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正姿勢後,她表情嚴肅開口道,「這兩天我仔細想過這件事,白瑞山是你父親這件事應該錯不了,雖然不知道他從前為什麽不來找你,估計是不知道你的存在吧,我想應該是這樣……」


    「他那天好像說過,你是他唯一的血脈?雖然不知道他怎麽不多生幾個,但是證明如果你迴去的話,應該不會有些兄弟姐妹什麽的爭來爭去。」


    白莫寒目光一下變得銳利,直直刺向塗輕語。


    後者恍然未覺,還在繼續說,「他是真的挺有錢吧?雖然我對有錢的概念不是十分清楚,但肯定和洛凡那種的有些區別,如果你迴去的話,那麽多家產,應該都是你的,想做什麽都行,這個想想都挺幸福的,而且你都這麽大了,無論住在哪裏都不耽誤我們見麵,該上學還是要上學的。」


    「姐,你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白莫寒見塗輕語越說越遠,心中五味雜沉。


    在咖啡廳白瑞山最後那句話他是不信的,隻是被對方那種誌在必得的表情弄得有些心焦。


    他了解塗輕語,甚至比她自己更知道她的弱點在哪裏,也知道她不是那種人。


    可現在這些話是什麽意思呢?


    「我是在幫你分析迴去的好處啊!」塗輕語不滿,「話還沒說完你就打斷我!」


    接著又道,「咱們接下來說說迴去的壞處。」


    「首先,白瑞山那個人實在讓人看著太不爽了!誰和他生活在一起一定會被弄得整天壓抑,所以說為了身心健康著想,我覺得還是不要迴去比較好!」


    「第二,他這麽年輕,除了看起來有點病懨懨的之外,其他看起來都很好,肯定是情人老婆一大堆的那種,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弄出個弟弟來,要是再繼承了父親的性格,以後一定和你不親,指不好還要因為家產鬥來鬥去的。」


    塗輕語完全有理由相信,前世白莫寒的死會不會就是因為白瑞山弄出個弟弟爭家產,畢竟她一點都不了解白家的事,而在各種胡亂猜測中,這條又最接近。


    「如果你留下,我肯定是比不不過白瑞山,我能給你的也有限,家財萬貫什麽的都沒有,最多能像洛凡那樣……」


    塗輕語分析利弊之後,琉璃般的眸子盯著白莫寒,「綜上所述,你覺得你該不該迴去?」


    白莫寒露出自白瑞山出現後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將塗輕語攬進懷裏。


    「姐……」撒嬌般的輕喃。


    塗輕語眨眨眼睛,眼睫在白莫寒露出的鎖骨處癢癢的掃了兩下,「你這是怎麽了?想迴去還是不想迴去?」


    話音才落,突然聞到一股焦胡的味道,塗輕語聳然一驚,推開白莫寒往廚房跑去。


    「壞了,我的排骨糊了!」


    白莫寒追隨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廚房門口,過會兒,塗輕語端著一盤子幹糊糊的排骨出來,苦著臉嘟嚷,「清燉排骨變成紅燒了……」


