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世初遇時相同的模樣,比同齡孩子瘦小的身體,消瘦卻精緻的臉龐,眼角下獨一無二的朱紅色淚痣一如既往的惹眼,完全沒有錯認的可能。


    不比前世在醫院門口撞見時的衣衫破爛,麵前的白莫寒穿的非常幹淨漂亮,上身薄棉夾克式的外套,下麵一條淺藍色牛仔褲。


    若放在十四年後這樣穿肯定很土,但放在現在,還是很「潮」的,至少筒子樓裏這麽多孩子沒人穿這麽漂亮,更別說配上那張精緻如被上帝親吻過的臉,簡直就是「地主家的小少爺」。


    洛凡同樣衣著光鮮,上身的牛仔棉夾克非常合身,配上比同齡人高挑的身型,一看就是有錢人家氣質不凡的小少爺。


    相比之下,塗輕語和塗曉楓倒穿的像農民進城似的,棉衣大的快蓋到大腿根,老媽親手縫製的棉褲套在牛仔褲裏麵也很臃腫,不過這時候大多數的孩子都這樣穿,倒也沒什麽奇怪的,反而像洛凡穿的這麽「時尚」,才出類拔萃。


    屋內三人大眼瞪小眼的對視著,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塗輕語站在原地將白莫寒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好久過去,才恍然清醒過來似的,試探著叫了一聲,「寒寒?」


    白莫寒眸光微動,卻沒應聲。


    這種反應,似乎是不認識……


    塗輕語有些失落,上前兩步走到白莫寒麵前,不死心的又問了句,「你不認識我?」


    白莫寒烏黑的眸子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害羞似的退了一步,將半個身子藏在門框後麵,搖了搖頭。


    塗輕語嘆了口氣。


    她本來也沒期望白莫寒會記得一切,隻是想快點找到他,而如今終於見到麵了,卻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


    按她原來的想法,找到小小一隻流浪的白莫寒後,她本想求父母收留,然後一起生活的。


    可現在白莫寒看上去過的比她還要好,完全不需要她幫助的樣子,對待她也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害羞而戒備。


    說不失落是假的,明明一起經歷過那麽多的,如今隻剩她一個人記得。


    沒留給塗輕語太多時間去傷感,那廂洛凡便開口道,「我們該走了。」


    「好……」白莫寒點點頭,從裏屋走了出來,路過塗輕語身邊時猶豫了一下,而後在她麵前停住,禮貌的躬了躬身,「謝謝姐姐。」


    「謝什麽?」塗輕語有點蒙,她還什麽善事都沒來得及做呢。


    「我們的另一台車壞在路上了,進小區裏麵找水喝,你弟弟很熱情的邀請我們上來坐……」洛凡接過話頭,指了指床上放著的兩袋零食,「那些算做謝禮了。」


    塗輕語目光順著他手指落在床上,她先前進門時沒注意,床前滿滿兩大包,都是現在孩子們


    流行的小食品。


    由於突然見到白莫寒太震驚,她竟然連這麽重要的事都忘記問——爸媽陪老叔辦事,一直沒迴來,家裏隻有塗曉楓一個人在,臨出門前她還囑咐過塗曉楓要鎖好門,別人叫門不要開,這兩個人怎麽進來的?


    居然是塗曉楓的熱情邀請?!


    塗輕語一股火竄起來,瞪著在洛凡身邊圍前圍後的二貨弟弟,「塗曉楓!我不是告訴過你不準下樓亂跑嗎?你偷偷去下麵玩了?還往家裏帶人?」


    塗曉楓被罵的一怔一怔的,眼角上挑看了洛凡一眼,又一眼……目光飄忽不定,最後吱吱唔唔道,「我……我……」


    我了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塗輕語見他心虛成那樣,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前後聯繫起來,洛凡的話很有漏洞。


    他口口聲聲說車壞了,找水喝。


    可這裏又不是農村,四下不靠,小賣部筒子樓外麵就有,哪裏用得著到住戶家裏找水喝?直接買兩瓶不是更方便?這人又不是買不起!


    還有那兩大包零食哪裏來的?


    喝完了沒有馬上走人,站在她家窗戶前思考人生?這是等誰呢?


