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緊跟著宋亭舟,兩人扔下被打的半死不活的田興,雙雙沉默的下了山,孟晚心中思緒萬千,甚至來不及憤怒害怕。


    他如今麵對最大的問題便是貞潔。


    如果與外男說話都要避嫌,那他這樣差點被看了身子,豈不是算失潔?


    縱然宋亭舟知道自己沒被田興得逞,但剛才那樣被外男抱在懷裏猥褻,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大忌了。


    豆腐方子他已經交給常金花,宋家現如今靠著豆腐每月都有一兩多銀子的進賬,應該不會直接將自己趕走,嫌隙肯定是有的,或許宋亭舟經此一事不娶自己了?


    那豈不是因禍得福?


    “抱歉。”


    孟晚怔楞的看著宋亭舟,他在和我道歉?


    宋亭舟向來冷峻的神情,此時似有些張皇失措,他躲避著孟晚的注視,又低聲說道:“是我的錯,我沒給你個名分,讓你今日受到這種侮辱。”


    孟晚下意識想討好安慰他,畢竟這算是他東家。


    “不怪你,是我……”然而話說到一半他又開始不服,我個屁,我才是受害者,關我什麽事,長得好看是我的錯嗎!


    孟晚咬牙切齒的說:“是田老大,誰知道他長相一臉正直,能做出這種事。”都家暴了能是什麽好東西。


    孟晚提起他就是一肚子的氣,該死的,給他的熊膽子敢惡心老子,不讓田興好看他就不姓孟!


    “總之以後不會再讓你發生這種事了,除非我死。”宋亭舟說這句話的時候微微低頭直視孟晚,語氣堅定又認真,仿佛將這句承諾刻在了心裏。


    “說什麽死不死的……”孟晚沒想到他把話說得這麽重,不知為何有些心慌。


    宋家大郎該不會真看上他了吧?聽他的意思好像真要娶他,這可如何是好,真嫁了?


    迴家的時候常金花看出兩人氣氛不對,她倒是沒想到隔壁田家有膽子猥褻孟晚,還以為是宋亭舟唐突了孟晚,惹得他不快,但又一瞧,卻覺得自家兒子的臉色比孟晚還難看,這倒是把她弄蒙了。


    沉默著坐上飯桌,孟晚碗裏多了塊排骨,他瞟了一眼身旁的宋亭舟,低頭啃排骨,過了會兒,碗裏又多了一塊。


    孟晚本來差勁的心情,啃著啃著竟然越來越香。


    “姨,我要添飯!”


    “吃就自己去添,叫我作甚。”常金花莫名其妙。


    宋亭舟默默的幫孟晚舀了一勺幹飯,還淡定的對老娘解釋:“他手上都是油,不方便。”


    常金花聞言打量起他們倆來,“方才大郎去兆山上找你……”


    “大哥,你這是怎麽了?和人打架了?”


    “大孫呦~”


    “大郎,你這是被哪個黑了心的打成這樣!”


    “大哥你說是誰,我和爹找他去!”


    “還不起開,沒見你爺們都被人打成這樣了!跟個木頭樁子似的不會動彈,還不快請大夫來!”


    尖銳的叫罵聲從隔壁傳來,宋家飯桌上的三人表現各異。


    常金花皺著眉,“隔壁田家的大兒子被打了?”


    倆孩子沒吭聲,常金花頓感不妙,“大郎,是你打了田興?”


    宋亭舟放下碗筷,語氣淡淡,“是他自己不長眼——掉進了山窪裏。”


    孟晚立即作證,“沒錯,我和表哥親眼見到的!他滾了好幾圈。”


    常金花狐疑的看著他倆,“那你們沒幫忙將人家拉起來?”


    宋亭舟冷笑一聲,“關我何事。”


    他很少頂撞常金花,這句話倒是有些不恭順。


    孟晚知道宋亭舟的火氣不是對著常金花,怕常金花誤會,他急忙打圓場,“姨,不是你說的讓我少和田家來往嗎,所以我們就沒管。”


    常金花險些被他們倆氣笑,“我是說不讓你和田家少來往,但你哪次聽了。”


    孟晚當即舉手發誓,“聽,這迴我絕對聽了,我再搭理他們家人就……”


    他碗裏又多了塊排骨,打斷了他的話。


    孟晚小聲嘀咕,“夠了夠了。”


    宋亭舟收迴筷子,就著加了蘑菇的鹵子,將桌上的豆腐吃了個一幹二淨。


    隔壁熱熱鬧鬧的折騰了許久,都是鄰裏鄰居的住著,這麽大的動靜常金花也不能當做沒聽到,她從廚房的碗櫃裏數了十個雞蛋,交代說:“你們在家老實待著,我去隔壁看看去。”