    「紅燒我也喜歡吃。」白莫寒過去,從盤子裏拿出一塊排骨啃了一口,笑著咽下去,「好吃。」


    「不好吃的也不能扔掉,這個還挺貴的。」


    「真的好吃,不信你嚐嚐……」


    眼前一晃,白莫寒放大的笑臉映進眼底,緊接著是柔軟的、帶著點油珠的溫潤雙唇覆蓋上來。


    一條炙熱的舌頭在自己唇上掃來掃去,都是排骨的味道,苦苦的是焦糊味,鮮香是排骨本身的味道,交織複雜,也讓這個吻變得複雜。


    一吻終了,白莫寒卻未離開,唇有意無意的塗輕語唇上輕蹭。


    「姐,我不會離開你的……」


    他聲音很輕,卻很鄭重,字字擲地有聲的砸進塗輕語心裏。


    他說,「我怎麽捨得……」


    那天之後,白瑞山沒再來找二人,之後又過了兩周,仍未出現。


    白莫寒一開始隱隱覺得他不是會善罷甘休的人,時間久了便覺得或許那個人想通了也說不定。


    雖然他不能再生育,卻也不妨礙收養一個聽話的繼承人,或是從兄弟家族中找人過繼,都比找自己這個雖然有血緣但絲毫沒感情的陌生人強。


    白莫寒遇事向來往最壞處想,做打算,這次卻想的簡單了。


    或許是塗輕語心無旁騖的輕鬆,也讓他未加留心周邊的一切,以至於有些時候災難開始,打得人措手不及。


    他人生中第一次受挫和絕望,便是這位父親帶來的,真正刻骨銘心,以至恨之入骨。


    那之前,白莫寒覺得凡事都有解決辦法。


    那之後,白莫寒明白,在絕對實力麵前,小聰明沒有任何作用。


    周五上午課間,白莫寒接到塗曉楓的電話。


    「二哥,怎麽辦?姐和洛凡哥都被警察帶走了……」塗曉楓急急又帶著哭腔的聲音,一句話便將白莫寒打落穀底。


    他連假都沒請,直接打車迴s市,從林一諾口中得知當時的情況。


    情況很簡單,上班審文一切如常時,突然有相關部門的人帶著警察過來,說是因為網站涉黃涉政,帶走負責人協助調查。


    聽起來非常正常的理由,也有相關文件和手續,塗輕語和洛凡總不能襲警拒絕,便隻能妥協。


    白莫寒不用想都知道這一定是白瑞山做的手腳,不然為什麽那麽多站不查,偏偏要查塗輕語的?且這種涉黃的事,也不至於抓人進去,罰些款,最多關站整頓也就是了。


    洛凡父親聽說兒子被抓之後,便找人將洛凡保釋出來。


    洛凡是和塗輕語一起被帶走的,帶去的地方卻不相同,他不會放任塗輕語不管,便求父親將塗輕語也撈出來。


    兒子難得求自己一次,洛父當下答應下來,然而奔走一下午之後,他帶迴的消息卻不怎麽好。


    「那個朋友的事你以後不要管了!」洛父略顯疲憊,「你馬上也要畢業了,迴來幫我打點公司,以後不要再結交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好好把廣告公司做大才是你該做的。」


    洛凡不知道白瑞山的事,父親出爾反爾這點讓他想到最愛的媽媽,頓時火氣上湧。


    「你把我朋友撈出來,我就幫你管公司,不然不會迴去,你守著你的小三等著再生個兒子吧!」


    洛父當場便急了,氣得摔了手機,「你當你父親是總統呢?她得罪的是白家的人,別說我沒那個膽子招惹,就算我有膽子,結果也是一樣,你父親就是個小富商,和白瑞山那種人能比得了嗎?被弄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白瑞山怎麽了?」洛凡哼笑,「你不是一直挺有辦法麽,小三包了一個又一個,現在被人嚇破膽了?」


    他雖然看似雲淡風輕,心裏卻惶急疑惑,連父親都敬畏的人,塗輕語到底是怎麽招惹上的?


    和洛父不歡而散後,洛凡第一個電話就是打給塗曉楓。


    「洛凡哥你出來了?你看到我姐了嗎?她怎麽樣了?」塗曉楓的聲音很焦急,又啞啞的。


    洛凡知道他先前肯定是哭過了,安撫,「這件事我爸辦不下來,隻有我一個人出來了,之前我們也沒被關在一起,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再找人想辦法。」


    「不用了洛凡哥……」塗曉楓開始啜泣,「我二哥說這件事誰也幫不上忙,隻能他自己想辦法……」


    白莫寒最後還是去找白瑞山。


    裝修豪華的別墅,外麵看上去古色古香很有韻味,內裏也是低調奢華。


    管家見到白莫寒後十分恭敬,亦步亦趨帶他上樓。


    到樓梯口,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從走廊那邊過來,右頰微微腫起,五個鮮明的指痕印在上麵。


    女人見到白莫寒時明顯的愣了一下,隨即低頭下樓,事不關己的離開。


    白莫寒也轉開視線。


    管家將他帶到書房便離開,臨走前還將房門關緊。


    暖黃的燈光將室內照得柔和,白瑞山坐在檀木書桌後麵,一臉意料之內的從容。


    「你來的比我想像中更快。」


    白莫寒冷笑,「浪費時間也沒用,不是嗎?」


    縱使他多麽不願,也必須承認,現在他鬥不過白瑞山。


    他能查到一些關於白氏的秘密,但都不是核心,不足以擊垮白瑞山。


    縱使能查到什麽致命的也是無用,因為沒人敢理,那些錯綜複雜又環環相扣的上流社會關係,不是他靠小聰明能動搖的。


    白瑞山不是塗輕語,他要的是自己與他同血緣的關係,而非對自己真正疼愛。


    一個從出生起便沒再見過的孩子,何談感情?


