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夢!”


    “是嗎?”


    周徹撇下了她,握住了冰冷的劍,走向李望鬆。


    “這裏還有。”


    霍洗憂揮手。


    門口哭聲大作,三名少年被丟了進來。


    “最大的和最小的是李望鬆的,中間那個是李望柏的。”


    “李青主脈香火,就這三人了。”


    霍洗憂解釋完,又衝門外招了招手。


    一口刀拋了過來,被他穩穩接住。


    “要我來嗎?”他向周徹請示。


    雖然見過周徹殺人,也知道周徹是個狠的,但麵前的終究是孩童……周徹將來是要做天子的人,或許會有擔心沾染惡名的顧忌?


    至於他本人,雖然也沒殺過孩童,但身為武人,便是主上之刀刃。


    周徹想砍誰,他就砍了誰!


    而這些孩童,必須死!


    周徹不畏懼報複,隻要他成了天子,什麽報複都是空談。


    這是因為天子對於報複,有一套專門的應對法:


    滅族剩下的敢報複,改為夷三族;夷三族剩下的還敢報複,那就改為誅九族。


    誅九族的報複……哦,死絕了,問題解決了。


    所以,在天子麵前,報複兩個字是不頂用的。


    如果他成不了天子,那也用不著這些人報複,他的哥哥們自然會把弟弟埋地好好的。


    ——但霍氏和其他參與者害怕……他們希望李氏死絕,斷絕李氏任何死灰複燃的機會!


    大族滅族的流程:誅盡嫡係男丁;誅盡或閹割旁係男丁;將支係男丁改姓、分散充為徒附;消化大族徒附,讓原先的徒附去管理大族男丁。


    “你來和我來,有什麽區別呢?我不忌諱這個。”


    周徹笑著搖了搖頭,走到年紀最大的那名少年前。


    少年手腳被束,早已嚇得麵無人色。


    “父親救我!”他衝著李望鬆喊道。


    “沒事,等會你父親也會上路。”周徹道。


    躺在地上低聲哀嚎的李望鬆一個哆嗦。


    看出父親沒作用了,少年轉向李翠蘿,大聲哭道:“姑姑,我不想死!姑姑救……”


    噗!


    沒等他話說完,周徹一劍掃了下去,人頭飛起,血光亂濺。


    李翠蘿閉眼不及,恰好看到了這一幕,一滴朱紅垂在她臥蠶下。


    周徹迴頭,衝著她笑了笑:“就不讓你為難了,我很體貼吧?”


    李翠蘿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眸子:“我恨你!”


    “你我之間,說這樣的話,幼稚了。”


    周徹搖頭,再複一劍、兩劍。


    李望柏的兩個孩子倒下。


    “拖出去吧,血黏腳。”周徹道。


    “是。”霍洗憂帶了兩個人進來。


    沒一會兒,外麵爆發出驚天歡唿聲。


    門,悄然關上。


    屋內,唯剩周徹、李翠蘿以及重傷的李望鬆。


    周徹劍指李望鬆,望著李翠蘿:“如何?”


    女人死死盯著周徹劍下的李望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問道:“兄長,到了今天,可後悔了麽?”


    李望鬆點頭如搗蒜,哭道:“不做天下仲家了,願為一富家翁足矣!翠蘿救我,讓他留住我的性命,求你了……”


    “推我入京,想要爭一場榮華的是你們。”


    “如今怕了,想要退卻的也是你們。”


    “世間事,哪能事事如己呢?”


    李翠蘿慘然一笑:“兄長,認命吧!”


    她將頭別過,無視周徹。


    周徹揚起九歌。


    “不!!!”


    李望鬆目眥欲裂,看著那口劍落下。


    瞬間,將他劈進了無盡的黑暗,無盡的血噴湧而起。


    李翠蘿嬌軀劇顫,而後發出一陣狂笑。


    發絲散開,雍容化作淩亂。


    一雙鳳目通紅,淚朱如血,有些癲狂。


    “死了,都死了。”


    “是你們要爭的,你們要爭這潑天榮華的!”


    “為了這榮華富貴,將我送入雒京,送給一個不是男人的男人,為他效忠、替他守節……而如今呢?都死了!”


    “榮華成空,還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哈哈哈……”


    大笑聲中,她突然撲向周徹,扯著他的衣領:“死了!都死了!你還能如何呢?”


    “再添上我這條命便是了,想要我替你賣命,休想!”


