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辰還想說著什麽,卻見邵靖雨已經一陣風似得奪路而逃,她跑迴了包間拿過自己的背包,拉著宋妍兒的手就走。

    她的臉上有著一絲難以言明的空落與無力,更多的卻是一種無法控製的心慌,她甚至在自嘲自己剛才到底想什麽呢?她竟然會因為顧星辰的表白而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憧憬,那是一種帶著很柔和的氛圍,對於一個從未品嚐過愛情滋味的女孩幾乎有著致命般的吸引力。

    她可以嗎?她還可以追求嗎?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鼓動著她說邁出這一步吧!這不是你一直藏在心裏所希冀的一種情懷嗎?有一瞬間她快被這個聲音給說服了,可是也就是一轉念的時間,又出現另一種極端的冷嘲聲,那聲音毫不避諱的在對她叫囂著,帶著一種她引以為惡的絕情與冷酷,隻讓她覺得芒刺在背,像是被人當眾扒了衣服一般的羞恥與憎恨。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避。

    顧星辰追了出來,就在北岸的門口,他擋在了她的麵前,臉上有著焦急與自責。

    “對不起,是不是我剛才說的話讓你生氣了?我跟你道歉,我真的跟你道歉。”

    “不關你的事,我要迴去了,我朋友一個人在外麵,她家裏人會擔心,我想把她送迴家去了。”她躲閃著他的目光,想要避開他的存在就走,可是顧星辰顯然不想就此放棄。

    “我陪你一起送她迴去吧!天已經黑了,你們兩個女孩子,我不太放心。”他說得很是誠懇,在注意到邵靖雨臉上明顯躲閃而疏離的神色,他隻覺得心頭一痛,可是很快就被他轉換成輕鬆的微笑,像是什麽事情也沒發生一般。

    “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們不需要,再見……”她快速的說完拉著宋妍兒就走。

    腦子裏因為顧星辰的話搞得有點混亂,剛走了幾步,她絲毫沒有注意到宋妍兒突然慢下來的步伐以及眼中升騰出的詫異與驚慌。

    “姐姐——”

    隻聽宋妍兒一聲突兀的驚唿,她下意識的想要轉頭,卻不想左側臉頰猛然間受了一記大力的巴掌,火辣辣的疼痛頓時攪得她整個人有點發暈,腳步也因為在絲毫沒有準備的受力下踉蹌的後退了幾步。

    邵靖雨看著麵前突然出現的人,她伸手捂住吃痛的臉頰,一臉驚詫又憤怒的盯著出手的那人,手臂卻是被宋妍兒緊緊的摟著,她聽見小丫頭明顯哽咽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愧疚。

    “姐姐,對不起……對不起……”

    邵

    靖雨隻覺得不可思議極了,她盯著麵前這個依舊雍容華貴到不可一世的女人,那精致的妝容,眼高於頂的目光,帶著俯瞰一切的嘲諷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

    胸口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巴掌而不受控製的起伏著,她強忍著想要與她拚命的架勢上前了兩步,一雙清亮的眸子閃著冷沉的銳利,絲毫不被尚茵夢那慣用的囂張氣焰給打壓。

    “你憑什麽打我?”她冷聲問道,眸光如刀直直的逼近尚茵夢,帶著一種不服輸的氣勢與勁道。

    “你有什麽資格跟我這樣說話?”尚茵夢卻是冷哼一聲,眼角眉梢是十足輕蔑的高冷。

    “你又有什麽資格打我?”

    “你跟我談資格?那我倒要問問是誰給你的權利把我的女兒帶出去的?她若是出了一丁點的差池,你有什麽能耐可以對她負責?啊?也真是我看人不清啊!竟然會答應妍兒來見見你這個她口中的好老師?現在看來你不光極其不負責任,你還心思不純,攛掇我的女兒離家出走,跟我這個母親對著幹,你真是太有本事了你?你這些個不入流的手腕到底是跟誰學的嗯?看你居然還是t大畢業的?在我看來你純粹就是個缺少教養,你的父母是怎麽把你帶到這個世上的嗯?有人生沒人教的東西!”

    尚茵夢惡狠狠的說完,嘴角卻是挑起了一絲挑釁嘲弄的弧度,她的眼睛滿是濃重的蔑視,帶著傲視群雄的姿態,就連一個多餘的眼神似乎也因為落在邵靖雨的身上而會顯得降低了她自己的品味。

    “媽媽,你在說什麽呢?”宋妍兒不敢置信的驚叫起來,她的眼中有著顯而易見的驚愕與不安,更多的卻是對於邵靖雨的愧疚與心疼。

    尚茵夢的話太過犀利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惡毒,她用一種看似理所當然的語氣說的卻是最傷人的話,像是生生的揭開了邵靖雨身上最薄弱的一層皮,隻一瞬間便是鮮血淋漓,那層皮是她最不願觸及的部分,裏麵有著她兒時的時候親眼目睹自己的爸爸追著媽媽遠去的背影最終卻因為摔了一跤就此再無交集,從那一天起,她便成了一個沒有媽媽的孩子。

    像是有數不清的疼痛在襲擊著她的神經,她有些承受不住的伸手按住了心口的位置,眉頭也緊緊的皺在了一起,有一種類似悲傷與不甘交雜的情緒像是龍卷風一般侵襲著她的整個身子,她隻覺得怎麽那麽疼呢?就好像眼前的這個女人生生的用著這個世上最殘忍最無情的錘子重重的砸在了她的心口,一下一下的,疼得她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她的臉色已然變得慘白,宋妍兒抓著她的手都感覺到了那瞬間轉變的冰冷,在這寒冷的深冬夜晚尤為的清晰。