    他沒有什麽可以威脅對方的,因為對方根本不在乎。


    他隻有變得更強大,比那些阻擋他道路的人都要強大,才能保護塗輕語不受傷害。


    而這需要時間,也需要手段,更需要妥協。


    認清了這一點,便隻剩下一個選擇,耽誤的時間越多,隻會讓塗輕語白受罪罷了。


    「你的要求我答應,放她迴去。」


    白瑞山笑了笑,那張臉蒼白無血,使得這笑容有些詭異。


    「看不出來,你還挺看重她的。」


    他一手支著下巴,審視著白莫寒,「你知道的,其實我有更多方法帶你走,也有更多辦法對付那個女人,甚至是她全家。」


    「但我不希望你恨我,亦不想做的太絕,跟我離開這裏沒什麽不好,見識過更多後,有一天,你會明白自己現在的堅持多麽可笑。」


    「廢話完了?」白莫寒一臉漠然,「你什麽時候放人?」


    「三天後,安排你去美國留學,你需要鍛鍊,等時機適合,我會讓你迴來。以後,我不希望你再和那個女人聯繫,切斷曾經的生活和過去,我給你嶄新的,別人夢寐以求的。」


    白瑞山淡淡說定,深深看進白莫寒眼裏,「這才是我的要求,你答應嗎?」


    「答應。」白莫寒麵無表情,「我隻有一個要求。」


    「想在這三天裏好好陪陪她?」


    「不。」白莫寒墨色的眸子一片灰暗之色,裏麵是旁人讀不懂的堅決,「隻要今晚。」


    「好。」白瑞山笑得像個慈父一般溫和,「去道個別也好,順便替我謝謝她照顧你這麽多年,表達一下我的……感激之情。」


    白莫寒離開後,付溫晴從屏風後麵出來,低著頭走到白瑞山身邊。


    「白叔叔,你怎麽能答應他!」


    「年輕人,玩玩沒什麽不可以。」白瑞山轉了下椅子麵向付溫晴,笑得雲淡風輕,「我過多幹涉,隻會更讓他覺得念念不忘。」


    「可是……」付溫晴咬住下唇。


    「晴晴。」白瑞山換上語重心長的語氣,「你要明白,做為一個女人,首先要學會寬容大度,你母親這些年做的就很好,男人偶爾在外麵出格一下沒什麽,畢竟身份擺在哪裏,如果這點事你都不能理解,以後要怎麽做好莫寒的妻子呢?叔叔是對你寄予厚望的。」


    「白叔叔,我覺得他比你想的認真,你看他那麽快就過來了,還因為塗輕語答應你離開,萬一迴來後他還是喜歡塗輕語呢?」付溫晴有些急切的問道。


    莫寒會喜歡塗輕語?


    放在十天前,她隻覺得是謬談。


    可當白瑞山找到她,說明莫寒的身份後,又拿出那些二人親密的照片問她,她才知道什麽叫憤怒。


    莫寒竟然會是白叔叔兒子?這件事已經不重要了,看著照片上莫寒和塗輕語在路燈下親吻,緊緊擁抱……


    莫寒含笑的寵溺目光……


    原來不是不會笑,原來不是冷冷的,隻因人而不同。


    自己的魅力竟然比不上塗輕語?


    為什麽那天問的時候那個女人沒說?一定在偷笑吧,嘲笑自己被蒙在鼓裏還傻傻對她討好,妄想從她那裏攻克莫寒。


    「我有些害怕……」付溫晴楚楚可憐的看著白瑞山。


    「怕什麽?」白瑞山眸底印著嘲諷,「喜歡是要建立在很多基礎上的,現在覺得喜歡,或許是因為朝夕相處,或許是因為激情難抑,可時間和現實會疏遠這些,人都是貪鮮的,戀舊的卻少,莫寒現在有衝動很正常,以後見識過更多風情萬種的女人後,就會明白那女人不算什麽了。」


    話鋒一轉,他又道,「不過你說的叔叔會留意,不會給那個女人機會的,你放心陪莫寒出國,幫叔叔好好照顧他。你是叔叔選中的兒媳,如今清岩不在了,難得你還願意和莫寒在一起。」


