖嘖嘖,那個酸爽,你還有興趣嗎?嗯,對方說不定還有狐臭……”


    李小白嫻熟的放著嘴炮,與這妖女交鋒多次,他的嘴炮經驗值大漲。


    一連串比喻、對比和形容這頓組合拳使將出來,連作為旁聽者的春管事都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髒得不行,恨不得找一處清澈見底的水潭好好清洗一番。


    “奴家才不要吃臭的。”


    好端端的期待美食,卻不想被強塞了一嘴狗糧,清瑤當即沒了興致,作為有理想,有實力,有野心的未來大妖,在選擇食物上應該有所矜持才是。


    想到這裏,她連那些山匪都沒興趣了。


    天啦嚕!人族竟然這麽髒,自己以前究竟是怎麽下得了口的?


    小白同學祭出百試不爽的智力碾壓,硬生生讓清瑤開始懷疑自己的蛇生。


    “……”春管事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人一妖互相針尖對麥芒的鬥嘴抬杠,隱隱可見刀光劍影。


    若是與李公子這般供養妖奴,每日這般心塞或心累,就算沒進妖腹,自己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吧?


    那個遊俠兒打扮的年輕人很快超過了商隊,雙方距離越拉越大,彼此之間僅僅隻是路人那麽簡單。


    當商隊前方的那個身影快要再次完全沒入彌漫於官道上的山霧時,就聽到突然遠遠傳來一聲唿嘯,緊接著一片呐喊聲從官道旁的山林中響起,並且飛快衝了過來。


    “迎敵!迎敵!”


    商隊護衛頭領第一時間大喊起來。


    一輛輛大車飛快聚攏起來,以免給突如其來的山匪們各個擊破的可趁之機。


    對於這類突發情況,商隊上下已是不知演練了多少次。


    如白紗般緩緩流動的山霧中人影綽約可見,片刻之間,前方百步開外的道路被堵得嚴嚴實實,至少有兩百多人截住了商隊的前路。


    不止是商隊,連那個遊俠兒打扮的年輕人也被攔了下來。


    不是說那些山匪們不會報複麽?這心眼兒也未免太狹小了。


    李小白與春管事麵麵相覷,彼此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後者隨即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道:“在,在下也不知道為何?”


    他也不曾料到山匪們居然如此不講信用,明明是二郎山先壞了規矩,眼前又攔住商隊去路究竟是什麽意思?


    “清瑤!”


    李小白拍了拍腰間的錢袋,然而手指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


    “奴家正在生氣!”


    顯然妖女仍舊被李小白形容的酸臭遊俠兒給惡心的不行。


    “現在有加餐!機會難得,說不定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李小白誘惑袋中的青蛇,前麵有好多人形的點心,統統吃完了,他好繼續趕路。


    在李小白眼中,山匪已經不能算作人,盡管看著有些鬧心,倒不如讓妖女吃了,省得這些家夥繼續作惡,傷害無辜。


    “奴家不吃人,從今天開始改吃素包子!”


    心魔難消的清瑤已經有了心理陰影,堅決不肯再上當。


    “……”


    這迴輪到李小白麻爪了。


    不吃人的妖怪,那還是妖怪嗎?


    就聽到商隊前麵有人大喊:“呔!前麵那廝,是你想要收服我大黃嶺的各路好漢嗎?還真是大言不慚,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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