    孟晚想洗澡,但常金花不在,光他和宋亭舟感覺怪怪的。


    “是要洗澡嗎?我幫你燒水。”宋亭舟冷不丁開口。


    孟晚搖頭拒絕,“我一會自己燒就好,你去看書吧。”


    宋亭舟心裏想同孟晚多待會兒,又怕孟晚不自在,便退迴了自己屋子。


    孟晚洗了碗筷後坐在門檻上,如今快要入冬了,天黑的越來越早。


    宋亭舟的小屋亮起了微弱的橘色燈光,孟晚扭頭看了眼忍不住提醒道:“表哥,燈太暗對眼睛不好,早些休息。”


    “嗯。”宋亭舟輕聲應道。


    孟晚轉迴腦袋仰頭看天,漆黑的夜空中遍布著星星點點,這些星星仿佛離地麵很近,有些還在微微閃爍著。


    他雙手抱住膝蓋,有冷風吹在他身上,使他縮了縮身子,將下巴埋懷裏,孟晚開始對著繁星發呆。


    他已經後知後覺的感到惡心害怕了,迴想起田興的那些話,今天如果宋亭舟沒有趕來,那些話的內容極有可能真的發生,被田家圈養起來當生育工具,那樣連自己夫郎都下死手的禽獸,真有那一天定是比死更可怕。


    不能因為在現代社會受過高等教育就得意忘形,太過高估別人的道德感,拿自己的安危涉險真是太愚蠢了。


    常金花明明提醒過他好多次,讓他一個小哥兒不要獨自去那兒,是他自己不夠謹慎,忘了如今自己的地位身份,哪怕是曾經的法治社會,一樣有留守兒童或婦女被畜生侵犯。


    想起後來消失的竹哥兒,還有今早突然失約的小梅,今天這事肯定有貓膩。


    孟晚眼神閃爍。


    對了,他還忘了沒感謝宋亭舟。


    “你這孩子不嫌冷啊?坐門口幹啥,快進屋。”常金花從隔壁田家迴來,關了大門往裏走,冷不丁看見孟晚坐在房門檻上,嚇了她一跳。


    “上次六嬸家的大力哥娶親,你不是還大晚上去他家接我嘛,今天我也等等你。”


    小屋看書的宋亭舟聽到了這句話,他磨蹭了兩下手中的書本,將這件事記在了心裏。


    常金花迴來,孟晚從廚房洗了澡,他鑽進被窩後對常金花說:


    “姨,明早你別起了,我給表哥準備早飯吧。”


    常金花隔著簾子咧了咧嘴,“那敢情好,明日我也睡個懶覺。”


    孟晚第二日早早起來和麵,將麵團在案板上擀成薄薄的大麵片,另用碗挖了兩勺麵粉,灶膛點火用大鍋化了一勺豬油澆在麵粉裏,接著又往裏加兩小勺的鹽,攪拌均勻塗抹在大麵片上,再撒上一把切碎的蔥段,卷起來再次擀圓。


    他和的麵多,一共做了六張大餅,用鍋裏剩的底油,添著小火慢慢烙。


    宋亭舟拎著磨好的生豆漿迴來,見他在前忙活,默默的蹲在灶台前幫他燒火。


    “表哥,火小些。”


    “嗯。”


    孟晚手拿鏟子站在鍋邊,時不時將鍋裏的餅翻個麵。


    “那個,昨天多虧了你。”


    宋亭舟聞著鍋中不同以往的香味,沉穩冷靜的說:“是我讓你受了驚嚇,我已經同娘說過,年後等我去府城考完了院試,不論結果如何,都會與你成親。”


    孟晚聞言鏟子一抖直接掉進了鍋裏,他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用手去鍋裏撈,中途卻被人一把握住。


    “當心燙到。”


    炙熱的手掌包裹住他的手,宋亭舟低沉的聲音仿佛就在他耳畔。


    孟晚飛速將手縮迴去,側過身不看他。


    宋亭舟站起來後退兩步,“抱歉,是我逾越了。”


    他洗了手背上書箱,準備動身去私塾。


    孟晚急忙用筷子將鏟子從鍋中夾起來,將烙好的餅子一一鏟出,再用布兜裝進去,“等等,你還沒吃飯,餅拿著吃。”


    本就是特意給他烙的,讓人餓著肚子走了算怎麽迴事。


    宋亭舟也不嫌燙,拿出一張出來,“我拿著路上吃,剩下你們留著。”


    孟晚問他:“這是為何?平日不都是帶上六七張在私塾吃嗎?”


