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一刻起,她就一直處在天昏地轉之中。


    這是造的什麽孽啊。


    「統統給我出去,出去!」片刻,侯夫人望著屋內的一片狼籍,沉痛至極一把推開身邊的下人,身子幾晃倒在了地上,悲痛不已。


    早知是個男孩,就是守到現在,也得守住啊。


    侯夫人此時哭喊,還尚早了些,天剛剛開了道口子,透出了光亮進來,門外就響起了爭吵聲。


    世子夫人係當朝首輔的嫡孫女,出嫁之前便是首輔府上捧在手心裏的至寶,先不論候府近幾年的落寞,就算是最風光的時候,也得忌憚首輔雲府幾分。


    「侯夫人,雲夫人來了。」


    「啊!」


    「這麽快,是哪個存心找死的去通報了?」侯夫人麵上難得顯出了慌亂,要知道這麽多年她能忍了雲淺世子夫人的脾氣,多半是看在了她身後雲府的份上,自知是惹不起,小事雖處處為難,可一旦遇上大事都會禮讓三分,可誰知這丫頭命短竟然就這麽死了,如讓他雲府的人知道,他們捧在手心的寶貝死的這般淒慘,又或是讓他們知道在寒冬的夜裏,世子夫人臨產時,隻有兩位產婆和兩個丫頭陪在跟前,侯府上下無一人守著,就連那不爭氣的世子爺也在姨娘的房裏宿了一夜,估計依他首輔的脾氣,當場就能踏平候府。


    「世子爺呢?」


    「快去給我將世子爺叫過來!」


    侯夫人突然大聲的對跟前的彩兒吼道。


    「都是一群蠢貨啊,都這個時候了,怎就不想著來這裏瞧瞧,平日都知道讓著她,這關鍵時候怎麽個個都沒眼力勁了?!」


    侯夫人盡管吼道大聲,終究還是慢了一步,昨夜雲淺落氣之後,書畫喊天喊地的都叫不來一個人,終是絕望的跑出了府外,連夜迴了首輔,幾乎是哭著爬進去的。


    一聲聲淒慘的控訴,將她家小姐這些年所受的委屈全數說了出來,小姐活著時為了維護世子爺,不讓書畫多說半個字,如今死了,還能不說嗎?


    書畫哭的全身抽搐,早知道他候府,他世子爺如此狠絕,就算小姐要將她趕出府,她也得早些告訴雲夫人,候府那一窩子是如何人前一套,人後是一套的折磨小姐的。


    等到世子爺從秦氏的屋裏匆匆趕到後院,裏麵已經站滿了雲府的人。


    世子爺衛疆瞧著一眾前來討伐的人群,有一瞬間的錯愕,日子過的久了,雲淺耍潑耍的多了,他隻想到她越來越像市井婦人,似乎忘記了,她還是雲府首輔雲閣老的嫡孫女。


    曾經她也是一位高高在上,身份高貴的官家小姐。


    雲夫人看著雲淺慘白的臉,差點就暈了過去,當場要讓雲閣老到皇上麵前替他雲府做主。


    此番話嚇得候府衛夫人當場跪在了她跟前,以當今皇上對雲府的重視,和對候府的無視,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人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候府是先皇封的,早就手無實權,世子這一輩又是人丁單薄,沒出一個官職,如今的候府隻餘一副空殼,而他首輔雲府是當朝皇上所封,炙手可熱,如由著他們到皇上麵前去參一本,候府還能保住嗎?世子爺還能是世子爺嗎,真到了那時,她也活不成了,這便當著白夫人的麵,發誓要讓昨夜府上所有失職的人為世子夫人陪葬。


    最後,終於在候夫人許諾,將一個月前世子爺新納的姨娘秦氏,和雲淺跟前的一等丫頭靜月一同活埋,為世子夫人陪葬之後才算稍稍的平靜了下來。


    而世子爺也要在祠堂雲淺的靈前跪上三日以懺悔自己的過錯。衛疆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因為雲淺的死,弄的如此淒慘,麵子從雲府雲淺的哥哥雲赫闖進來,揪住他衣襟當著眾人的麵狠狠的揍了一頓之後,自然就不存在了。


    然而他想不通的是,自己的父親,堂堂一位侯爺,竟然會因為害怕丟了爵位,在雲府麵前一句話都不敢說,他是候府世子,卻由他雲府拿捏,多荒唐,多可笑,他自認為有一身本事,隻待他日被皇上挖掘,他本該前途光明,威名赫赫,怎就因為一位婦人而折了全部?


    死了又怎樣?她雲淺從嫁給他的那一刻開始,她就隻是自己的妻子,他也有權決定她的生死。


    更何況是難產,天命誰能算得到,自己何嚐又不難過,那是他的第一個兒子,能不心痛嗎?為何眾人還要將多餘的罪孽強加在他身上,他不明白他錯在哪裏,要錯也是雲淺錯了,她死的不是時候,如果能再堅持一會兒,說不定兒子就能保下來,雲府的人也不會前來大鬧。


    都是自己太寵了她,才讓她無法無天,連死都要害他一迴。


    雲淺不知,在她死後,她愛了一生的男人,竟是這般在自己靈前懺悔的,若是知道了,不知會不會被氣活。


    隻是無論候府此時拿出多大的誠意,也挽不迴雲淺的一條命,雲夫人離開候府之前,衝著候夫人痛恨的說了一句:「從今往後,我首輔與你候府老死不相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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