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用手指點了點登記簿上的幾行字。


    “嘖嘖,你瞧見沒?這家夥三天兩頭跑來申請,話說得一套一套,可內容虛得厲害。”


    “咱隨口一問,他扭扭捏捏繞半天,也掰不出個明白話來!”


    唐安聽著沒搭話,手卻立刻接過簿子,翻了幾頁,動作利索得很。


    “這臭小子要的全是引水截流的設備?這種東西,要是亂搞,我們村子的水源也保不住了!”


    唐安腦子裏快速盤算著,最近山上那些詭異的蹤跡和腳印漸漸串成了一條線。


    “不對勁,不會這麽巧吧?這莫不是跟我一直查的事撞上了?”


    “李哥!”


    唐安忽然抬頭,聲音低沉。


    “這些設備,他動過沒?”


    李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還沒批下來。不過,他這副鬼鬼祟祟的樣子,鬼都知道沒安好心!”


    唐安攤開雙手:“得,那就來個將計就計吧。我得琢磨琢磨,怎麽能讓他主動咬著尾巴露出馬腳。”


    順手把簿子遞迴李明手中,心下卻已有對策。


    他一邊道別,一邊想著:“這沈明,快跑不出我的五指山了,看你還能耍什麽新花樣!”


    ……


    唐安迴到村裏,腳步沒停,直接奔王德功大爺家。


    剛到小院門口,他就看到院內,王大爺正仰在藤椅裏,拿著一把蒲扇悠哉悠哉地扇風。


    “王大爺,我找到不少新門道,從李明那兒聽來的。”


    唐安三言兩語把事情說了一遍。


    王德功一聽,拍案怒起。


    “瞧瞧他!咱村養活這麽個二愣子,竟心想著絕咱生路。這不是作死麽!”


    “大爺,那接下來咋整?”


    唐安眼神懇切,語氣也收斂了不少。


    王德功沉默了一會兒,猛吸了口旱煙,緩慢開口。


    “安子,今兒晚上,咱倆去村後的山澗轉轉。不摸清這玩意兒是在搞啥,也不敢隨便翻案。”


    ……


    夜裏,冷月斜掛,氣氛靜得出奇。


    唐安跟王德功藏在一棵大樹後麵。


    腳步聲透過夜幕傳來。


    兩人對視一眼,蹲下身子匍匐前進,向聲源摸過去。


    一片隱約的橙黃光線晃動,唐安看清了。


    沈明帶著幾個生麵孔,正悄悄地往山澗水源裏倒東西。


    白色的瓶子翻滾在地,隱隱反射著月光。


    沈明低聲吩咐著什麽,可惜風太大,話語斷斷續續。


    他手裏的瓶子晃了晃,裏麵像是還有殘餘液體。


    等一夥人走遠,唐安才從樹後站出來。


    他深吸兩口氣,壓下心裏的火。


    一旁的王德功一聲不吭,走上前蹲身撿起地上的瓶子,湊近一聞,眉頭頓時擰成疙瘩。


    “嘛事得狠成這樣,這藥化得咱水都不能用了吧?”


    他說這話時,聲音壓得低沉,卻帶著怒意。


    唐安拍了拍王德功的肩膀。


    “大爺,這事兒,咱不能就這麽算了。我得另想法子,把沈明給抓個正著!”


    濕漉漉的夜幕低垂,空氣中那股濃重的刺鼻藥劑味兒,直往王德功鼻腔裏鑽。


    他喘了幾口粗氣,像著了涼似的,一邊彎腰咳嗽著,一邊呸了兩聲。


    “呸!他娘的,這臭小子難道想毒死咱整個村嗎?”


    一腔怒火燙在嗓子眼,聲音聽著都打著顫兒。


    唐安站在旁邊,臉色陰冷得跟冬天的夜風差不多。


    他眯著眼,眼神略微一跳,轉瞬又恢複平靜。


    他趕緊扯了扯王德功的胳膊,低聲道。


    “王大爺,別急,咱得合計合計,別亂來。”


    話鋒雖平,卻多了幾分穩當。


    兩人摸著黑,轉迴村子,沒聲張。


    他們鑽進東頭那間早就沒人用的柴房。


    地方僻靜,平時除了野貓野狗,半個人影也看不見。


    王德功掏出煙袋,點上火,猛吸了一口,皺巴巴的老臉被煙圈遮了半邊。


    他隨手甩了甩煙灰,語氣沉沉的。


    “安子,你說,這沈明他搞啥名堂?村裏的水井就那一口,他下毒?想逼死咱?”


    唐安坐在牆角,冷靜地思索了一會兒。


    他語氣多了幾分意味。


    “王大爺,這事吧,沒那麽簡單。他啊,不光是針對井水,怕是衝我來的。”


    王德功一聽,全愣住了,嘴裏咕噥著。


    “針對你?圖啥?”


    唐安低下頭,慢慢解釋:“你想啊,井水要真壞了,先倒黴的是誰?肯定是我的那幾畝試驗田!”


    他頓了頓,抬眼看了看王德功。


    “到時候,村裏人肯定會以為是我的種植技術胡鬧,把什麽風水、水質都弄壞了。沈明趁機煽風點火,我說句話都沒用。背鍋,這不是分分鍾?”


    一番話,語調雖然平,卻藏了股沉重的壓迫。


    聽完,王德功抬手拍了拍大腿。


    “厲害啊,這人心思歹毒得徹底!”


    他咬了咬牙。


    “安子,你說得對,這次咱不能再讓他挑唆下去了,得抓到真憑實據才行。”


    第二天天剛擦亮,唐安就到了村頭的大槐樹下。


    和幾個上了年紀的村民打起了招唿,說說莊稼收成的事兒,掩人耳目。


    幾句應酬完,他才拉著王德功走到一旁,小聲囑咐。


    “大爺,你盯緊點沈明,他絕對沒消停,還會鬧幺蛾子。”


    王德功眯著眼瞧了瞧天。


    “行,安子,這小子的動作我替你瞧著。他再敢出妖蛾,看我不收拾他!”


    隨後,唐安又找到李明,把昨晚柴房裏的推測講了個八成,語氣裏帶了點急。


    “兄弟,麻煩你替我查查,沈明最近是不是還遞交了什麽設備申請之類的,別讓他接著搞事。”


    李明沒廢話,額頭上的眉頭皺成了“川”字。


    “這孫子早就看不爽他!瞧好吧,這活我攬了,看不把他的黑事全翻出來!”


    一句話說得響亮,一邊抄起自己的檢查表就走了。


    當天夜裏,唐安扛著冷風踏上後山。


    他沒空睡,留了張手寫稿給村裏的幾位長輩。


    稿子裏寫著水源被破壞可能帶來的後果,算作備份證據。


    這後山安靜得不對勁。


    隻有蟲鳴聲帶著偶爾一兩聲遠遠的風浪,聽得叫人生疑。


    唐安蹲在一棵老樹背陰處,從葉隙間往山路下瞧。


    等了好一陣,才瞥到沈明晃晃悠悠的身影。


    他後頭還跟著一陌生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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