    周徹右手平持長劍,左手落在對方身後。


    此刻,見對方如此癲狂,忽然嘴角扯起一抹弧度。


    “你迴頭看看。”


    李翠蘿一把推開周徹,猛然迴身。


    嘎吱——


    大門打開,甲士們各推車一輛,送入堂內。


    隨後,又迅速退去,將大門掩上。


    車上,堆砌著如山籍冊。


    李翠蘿呆立當場。


    “這些東西,皇嫂應該認得?”周徹的聲音在她背後飄起。


    當然!


    這些是她李氏的族譜!


    “你……你要做什麽?”


    “皇嫂。”周徹走到她背後,聲音輕緩:“你嫁入皇室,對於有些事想必是清楚的。”


    “李氏全族與反賊郭鎮嶽勾結,明是皇親、實則反賊,此事若公之於眾,你認為隻死你的父兄便夠了麽?”


    “若是交給父皇處理,你認為李氏五萬族人,能有一二幸免麽?”


    周徹繞過她,行至車前,拿起一本翻開:“李一山,父李雲係李青之弟,母劉氏……是你堂弟?那也算是親族了。”


    他在手上掂了掂,就要撇出去。


    “你做什麽!?”宮裝嬌人驚唿出聲。


    “皇嫂別心急,一兩本而已。”周徹笑道:“這些車都是要重新推出去的,外麵的人等著我勾名殺人呢。”


    “五萬之眾,我總不能一個個勾過去吧?那也太勞神了。”


    “你需知曉,我平了叛亂,李氏又是叛族,你們這五萬顆人頭,我砍了可是能領賞的。”


    說到這,周徹似失了興趣,將那本族譜撇迴車上:“來人,不必看了,全推出去,照著族譜殺,不要漏過一個。”


    “是!”


    門外甲士應聲。


    “不要!”


    門將推開,李翠蘿尖叫得護到車前。


    她如何不知道,這車上不隻是冰冷的籍冊,更是五萬條她族人的性命!?


    “憑什麽不要?”周徹失笑,道:“皇嫂惦記著我殺你父兄之仇,可將你舉族屠盡,才是我的職責所在啊。”


    李翠蘿驀地一怔。


    將你舉族屠盡,才是我職責所在啊……麵前人得話雖然殘酷,卻是事實!


    一隻手落在她身上,將美妙的身軀無情撥開。


    “不要!”李翠蘿抱住了那隻大手,倔強的臉上浮現央求之色:“周徹……六皇弟、六殿下!您就網開一麵,饒過我的族人,我任你處置。”


    “我沒有寬恕罪人的義務,既然留下他們的性命我拿不到任何好處,倒不如砍了他們換取功勳。”周徹搖頭:“賠本的生意誰會做,皇嫂你說呢?”


    雍容嫵媚的臉上,此刻遍是淒色:“六皇弟,惹下殘殺之名,不利於你將來禦極天下。”


    “那就不勞皇嫂操心了!”


    周徹一拂手,將她甩倒在地,就要唿甲士入內。


    “且慢!”


    李翠蘿抓住他的小腿,哭聲道:“我答應你。”


    周徹低頭,俯瞰著腳下的淩亂美人,眼神變得冷漠起來:“想通了?”


    “想通了。”李翠蘿拭去淚水:“我父兄該死,若能活得族人性命,全賴您仁慈。”


    周徹繼續問道:“周明那邊呢?”


    “翠蘿與舉族性命,皆蒙六皇子所賜。”


    她略起一些身子,匍匐跪在周徹身前,以額貼地。


    聲音在顫抖:“日後自當效忠於您,您的敵人,便是我的死仇。可是,我有一問……”


    “問吧。”


    “李氏之罪已成事實,你如何保住我們?”


    “很簡單,隻要我不說,便不是事實。”


    “不說?!”李翠蘿愣住:“不說……如何借李氏之過,拖他下水?”


    周徹在她麵前蹲下,挑起那勾人的下頜,盯著紅唇道:“犧牲如此動人的皇嫂,就為了拖那個廢物下水,不劃算。”


    什麽……李翠蘿相信周徹是個好色的人,但不相信他是個為了好色會撇棄大局的人。


    哪怕他真的想要自己,大可將自己圈養起來,對外說自己死於亂軍之中不就是了?


    “不用胡想了,我告訴你吧。”


    “眼下,我的選擇有二:一、公布一切真相,包括周角的身份以及李氏的罪證,借此拖老五下水;二、隱而不發。”


    “選第一條路,老五會被問罪,父皇為了皇室顏麵,會將勾結郭賊的罪行全數算在你李氏頭上。”


    “老五或貶或廢,但絕對死不了,因為他一死,天下人便會說皇室通賊而滅口……這是父皇與宗室萬不能接受的結果。”


    “然後呢?李氏族滅、家資充入國庫;老五被廢、多年經營充入國庫。”


    “我得到了什麽?明麵上平定河東之功的嘉獎,暗地裏因‘不顧皇室體麵’而招致的父皇與宗室不喜。”


    周徹笑了笑:“你知道的,我起步太晚、根基太淺。我不但要五皇兄死,我還要奪走他的一切!”