    聽白瑞山這麽說,付溫晴總算放心,「付叔叔,我願意和莫寒在一起。」


    付溫晴迴到家時,付靖華和葉斯辰都在付家別墅一樓的客廳。


    見到她迴來,付靖華迎過來問,「晴晴,你這幾天怎麽總去白叔叔家?」


    「白叔叔和我商量一下出國後的事。」付溫晴略帶羞澀道。


    白家和付家向來關係密切,付溫晴出生後不久兩家家長便商量著定娃娃親。


    這些年,付家溫家在商界旗鼓相當,誰都不曾衰落,聯姻自然是門當戶對,金玉良緣。


    兩家家長也有意無意製造相處機會給付溫晴和白清岩,如果不是白清岩出了意外,再過兩年,便要為他和付溫晴訂婚。


    如今,白瑞山沒了兒子,付家還未及過多安慰,對方就找迴了一個有血緣關係的少年。


    對白莫寒,付靖華隻見過照片,美則美矣,卻是一副清冷薄情的長相,他有些擔心妹妹和這樣的人在一起能不能幸福。


    「本來是希望你和清岩在一起,沒想到會出這種事。」付靖華有些惋惜的說。


    「哥你說什麽呢!」付溫晴不樂意了,「我跟本就不喜歡清岩哥,是你們非要說我們有娃娃親,我一點都不想嫁給他!就算他沒死我也不嫁!」


    「是啊,白清岩長的太像白瑞山了,哪極莫寒那張禍國殃民的臉呢!」葉斯辰笑吟吟的調侃,「你妹妹是個顏控,喜歡長的帥的,嗯,就像我這樣。」


    說完便笑開了,過了會兒又道,「你說,那個莫寒真是白瑞山他兒子?長的怎麽那麽不像啊!」


    「白叔叔為人慎重,是不會弄錯的。」付靖華道。


    「慎重?該說是狡猾吧?白瑞山那個人,小心過慧易折呢……」葉斯辰幸災樂禍,言語間頗有幾分不屑,「不知道他那裏傷成什麽樣啊?靖華你看到沒有?不會整根都被擠斷了吧?最好是斷得徹徹底底,免得以後還有繼續花心的資本。」


    「小辰。」付靖華皺眉,「你說話注意些,被白叔叔知道他會生氣的。」


    「有什麽?」葉斯辰一臉滿不在乎,「我見白清岩死了他也沒有多傷心,兒子多就是好,要是再仔細找找,說不定還會有滄海遺珠,白瑞山那是多風流的人,從前睡過的女人一定不會少,估計要用卡車裝。」


    「葉哥哥,你怎麽越扯越不正經了……」付溫晴嗔怪道,被臊了個臉紅。


    「晴晴大小姐,你不能總這麽清純啊,過頭了顯得太裝,再說我也沒說什麽過份的。」葉斯辰吊兒郎當站起來,「不說了,我要迴家了。」


    「我送你。」付靖華拿出車鑰匙。


    「不用了,在家陪你妹妹吧,不是三天後就要走了麽。」葉斯辰從他手裏奪過鑰匙晃了晃,「我開你車迴去了。」


    ……


    塗輕語迴到家,推開門就見塗曉楓腫著兩隻兔子眼過來,抱著她就開始哭。


    「姐你總算迴來了,我真怕你被判刑……我就隻能去監獄你看你了……」


    「……」塗輕語。


    塗小慫真是有無時無刻都能把人逗笑的本領。


    她一邊幫塗曉楓順毛,一邊左顧右盼找白莫寒。


    「你二哥呢?」


    「二哥說去想辦法救你出來……」塗曉楓吸了吸鼻子,「還是二哥有辦法,這麽快就出來了。」說完眼淚劈裏啪啦往下流,跟泉水似的。


    塗輕語覺得他想當演員這行業是真沒選錯,瞧這哭戲多過關。


    涉黃抓人她也是不信的,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誰動的手腳,白莫寒去找誰「幫忙」,自然也不言而喻。