    沒等塗輕語再往下細想,洛凡和白莫寒已經往門外走去。


    塗曉楓依依不捨的跟在洛凡屁股後麵,小模大樣的千裏相送,「大哥哥,下次再來啊。」


    塗輕語靈機一動,手一伸扯著塗曉楓衣服領子將人給拽到跟前,假模假樣囑咐,「這次的事我不和你計較,下午你一個人在家,不要給陌生人開門,我要去見男朋友,晚上不迴來了。」


    聞言,白莫寒邁出去的腳步突然頓住。


    塗曉楓一聽男朋友三個字眼睛就亮起來,「姐,你把男朋友帶到家裏來吧,花兒姐姐的男朋友去家裏都給她買好多好吃的。」


    白莫寒轉過頭,犀利的視線射向塗輕語。


    塗輕語仿若未覺,大方對塗曉楓笑,「好啊,你想看我一會就帶迴來給你看,給你買一卡車的零食。」


    她說話時眼睛也沒閑著,一直在用餘光瞟著白莫寒那邊,眼見那雙漂亮的眸子漆黑如墨,結了層冰霧似的寒冷凍人,陰鷙的盯著她的樣子——看了那麽多迴,因為這個被折騰過那麽多迴,她會認錯?


    醋罈子打翻了!


    「我男朋友可帥了。」塗輕語眯了眯眼,摸著塗曉楓的頭,繼續火上澆油,「你記得見了麵叫姐夫,不準叫哥哥!」


    「好!」塗曉楓高舉一隻手,「那他會多買零食給我嗎?」


    「當然會,你姐的男朋友是土豪來著……」


    「不走嗎?」那廂,洛凡見白莫寒中了定身針似的在原地站著,問了一句。


    白莫寒收迴視線,淡漠的看著洛凡,「你迴去吧,我留下。」


    洛凡僅是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麽,逕自離開。


    白莫寒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朝塗輕語走過去。


    塗輕語一直側對著他,自然有所察覺。


    她兩步走到床前,打開床上的零食袋子,隨便抓了兩袋小零食塞進塗曉楓手裏,推了推他道,「去裏屋玩。」


    塗曉楓這種時候總是非常聽話,抱著兩袋蝦條,連為什麽都沒問,顛顛跑裏屋去了。


    塗輕語過去將門關上,轉身的同時,眼前人影一晃,白莫寒將她懟在了牆上。


    白莫寒一手撐牆,將塗輕語困於牆壁與身體之間,這本該是一個氣勢十足的壁咚,卻因為身高劣勢,變得非常沒有氣勢。


    白莫寒比塗輕語快矮了半個頭的身高,說話時都要微微抬頭仰視,怎麽可能有氣勢?


    察覺到這一點後,白莫寒便把手收了迴來,臉上的表情卻沒變,陰鷙嚴肅帶著質問與探究看著塗輕語,「我怎麽不記得,你這個時間段交了男朋友?這幾天新認識的?嗯?」


    上揚的尾音,若從成年後的白莫寒嘴裏說出,配合著表情,該是魅惑中帶著危險。


    而現在,清朗的少年音,精緻消瘦的青澀臉孔,問出這番話來,卻是另一番滋味了。


    塗輕語不厚道的笑了起來。


    笑穴一旦打開便收不住,最開始是靠著牆笑得肩膀抖動,後麵實在不行了,捂著肚子蹲在地上笑到彪淚。


    不行了,這反差萌!


    她從前還真沒覺得萌這個字能用在白莫寒身上,如今卻能用上了。


    眼見塗輕語笑得快滾到地上了,白莫寒罕見的露出訕訕的表情。


    他恨恨低頭掃了自己的身體一眼,又看了看塗輕語,頗為咬牙切齒的擠出幾個字,「就這麽可笑?」


    「還好,一般好笑……」塗輕語強忍笑意說完,又忍不住笑開了,蹲靠在牆上歪頭看著白莫寒,眼角有笑出的淚花,「剛才的話你再說一遍,就是那個『嗯?』,你再用那個語氣說一遍……哈哈……真逗……」