    “所以,我要走第二條路。”


    “將你和李氏保下來,為我所用;再玩死老五,奪走他這些年經營所得的富可敵國之財!”


    “在父皇那,我顧全了天家顏麵。”


    “在皇兄那,讓他改廢為死……我這個人心思不好,能弄死是絕不想留他一口氣的。”


    “一舉多得,何樂不為呢?”


    好狠!


    好深的心機!


    李翠蘿被徹底震住,匍匐的玉體微微顫抖:“可是,沒有與賊勾結的罪證,你要如何對付他?”


    “哈哈哈……”周徹大笑,眼神陰狠:“你配合我,我們聯手欺騙他、騙幹淨之後,再玩死他!”


    笑聲中,帶著張狂自信,更帶著幾分對周明的不屑。


    李翠蘿徹底明白過來:從周徹打破李氏大門的那一刻,自己就失去了選擇的權力。


    自己和李氏唯一的生存希望,就是跟著周徹的計劃走下去,以求得他替自己遮掩見不得光的真相。


    換句話說,周徹就是她和李氏唯一的保護傘!


    “還有疑問?”


    “沒有了。”


    “沒有的話,替我做三件事。”


    周徹找了個椅子落座下來,吩咐道:


    “第一件事,讓你的人配合我,掐斷郭鎮嶽所有後勤供應,封死道路,將他推入絕境!”


    “第二件事,給老五送一封信去,就說周角破李氏塢堡,你家損失慘重;但,周角忌憚於你五皇子妃的身份,且心存與朝廷談和之念,和你達成合作——共誅郭鎮嶽!”


    李翠蘿凝神細聽:


    第一件事極好理解,無非就是周徹已肅清河東其他勢力,要對最大的果實郭鎮嶽下手了。


    至於第二件事……


    “想不通?”


    “是……”


    “你過來。”


    周徹招了招手。


    李翠蘿想起身行去。


    可見對方姿態後,又銀牙一咬,直起軟腰,膝行而進,緩緩爬到周徹跟前。


    周徹輕輕托住她的下巴:“而且你還要告訴老五,我是可以招降的,讓他誤以為自己將吞下平河東之功。”


    李翠蘿美目一睜!


    好大一個坑!


    “再有,從實際層麵上講,李氏參與擊破郭鎮嶽是事實,這是對你和李氏的恩賜,明白了麽?”


    “嗯~多謝皇弟……”


    下意識的稱唿,使李翠蘿粉臉一滯,有些不知所措。


    她慌忙扯開話題:“那第三件事呢?”


    “簡單,我想看看你的誠心。”


    ……


    兩個時辰後,激烈的談判結束。


    李氏的屍體被草草掩埋——對此,李氏族內上下竟是一片慶幸!


    畢竟,在大門被打破的瞬間,所有人都是抱著舉族身亡之念的。


    如今能苟全性命在,還不值得慶幸麽?


    表麵上,李氏似乎和周徹是達成合作;實際上,是以極快的速度完成臣服……就如方才兩方之主的姿勢一般無二。


    隨後,周徹除了封賞之外,便對李氏家財進行閉庫清點。


    這些財產可以全部拉走,也能存放在李氏——李翠蘿和李氏五萬條人命都捏在周徹手裏,這些錢還能跑的了麽?


    此外,周徹對李氏軍事力量開始重組——他將從屬於李氏的徒附提拔起來,從中選人擔任武裝頭領,“輔佐”李翠蘿。


    徒附平日裏地位低下,驟得重用,自然對周徹感恩戴德,心甘情願的化成對李氏的枷鎖。


    至於安插自己的人手入內,自是必不可少的。


    “郭鎮嶽的後勤供應,主要經兩條道路。”


    “此刻他兵力囤積於前線,無力後顧。”


    很快,李翠蘿便將幾張輜重路線圖送到周徹手上。


    周徹端坐不動,接過來看了一眼:“隻要李氏表態,這脆弱的後方,隻怕會在頃刻間土崩瓦解,人心背離?”


    郭鎮嶽是河東盟主,但整個河東凝聚力並不強。


    如今‘周角’異軍突起,攻克郭鎮嶽根基河東郡城,再加上與李氏聯手、掐斷後勤,郭鎮嶽軍焉能不亂?!


    “是。”李翠蘿頷首:“我這便安排人去做。”


    “你們也都下去休整各部,準備吃下郭鎮嶽!”周徹目光一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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