    那人肯放自己,絕不會是無條件的,這樣一想,心就有些發冷,白莫寒應該是答應他了吧,不然自己怎麽會被送迴來。


    正想著,便聽見門外鑰匙嘩啦的聲響,塗輕語推開塗曉楓轉過身,有些緊張的盯著防盜門。


    下一秒,推門進來的人是洛凡。


    不是白莫寒,塗輕語心裏失望得很。


    「你迴來了?」洛凡見到她有點詫異。


    本來是怕曉楓哭得厲害了暈過去沒人管,才想著來看看,沒想到塗輕語這麽快被弄出來了。


    「洛凡哥……」抽泣的曉楓撲過去,揪著洛凡的襯衫領子擦眼淚,「你以後別再和我姐弄網站了,萬一再被抓進去……」


    洛凡一邊哄塗曉楓,一邊和塗輕語說話,伴著一抽一抽吸鼻子的聲音,簡單聊了一下。


    塗輕語不太想說白莫寒身世,對白瑞山也是一帶而過。


    半個小時過去,還不見白莫寒迴來,洛凡見天黑了,便起身準備迴家。


    「那什麽……」塗輕語叫住他,「你把曉楓帶迴去吧,我晚上有些事。」


    以白莫寒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格,就算答應迴到那個家,也會迴來看一眼自己是否平安,有些事不太想當著塗曉楓的麵說,免得他當場就哭個不停。


    「行,我會幫你照顧他的。」洛凡說著拍了拍塗曉楓的背,「去拿外套,外麵冷。」


    「姐,你有什麽事要說,我不能聽嗎?」塗曉楓眨了眨掛淚的長睫毛。


    不等塗曉楓作答,洛凡便拍了他背一下,「你姐和你二哥做羞羞臉的事,你也要聽嗎?」


    他本是玩笑調侃,塗曉楓卻聽得當真,乖乖去拿外套。


    二人走後,塗輕語靠在沙發上。


    一整天沒吃東西,倒也不覺得餓,頭歪在靠背上盯著天花板,一邊發呆一邊等白莫寒迴來。


    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因為睡得沉,沒有聽到鑰匙開門的動靜,直到軟軟的唇貼上來,如羽毛般拂過唇瓣,若有似無又有些輕癢。


    白莫寒迴來便見塗輕語縮成一團蜷在沙發上睡,這兩天陰晚上涼,什麽都不蓋就睡在這裏,確實會冷得抱團。


    這對塗輕語來說是十分少有的示弱姿勢,她總是開朗爽快大方,用不完的精神滿滿,因而這樣楚楚可憐的時候,就更讓人放心不下。


    白莫寒俯下身,愛憐地吻著她的嘴角,綿密的輕吻自額頭一直灑落到耳旁,又移迴唇上。


    塗輕語被吻得醒來,睜開眼睛,含糊的叫了句寒寒。


    「姐……」白莫寒把她抱起來揉進懷裏,輕吻她發頂,「在沙發上睡很容易著涼,你身上好冰。」


    「唔……」塗輕語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道,「我沒想睡的,就是想等你迴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過去了。」


    停了停,她微微仰起頭問,「你吃飯了嗎?餓不餓?」


    白莫寒搖搖頭,「我不餓。」


    他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即便那飯菜是塗輕語做的。


    「去浴室沖個熱水澡吧,你身上太涼了,容易感冒。」他鬆開環抱塗輕語的手臂。


    他天生體質偏寒,即便是夏天身體仍冰涼,塗輕語卻剛好相反,平時身體總是熱乎乎的。


    記得小時候,兩人在一起睡,冬天的時候她會把自己抱得很緊,雙手握著他的,幫他暖冰冰的指尖和手背。


    和塗輕語在一起的所有迴憶皆是溫馨暖熱,隻是這時想起來卻如雙麵刀,一邊是割捨不掉一邊是迫於無奈,刺進心裏都是血肉模糊。


    塗輕語緩了緩精神,等腦子徹底清醒了,才進浴室。


    因為白天被關的地方有點髒,又陰冷灰暗的,她將自己認真清洗了一遍。


    水流流過身體的感覺很舒服,她站在淋浴下想著白莫寒迴來後失落的樣子,有些心疼。


    看來是答應了。


    自己一會兒出去後要好好安慰下他,是人總有做不到的事,答應下來也沒什麽,雖然見麵會少,但總有機會見的。


    她先前是沒想到白瑞山為了白莫寒會這麽大動幹戈,以為那對他來說隻是個不太重要的兒子,看來還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如果沒有自己當初收養白莫寒打亂一切,按照前世的軌跡,白莫寒應該是願意跟白瑞山迴去的。