    白莫寒難得氣結,眼角微跳盯著塗輕語瞪了一會兒,彎下身,雙手捧著塗輕語的臉吻了上去。


    他本來想攬過塗輕語鎖進懷裏來一記強吻,奈何身體不爭氣。


    這營養不良還沒調理好的破身體,力氣和塗輕語差距不小,塗輕語哪怕下意識掙紮兩下,都能輕易掙開,到時他偷雞不成蝕把米,隻會更丟人。


    白莫寒這一吻本是想懲罰打斷塗輕語可惡的笑聲,吻上去後卻生出另一層異樣感覺,許多複雜的感情都因為這一刻肌膚相親紛至遝來,盡數化為情難自禁想要加深的欲望。


    這是十五歲的塗輕語,溫熱又柔軟的唇是他所熟悉的觸感,被吻了的反應也和每次一樣如出一轍,微怔之下有些害羞似的停頓,然後才反應過來似的與他迎合。


    無論何時,塗輕語的迎合都會讓白莫寒覺得興奮。


    他一直撫在塗輕語臉頰的手向她耳後滑去,五指插進塗輕語發間,將她的頭往自己這邊壓過來,軟軟的小舌頭趁機頂進她齒間……


    然而還沒來得及更深入糾纏,他就被塗輕語一把推開。


    被中途打斷很不滿,白莫寒擰眉,不解的看著她。


    塗輕語喘了兩口氣,上下掃了白莫寒一眼,「差不多行了,你這樣讓我有種欺負小正太的錯覺。」


    白莫寒又恨恨的低頭看了眼自己小小一隻的身體,從未有過的「絕望」。


    塗輕語笑了笑過了,吻也吻過了,震驚欣喜都逐漸褪去之後,想到了一堆還沒有解決的「正事」。


    她直起身子,表情恢復之前的嚴肅,「寒寒,我覺得你必要好好和我解釋一下。」


    「解釋什麽?」


    塗輕語一站起來就變得比白莫寒高,白莫寒不得不微微仰頭才能和她對視,心裏的鬱悶又加深幾分。


    「你怎麽會和洛凡混到一起的?前世的事你記得多少?剛才本來是想裝不認識我的吧?為什麽不認我?」塗輕語一連串問了好幾個問題,心裏還有十好幾個問題沒問,也是非常之多。


    這三個問題,每個問題白莫寒都有自己的原因,偏偏每個原因,都不太想和塗輕語坦白說。


    他想了想,才道,「我隻是以為你不記得我了,才沒有表明身份,我若想裝不認識你,又怎麽會來呢?」


    「原來是這……」塗輕語剛打算說原來是這樣,猛然想到不對,「等會兒,我剛才和你說第一句話時,就叫你寒寒了吧?」


    「……」白莫寒一怔,瞬間啞然,有些怨懟自己身體變小,難道連智商也隨之下降了?怎麽今天接連犯錯!


    「我叫了寒寒,你還以為我不記得你?我怎麽不記得你這麽不聰明呢?」塗輕語上前一步,質問的目光鎖定白莫寒,「我說寒寒,你怎麽越來越不坦白了?不是不喜歡我有事瞞著你?這些都要相互的啊!」


    「……」白莫寒微窒。


    似乎幾天未見,塗輕語變得伶牙俐齒了?還是自己變得口笨舌拙了——似乎是後者。


    他又想了想,決定和塗輕語坦白,「塗雪含的事……我怕你會覺得怪我,所以……沒有馬上來找你。」


    當然,還有一些其他原因。


    比如他重生後,慢慢想起了一些仿佛不是前世的事,這種感覺很難說明白,像是記憶被抽取,又一點點輸送迴來,每一瞬都能想起更多。


    等全部都想起來之後,他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最想見的人當然是塗輕語。


    但下一秒他便打消了想法。


    他穿的那樣破爛,在醫院一條骯髒的街道裏,身上髒兮兮的,麵容暗黃消瘦——白莫寒到醫院外麵的玻璃鏡前,照出了自己的模樣。


    他前世就是這樣初遇塗輕語,醫院外麵,因為搶食物。


    那時他還小,一心隻想解決溫飽,哪裏管得了誰是誰?


    現在卻不同,那是他愛的人,這副樣子去和塗輕語見麵,多沒麵子?


    瘦小的身體改變不了,總要先洗個澡,換身光鮮亮麗的衣服,打理的精緻漂亮一些,再去見心上人。


    然而在這個時代,白莫寒一時找不到誰能夠幫助他,這副小身體也很有局限性,太多事情做不了……


    冥思苦想下,白莫寒想到了找洛凡求助。


    洛凡一點記憶沒有,白莫寒對他來說是個完全陌生的人,要他相信並且幫助,是費了一番波折的。


    因為有前世記憶,又對洛凡了解頗深,白莫寒才做到。


    洛青峰下海經商早,洛凡家庭條件這時候就已經非常不錯,白莫寒在洛凡住下後,待遇自然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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