    “往後晚上我都迴來吃住。”


    ——


    “大郎說晚上迴來住?”常金花起床後,孟晚將宋亭舟說的話告訴了她。


    “表哥是這麽說的,我給他烙的餅他也隻拿了一張。”孟晚邊迴常金花的話,邊熟練的燒火、點鹵水、做豆腐。


    “這可真是奇了,往常我叫他迴來住他都不迴來。”


    鎮上的私塾本來就小,大部分都是鎮上人家的孩子,從前常金花亡夫宋有民還在時,宋亭舟都是住在鎮上的外公外婆家來往私塾讀書,後來宋有民去世,兩家的聯絡也沒淡,直到宋亭舟外公也因病去世,他舅舅舅母才將他攆了出去。


    那些年說是寄住,可錢、糧宋有民也沒少往嶽家送,若不是他去世,那筆錢他們是想在鎮上買座小院子的。


    常金花抹了抹眼角,“迴來也好,不然咱們娘倆在家,村子裏雜七雜八的人多,沒個爺們在家總歸是個事。”


    擱往常孟晚隻當這話是常金花嘮叨著說的閑話,如今自己遭過難,這才真情實感的附和,“是啊。”


    隔壁院子一大早又在叫罵,孟晚這才想起來問常金花:“姨,隔壁怎麽樣了?”


    常金花唏噓一聲,“田家大郎說是下山的時候踩空跌進溝渠裏去了,裏麵都是石塊,這才磕成這樣。昨天我去的時候紅廟村的赤腳大夫也到了,說是腿折了,內裏也有損傷?那大夫說隻能給接接腿,內裏的東西要去鎮上找個大夫看才成。”


    孟晚鬆了口氣,想來這種丟人現眼的事田興也不敢四處亂說。


    他老老實實的在家洗衣收拾院子,早上的時候田家接了村長家的牛車,將田興拉到鎮上去看病了。


    車子從宋家門口經過的時候,孟晚頭也沒抬,宋家門口買豆腐的人倒是都看了幾眼,人家車子一走,他們就開始在背後議論。


    “車上躺的誰啊?田老太爺?”


    “那老頭都多大了?真是不行了就直接買壽衣了,還會拿牛車往鎮上拉。”


    “是田興啊。”


    “田興?他咋了?咋還躺那上頭?”


    “他兄弟說是上山砍柴掉溝裏了。”


    “哈?”


    他們這一眾莊稼漢上山下山慣了,還真沒聽說誰上山掉溝裏的。


    “看著摔得還挺重,他娘他兄弟都跟去了。”


    “他夫郎怎麽沒跟去?”


    “就他那個夫郎和啞巴似的,真到了鎮上找不著路恐怕都不會問人家一句。”


    孟晚麵無表情的聽著,手裏幹活的動作不停,眼看便要入冬了,菜園子的白菜蘿卜都要下到地窖裏,免得凍壞,冬天就指著這些東西過冬呢。


    “晚哥兒,留二十顆白菜在上頭,明天我醃酸菜用。”常金花坐在門口賣豆腐,喊著讓孟晚留菜。


    “誒,知道了姨。”孟晚脆生生的應道。


    宋家的地窖就在後院的牆角,上麵有一扇木頭做的窖門,又沉又笨重。


    孟晚將打理幹淨的白菜都搬到地窖旁,等著常金花有空了兩人一起往地窖裏搬。


    “晚哥兒。”


    宋田兩家房子蓋的近,不光前院,連後院的牆也緊挨著。


    竹哥兒的嗓子還沒好,說出的話依舊嘶啞難聽。


    孟晚沒理他,繼續把前院菜園子裏的白菜搬到後院。


    “昨天是我告訴你表哥你在哪兒頭的。”竹哥兒眼中有期盼,他想讓孟晚迴應他。


    孟晚將白菜整齊的碼在地上,嘲諷的說:“所以呢?你想讓我跟你道謝?”


    竹哥兒結結巴巴的說:“不……不是的,對不起晚哥兒,他也是太苦了,他說過隻要有了孩子就不會打我了。”


    竹哥兒站在木頭墩子上看著牆這頭的孟晚幹活,不管孟晚理不理他,自顧自的說著心裏話,“我其實很心疼他,嫁過來這麽久都沒有孩子,我自覺著對不起他,他打我,我都忍著。”


    “後來就慢慢不一樣了,二弟娶妻了,他打我,小梅被婆母誇了他還是打我,後來小梅懷孕了……那晚我真的以為我會死,是你救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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