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秦無幽掛著一件披風,右手撫摸著腰間玉帶,雙眼凝視著日出。


    日出之美,在於它脫胎於最深的黑暗。


    秦無幽不喜歡周都的“白晝”,因為人總要在黑暗中待一些時間的。


    在黑暗中期待黎明的感覺,是很讓人陶醉的。


    秦無幽將王霄從睡夢中叫醒,他們該動身了。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十齋大典從淩晨便已經開始了。


    ……白馬寺。


    法海、普渡、慧雲、靜尼、宏衣五位禪師齊聚白馬寺露天場地,全部盤膝而坐。


    白馬寺外,已經匯聚了成千上萬的修士,其中不乏有十多位五境大能。


    十齋大典,並非隻是邀請了七戒一人,而是廣邀天下修士,皆可於此論佛。


    其實這也是一招陽謀,借大周諸多修士的勢,勢壓七戒。


    十齋大典廣邀天下修士論佛,說到底還是讓天下修士看他們六人論佛,參照他們的佛法以求修為更進一步。


    出於利益和情義上。齊聚白馬寺的天下修士承了他們五大寺的情,自然也就要借出自己的勢。


    出於家國之情上,五大寺都是大周的本土佛教,天下修士不幫自家人,難道幫七戒這個外人嗎?


    “諸位遠道而來,貧僧有失遠迎,還請恕罪,請諸位進寺觀禮。”普渡大師開口,邀請寺外修士進寺。


    白馬寺的露天場地足夠的大,完全容納了這上萬的修士,加上白馬寺原有的沙彌,除了五位禪師所在的中心區域以及數十位五境所在的次中心區域,整個露天場地已經座無虛席。


    秦無幽和王霄當然也進來了,就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顏伯母。”秦無幽在那數十位五境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隨即他眼睛掃視四周,最終停在另一個角落。


    顏沁雪女扮男裝,就坐在那個角落。


    後者視線轉動,也在尋找著什麽人,最終與前者的目光相接。


    顏沁雪抿嘴一笑,衝著秦無幽挑了挑眉。


    秦無幽無奈的搖了搖頭,對王霄叮囑道:“我有正事去辦,你不要跟過來。”


    於是,在王霄疑惑而不解的目光下,秦無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坐在了顏沁雪旁邊。


    “……”王霄。


    露天場地的中心區域及次中心區域內,五位禪師和諸多大能的目光向寺外望去。


    那寺外台階上,兩排禁軍邁步而上,有序的停在兩側。


    一名蟒袍中年緩緩提步而來。


    “金山寺法海見過攝政王。”


    “白馬寺普渡見過攝政王。”


    “普陀寺……”


    “緣法寺……”


    “五台寺……”


    “顏家……”


    “雲族……”


    “我等,拜見攝政王。”


    露天場地內,諸人對著來人行禮。


    不同的是,五境大修行的是拱手之禮,其餘人行的是跪拜之禮。


    而秦無幽,則是沒有行禮。


    這一刹那,兩鬢微白的攝政王與秦無幽眼神交鋒,在下一刹那又無聲錯開。


    “諸位無需多禮。”攝政王走到次中心區域盤腿而坐,道:“本王此來,也隻為一觀論佛講法。”


    眾人震驚萬分,這位王爺躬身廟堂十餘載,未曾參與世俗之事,沒想到,五大寺竟然將這位也請來了。


    “王爺駕臨,是我等之幸。”五位禪師再次行禮。


    隨後,五位禪師的目光再次放到門口,此次論佛的另一主人公,到了!


    門外,七戒手持一串佛珠。


    眾人尚未見到其身影,他便已經出現在露天場地的五位禪師對麵。


    “是梵淨佛主的神足通,這七戒竟然學到了。”有了解過梵淨佛門的幾位五境眼睛一頓,心中頗為震驚。


    剛才這七戒的速度,遠超自己全力以赴的速度!


    但,這七戒的修為明明隻有五境初期。


    “好快的速度!”秦無幽看著這位從相貌看起來不比自己大幾歲的小和尚,臉上布滿凝重之色。


    “阿彌陀佛!小僧七戒見過諸位禪師,見過大周攝政王,見過諸位大修。”七戒禪師先是行禮,隨後才盤膝坐下。


    諸人亦是迴禮。


    “小禪師果然年少有為,不愧是聖佛弟子。”攝政王讚歎道。


    “阿彌陀佛!貧僧普渡,攜法海、慧雲、靜尼、宏衣四位禪師,向七戒上師問禮。”


    七戒正襟危坐,雖神色嚴肅但毫無淩亂之意,問道:“阿彌陀佛!小僧鬥膽,幾位禪師設下這十齋大典邀小僧論佛,不知怎麽個論佛法?”


    “阿彌陀佛!我等共問佛三場,如何?”普渡問道。


    “但憑諸位禪師做主。”七戒道。


    “阿彌陀佛!我等皈依佛門,講究一個緣法;修佛心典,講究一個禪意。”法海道:“這第一場,便為釋禪。”


    法海掃視一周,目光落在攝政王身上:“請王爺提一字。”


    攝政王一怔,隨後看向七戒,問道:“小禪師信得過本王否?”


    “王爺執掌大周朝政,以公平公正立身,廣得天下民眾喜愛。小僧自是信得過的。”七戒道。


    “如此便好。”攝政王環視四周,最終落在寺門口那一株桃樹上。


    準確來說是落在了那桃樹上的桃花上。


    “便以‘花’字如何?”攝政王道。


    “請五位禪師先行釋禪。”七戒行了一個佛禮。


    “卻之不恭。”普渡大師迴了一個佛禮,道:“花即是空,空即是花。花開是空,花落亦是空。”


    聞言,另外四位禪師露出笑容,普渡先行釋禪,已搶占先手。


    “非也。”七戒搖了搖頭,道:“花中有道,道中有花。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花非空,空非花。”


    角落,秦無幽理解了這“釋禪”的意思。


    簡而言之,就是從提出的一個字上得到佛門的一個論題,另一方就要反駁這個論題,說到底就是一場辯論。


    這麽看來,先提出論題的一方是占些優勢的,因為論題是由先手決定的。


    “花開花落,終歸虛幻。執著於花相,便是著相。”普渡大師笑著道。


    “著相?”七戒也笑了,他手指一勾,寺外一朵桃花落入普渡大師手中。


    “請問禪師,這花可有重量?”七戒問道。


    普渡大師微微一怔。


    七戒又招來一朵桃花,放置在普渡大師頭上。


    “花瓣雖輕,卻能隨風輕舞。”七戒道:“禪師說花是空,可這花戴在你的頭上,你的氣質卻改變了。空與有本就是一體。”


    普渡大師一滯。


    五位禪師陷入沉默,良久之後,普渡大師道:“是貧僧著相了,多謝上師渡我。”


    “善!”七戒麵帶微笑,道:“並非小僧渡禪師,是禪師自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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