    “姐姐,姐姐,你沒事吧?你不要這樣,我媽媽不是故意的,她隻是在氣我沒有聽她的話,她不是真的在說你,你不要往心裏麵去。”

    宋妍兒的聲音已然帶著哭腔,晶瑩的淚水瞬間自眼眶滾落下來,落在她冰冷的手背上,她似乎感受到了那微弱的潮濕與熱度,咬肌動了動,她看向尚茵夢的眼神突然變得陰森又莫名。

    她笑了,極度諷刺的不以為意,她說:“沒錯,我就是個沒媽教的破孩子,缺乏教養,生來就遭人嫌,你既然這麽看不慣的話可以去找找我那個沒心肝的媽呀!問問她,拋夫棄女來追求的所謂自由與享受是不是真的那麽快活?你要能找著那個女人記得跟我知會一聲,保不齊我還得感謝你呢!”

    她冷不丁的嗤笑了一聲,笑得肆意又無謂,那雙始終淡如水的眸子卻是閃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淒愴,有種破罐子破摔的無謂,她甚至咯咯笑出了聲,眼角彎彎,紅唇微勾,似笑非笑的樣子,她盯著尚茵夢的眼神非常的冷淡,有潤澤的潮濕在她眼眶周圍逐漸暈開,連帶挺巧的鼻頭也逐漸泛起一抹惹人心疼的紅,她的笑,輕飄飄的一層,隻在那隨即垂下的肩頭與輕咬住的嘴唇一角昭示著這個女孩此刻的隱忍無助與頹廢。

    可是她卻強硬的忍著,用一種自傷的方式迴擊著敵人口中刻薄惡毒的傷害。

    尚茵夢成功的被邵靖雨激怒了,她一直引以為傲的貴婦姿態有那麽一瞬間出現了皸裂的口子,像是被她報複性的扯開了披著的華服一角,冷不丁的露出了醜陋的獠牙,那是尚茵夢幾乎已經忘卻的最原始的麵目。

    她似乎聽到了一句貌似很遙遠的但是卻極其熟悉的聲音。

    美目閃過一絲驚慌,她看著邵靖雨那雙狹長冷沉的眸,閃著一種尖銳刺骨的寒意,隻看進那雙似笑非笑的眸中,尚茵夢竟覺得有一絲心驚肉跳。

    她隻覺得這個女孩的眼神,竟詭異的異常。

    拋夫棄女來追求的所謂自由與享受?

    這句話再度迴籠進大腦,尚茵夢隻覺得像是瞬間被一記悶雷砸的轉不過彎來。

    “你……你叫什麽名字?”她幾乎是抖著紅豔的唇開口。

    “邵靖雨。”她答,語氣沒有絲毫的波動。

    姓邵?這個熟悉的字眼已然叫尚茵夢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像是在努力思索著什麽

    ,她的眉心已然皺在了一起,形成一個清晰可見的川字。

    她努力的在腦海中搜尋關於這個名字的所有,可是卻毫無所獲,她竟有些虛汗頻出,強製按壓下心口股心慌意亂,她再度抬眸看向邵靖雨,想要在她臉上找尋那幾乎在她腦海中不成形的一張五官,想要找尋到獨屬於那人的相似之處,然而可悲的是她竟然發現,那張臉的輪廓已然在她的腦海中變成了模糊的一團,竟再也不能分辨出她曾經深深為之迷戀的某一個眼神或者笑容。

    她早已經將那個人從腦子裏徹底的剔除了!

    “媽媽,是我拉著姐姐走的,你誤會她了,你不應該這樣說姐姐的,若是有一天你親耳聽到別人用和你同樣的態度同樣的話來說我的話,你會開心嗎?你剛才那樣說姐姐,你不覺得……不覺得你真的過分了嗎?”

    宋妍兒抽泣的聲音響了出來,也瞬間召迴了尚茵夢發怔的大腦思維。

    “誰讓你喊她姐姐的?你隻有哥哥,沒有姐姐,聽見沒有?”尚茵夢猛然間發怒的神色嚇了宋妍兒一跳,她明顯的驚跳了一下,跟著愣愣的看著被她叫做媽媽的人用一種像是仇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自己。

    兩行委屈又傷心的淚水再度流了下來,她隻能默默的低下了頭,整個人已然變得六神無主,帶著滿滿的哀傷,她甚至開始恨自己,做不到讓媽媽滿意,也不能維護邵靖雨不受媽媽的刁難,更加難過的卻是……她竟然想起了齊戰那張漠然疏離的臉,眼淚流得更兇了。

    “這位女士,請你注意自己的說話用詞,在沒有弄清事情的原委之前隨意下定結論說是靖雨攛掇你的女兒離家出走,這已經涉嫌對她的誹謗,你肆意抨擊她的父母沒有好好教養她同樣沒有事實根據,這已經涉嫌肆意侮辱,父母都是子女的最直麵的榜樣人物,我相信,在你女兒麵前,你一定不會希望看到她失望的眼神吧!”

    顧星辰沉著有力的聲音像是為她冷酷無謂的心靈之湖投進去的一記炸雷,瞬間將邵靖驚獸一般張著隨時戰鬥的利爪悉數收攏進他溫暖的懷抱,她感受到他帶著寬慰安定的溫度的手掌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有一種莫名的心安瞬間包裹住她的思維,她不由得輕輕笑了一下。

    這就是安全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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