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姬姓天家是一個怎麽樣的存在呢?不同階層,不同國度,不同時代人的評價是不一樣的。


    占據絕大多數的普羅大眾視天子為天朝的支柱,民眾的天然保護者,監護人。他們從心底裏尊敬天子,並且愛屋及烏的對天家抱有好感。這種感情在建國及天朝高速發展的時代尤其濃烈。然而自因熱核武器的出現國戰規模被限製之後,地球趨於和平,天朝也轉向溫和政策,疆域止步不前。與此同時,天子分權後,天子被弱化,尚書台諸國士的重要性越發突顯出來,天朝民眾的這種情感也隨之變得淡然起來。


    姬姓天家享國千載,這千年的時間裏,天朝基本保持著一貫的發展速度。在這種相對平穩的環境下,以及聖祖大力改新之後,天朝的讀書人變得求道與治世理想並重,眾多世家也隨之興盛繁衍。


    這裏求的道可不是虛幻的長生久世之道,而是天地人間的運轉之道。天道教所奉的道是此道,其所尊奉的聖人正是在求道之路上留下裏程碑的求道者。


    這些求道者加上商貿大族與政治世家就組成了被冠以頗為複古稱謂的“士族”。這些士族從建國起就一直活躍在天朝的學政商三界,無孔不入。


    當然,某種意義上天家也是士族的一員,而且是最為尊貴的那一個。


    立朝以來,借由聖祖的策略,士族興起,因此他們也投桃報李,一直拱衛在姬家身前。然而,在這波瀾不驚的關係之下到底是如何的波濤洶湧卻不為外人所知了。


    至少按照天朝百年一修史的慣例,早應向外公布的比聖生平文稿,卻至今也沒有消息,讓研究“天子分權”這一時期的曆史學者們望眼欲穿。


    …


    姬華氏整理了一下思緒和情緒,繼續說道:“《天綱》開篇第一句話是什麽,我想珍你一定不會不知道:天朝之主為天子,凡天朝之物、權,無論地上地下,皆為天子所有。這話聽起來是何等的霸氣非凡,但實際卻是如廢話一般的存在,毫無效用。這是因為有一句‘天子為共主,不涉政’作為限製的關係。”


    “但是對於姬家,對於天子來說,這不是一句空話,而是理所當然的。”


    “在天子的眼裏,尚書令,國士,大理寺寺卿都是管家,生活在天朝治下的民眾則是天子的子民。管家有自己的小心思,時常忘了職責將家裏搞得亂糟糟的。民眾則目光短淺,會為了小利而丟棄大益,甚至背棄自己的根本。”


    “在天子看來,天下所有人都有可能將敗壞自己的家,隻有自己才是最為珍視它。為了它的繁榮昌盛,天子可以奉獻出一切,即使是他自己的權力。”


    “所以,比聖才會答應製定《天綱》,讓天子真正走下權力的巔峰。”


    “但是,即使天子已經成為那些權力生物眼中的傀儡、擺設,他,他們依舊是那個視天下為自家,視子民為家人的…笨蛋!”


    “他們時時刻刻擔心著天下哪裏受災了,天天接見有識之士,聽取他們的意見,遇到絕好提案的時候必定大力推動,必要的時候甚至親自出麵說服相關諸公和國士。對於手中留下的唯二權力,禦史監察和寺卿司法,更是不敢懈怠。”


    “有時候,看著你父親這樣的忙碌,我心裏卻不由得對聖祖既佩服又怨恨。”


    “聖祖立天道教,讓天子成為在世聖人,不僅讓天下從此無人敢行操莽舊事,更是將聖人之心之行刻在了姬家後人的骨頭血脈裏。無論是誰,隻要坐上天子玉座,這些聖人思想就會鑽進他的腦袋,從此逃脫不了“聖人”的束縛。”


    “珍,你覺得母親說的這些有道理麽?”


    姬華氏滔滔不絕地講述完她對天家的看法,最後,平靜地向女兒問道。


    珍全程都沉默著,豎起耳朵聽著的同時心裏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叔伯兄弟們都不願去當這個天子了。


    “這麽說來,不僅僅是他們各自有著自己的最愛,以及玉座本身的吸引力不夠這些我想當然的原因,而是他們明白那個位置的分量,所以才不敢輕易決斷呀!”


    “我還說他們是懦弱、沒有擔當,現在看來是一語中的,但我自己何嚐不是信口開河、不自量力了!”


    “但是…”


    “即使是這樣…”


    珍在心裏重新審視一番後,下定了決心,從母親膝上離開,就那樣跪坐著,抬起頭直視母親,眼神無比堅定的迴答道:“母親,也許真如你所說的,天子於我們就是一個囚牢。但我卻認為,這也許正是我們姬家的宿命,即使不是我,總要有人踏上去。更何況,從小我就一直憧憬著那個位置。如果不嚐試一下,我是不會甘心的。”


    “你…”姬華氏張口嘴還想要再說些什麽,最終隻吐出這一個字,再次長歎一聲後,將珍從地上扶起。她右手緊緊握住女兒的左臂,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既然這樣,母親就不再多說了。隻是你要做好準備,我想反對的人肯定不止我一個的。”


    珍聞言,喜笑顏開的一把抱住母親,謝道:“謝謝母親,母親對我最好了!”


    姬華氏將惱人的珍推開,正色說道:“先不要高興,我先和你說清楚,無論最後你有沒有得償所願,我都手術室注意從北辰宮搬出去住的。新房子我已經讓你舅舅在幫我準備了。”


    “啊?”珍愣愣的問道:“為什麽?”


    …


    時間來到中午,午餐過後的鄭善和張如真兩人走在校園的林間小道上,算是約會的同時順便消消食。


    聊天的時候鄭善將上午課間的事告訴了她,張如真的話卻讓他吃了一驚。


    “你知道吉姆為了什麽逃課?”鄭善問道。


    張如真點頭,說道:“雖然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不過,我想應該不會錯的。”


    正巧,小路前麵有一處空著的石桌石凳,鄭善說:“我們坐下來,你跟我詳細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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