    至少前一世相遇時,他過的很好。


    等再過幾年,找個合適的機會,婉轉的告訴他小心身邊的人,避免最後那場意外就好。


    隻要白莫寒不受傷平平安安,在哪個家裏住幾年都沒什麽,過幾年二十幾歲了,就會獨立自由了。


    塗輕語想事情一向樂觀,或許是因為經歷過最差的,再漫長的分開都好過陰陽相隔,便不覺得很多事是苦難。


    她出浴室的時候很輕鬆,因為想通了一切,臉上也重現笑容。


    「溫度還剩很多,你也去進去洗洗吧。」她對白莫寒道。


    白莫寒正在出神,被她拉迴思緒,點點頭,「好。」


    塗輕語趁他洗澡的時候,抽空煮了兩碗麵條,把冰箱裏僅剩的兩顆菠菜跟著煮了進去,出鍋時淋上麻油,一鍋香噴噴的湯麵。


    挑到碗裏端上去後,白莫寒正好洗完了出來。


    「快把頭髮擦幹過來吃,涼了就不好吃了。」塗輕語朝他招唿道。


    白莫寒一點都吃不下,但不想拂了塗輕語的好意,便過去在她對麵坐下。


    吃了兩口就覺得胃裏難受,說不出的噁心感覺。


    白莫寒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塗輕語剛才有點著急,麵條做得有些鹹,自己吃著都覺得味道不怎麽樣,便沒勸白莫寒多吃。


    收拾完碗筷,二人刷牙洗漱,等忙完已經十點。


    塗輕語迴臥室,給林一諾打了個電話報平安。


    白莫寒拿了電吹風進去,等她掛斷電話後便道,「姐,我幫你吹頭髮。」


    塗輕語的頭髮及腰,髮絲軟而細,非常不易幹。


    她出浴室時也沒認真擦,濕漉漉的煮麵時偶爾還會滴兩滴水珠,這會兒勉強片半幹。


    「好。」塗輕語背對白莫寒坐在床邊,將頭髮攏到身後,「吹吧。」


    白莫寒按下開關,調了微風,攏起一縷頭髮慢慢吹。


    暖暖的風偶爾會拂到臉頰和耳朵,感覺特別愜意。


    塗輕語舒服的喟嘆,盡量用輕鬆的語氣開口,「你今天去找白瑞山了?」


    身後白莫寒的動作頓了頓,點頭輕恩了一聲。


    他一直想告訴塗輕語,卻不知怎樣開口,明明說好的永遠不分開,這才多久就變了,現實有時候真諷刺。


    「你答應迴去了?」塗輕語又問。


    「恩。」白莫寒道。


    他期望塗輕語罵他一頓,和他鬧都好,然而塗輕語表現的很平靜。


    「迴去就迴去吧,他那裏也挺好的。」塗輕語聲音愉悅,「那個別墅好像隻有他在住,沒有見到他有妻子和兒子,你過去住也沒人會欺負你,等過幾年長大了,他也不會一直管著你,到時候你就自由了,也不會一直被他管,有時間……」


    有時間的時候就打電話給我,我去找你——這句話沒來得及說完,就被白莫寒冷下來的聲音打斷。


    「姐,你沒有不舍嗎?」


    「廢話!」塗輕語猛得轉頭,白莫寒扯著頭髮未及鬆開,硬是被扯斷了幾根下來。


    塗輕語僅是皺了下眉,便接著道,「我當然捨不得,那個白瑞山看著就討厭,我還怕幾年你被他帶壞呢!」


    「那為什麽……」為什麽要說的那麽輕鬆。


    就算知道隻是幾年,就算知道自己一定會迴來,分別不會是永遠,他仍然覺得難過。


    「可是沒辦法,誰讓他有錢有勢。」塗輕語奪過吹風機自己吹,邊慢慢道,「你是為了我才答應他的,我總不能反過來抱怨你不該答應,再說這事又不怪你,隻能怪我太沒用了,被他抓住了一點辦法都沒有……」


    縱使是說著自暴自棄的話,塗輕語表情也沒有絲毫灰心,仍是精神飽滿的。


    「其實沒關係的,你想啊,你再有幾年大學畢業了,到時候他也不能一直管著你,這段時間我偷偷去學校看你,想我就打電話,他不會一直找人看著你。」


    說話的空檔便把半幹的頭髮吹了個差不多,塗輕語關掉開關,將小吹風放在床頭櫃上。


    她仰頭朝白莫寒笑了笑,手輕撫上他臉頰,「答應了也沒什麽,不要一直垂頭喪氣的,你這樣我看著難受,這樣迴去我也會擔心。」


    這樣的塗輕語,讓白莫寒無論如何也說不出白瑞山想將自己送出國的事。


    其實就算說了塗輕語也不會鬧,不會沮喪,甚至會安慰自己。


    她就是這樣的人。


    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不想說。


    他雙腿跪在床邊,低下頭,望進那片琉璃色的黑眸中。


    「姐,給我。」他說,比起以往晴欲使然,更像一種結束的宣告。


    塗輕語愣了愣。


    白莫寒沒有再說話,隻是盯著她看。


    塗輕語也沒給他迴答,反是勾著他的脖子往下,迎頭向上吻住了他的唇。


    白莫寒說那句話之前,她就隱約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雖然說不出不對在哪裏。


    猜他的心思太難了,況且她也不是個聰明伶俐的。


    但她知道白莫寒是驕傲的,因為有那些資本,還因為那些童年,所以驕傲的同時也敏感,自尊心很強。


    被親生父親苦苦相逼到妥協,箇中失落她應該無法理解。


    如果這是他離開唯一的願望,答應他又有什麽不行?


    「姐,你願意給我嗎?」即便是知道身下人的意思,白莫寒仍在最後的時候,執意問了一遍。


    塗輕語輕輕嗯了一聲。


    間隙,白莫寒握著她的手,手指插入指縫間,與她十指相扣。


    一手扣住他的下巴,一瞬不瞬地看進她迷惘的眼中:「即使我不在這裏,你也是我的,隻能是我的,不準忘記我,不準愛上別人……」


    兩人翻來覆去,等一切結束後,塗輕語有種從魚鉤上被放下來的輕鬆感。


    整個被抽幹的錯覺,全身散架一般躺著,氣息奄奄。


    白莫寒深刻體會到這個人已經屬於自己的事實,更多是心理上的滿足。


    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卑鄙,明明要離開,仍選擇在最後將自己牢牢的印在他的記憶中。


    這是誰都無法抹去的。


    那些愛與痛,隻有他能帶給她。


    將塗輕語抱到浴室去清理幹淨,累極的人在中途便昏睡了過去。


    霧氣蒸騰中,看著她滿身都是自己留下的痕跡,從內到外,白莫寒便覺得安心幾分,遙遙亦是有期。


    他也會覺得不安和害怕,害怕時間會讓人改變,害怕被寂寞鑽了空子,等他迴來時,塗輕語已經站在別人身邊。


    可能因為實在太累,塗輕語被抱到床上放下時仍未睜眼,頭一歪便徹底睡了過去。


    白莫寒一夜無眠,腦中紛亂的想著,直到天亮。


    給塗輕語掩好被子,低頭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白莫寒起身穿好衣服。


    最後環顧了一起生活的家一圈,向門口走去。


    手握上門把,定住。


    打開門,會有一輛接他離開的車在外麵,臥室裏,他最愛的人正躺在那裏。


    這是他十九年人生裏最艱難的選擇。


    他一向明白這個世界弱肉強食,弱者被強者壓迫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是當弱者這樣的身份被賦予到他頭上,真正感覺到屈辱與不甘。


    明明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明明知道該做什麽選擇,卻被迫去選另一個選項。


    白莫寒閉上眼,握住門把的手指骨節發白,最後猛的向門上捶了一拳,轉身又迴到塗輕語睡的房間。


    握住還在昏睡中的她的手,緊抿的唇印在她的手背上,最後埋頭在她肩窩。


    在手被握住的時候,塗輕語是醒了的,但因為昨夜消耗太過,明明思想上有意識,身體卻累得醒不過來……


    她隱約感覺到對方是要走了,感覺到白莫寒握著她的動作緊得讓人心疼,感覺到白莫寒炙熱的唿吸噴在頸側。


    她很想抬起手,最後摸摸白莫寒的臉,告訴他別難過,想親親他的額頭,告訴他自己會等,無論多久。


    可惜做不到……


    她試了又試,眼皮沉得厲害,最後也沒能睜開。


    耳邊聲音模糊響起,一字一頓鼓震耳膜。


    「姐,等我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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