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太後並沒有看得太久,確定孫子們健康無虞,又看了一會兒就打算離開。


    沒想到就在她要走時,原本守在盛歡身旁的淩容與卻出來送她了。


    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十月初十天氣就冷颼颼的。


    裴太後見到淩容與出來居然沒披狐裘,下意示的將自己懷中的手爐塞進他手裏。


    淩容與現在身子大好,根本不覺得冷,不由得好笑的將手爐塞迴她手中,「兒子如今身子十分健朗,完全不覺得冷。」


    芳雲見新帝似有話要對太後說的模樣,識趣的與周正一塊退到一旁。


    「皇帝不是擔心皇後得緊,怎麽舍得出來了?」裴太後笑睨了他一眼。


    淩容與沉默不語,半晌,伸手扶住她。


    裴太後愣怔了下,眼眶隨之一熱,「你、你……」


    淩容與自小時候撞破她與牧逸春的事之後便極度厭女,一碰到女子就會嘔吐不已,就連她這個生身母親也不例外。


    如今他卻若無其事的攙扶著她,這是不是表示兒子已經原諒了自己?


    裴太後瞬間就崩不住,淚流滿麵,紅著眼痛哭起來。


    母子倆人談話,身邊沒跟著宮婢。


    淩容與扶著她,慢慢地往禦幹宮外走去。


    「父皇如今已仙逝,母後被困宮中多年,若是想……」淩容與點到為止,意味不明的看了裴太後一眼。


    之前淩容與為盛歡準備的假死藥還在,若是他的母後想出宮,也不是沒有辦法。


    這話雖然隻說了一半,裴太後卻知道兒子所指為何。


    裴太後無語凝噎,默默的拿著絲帕擦著淚,抬頭看了眼天空,再慢慢的收迴目光。


    濁雲滿天,陰沉而厚重,北風唿唿的吹著,寒風刺骨,一旁的鬆樹卻依舊濃鬱蒼翠,生機勃勃。


    她還記得那日府裏迎來了聖旨時,自己有多害怕,甚至在當晚牧逸春偷偷溜進她房中探視她時,她哭著強迫他要了自己。


    若不是自盡會連累母家,當晚她就想一死了之。


    初入皇宮之時,她曾經無比渴望能逃出這個皇宮,可十幾年過去,早已物是人非。


    她的牧郎如今已有妻小,縱使兒子有辦法讓她自由出宮,可難道她要為了一己之私就去破壞牧逸春現在的家庭,去當他的外室,教他將自己養在外頭,倆人再續前緣,恩愛逍遙?


    可牧逸春明媒正娶的妻子何氏又做錯了什麽?


    她再如何愛牧逸春,也斷不可能那麽做。


    縱使兩人心中未曾放下彼此,可裴嬈知道,他們今生今世注定不會有任何結果。


    要是那一日,爹爹的壽宴上她突然生了病該多好?這樣年少輕狂的景成帝也不會對她見色起意,強娶她為繼後。


    裴嬈搖頭一笑,打趣道:「皇帝這是想趕哀家走,還是怕哀家日後無聊了會為難皇後?」


    淩容與聽見太後不著痕跡的把話帶開,頓時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兒子沒有要趕母後走,隻是兒子真有點擔心您日後太無聊,會跟兒子一塊搶歡歡。」


    現在他和盛歡中間有兩個小奶娃已經夠讓他頭疼,明日牧婉清還會進宮看女兒,但時裴太後肯定也會過來。


    三個女人肯定圍著兩個小娃娃,說個不停和樂融融,他隻能在旁邊看。


    淩容與光是稍稍想象就覺得嫉妒。


    裴太後樂道:「哀家那不是搶,是疼愛、寵愛。」


    母子倆就這麽一搭一唱,淩容與將人送上步輦前,又問了一次:「母後當真不想出宮?」


    裴太後笑容和藹:「哀家就想待在後宮頤養天年,含飴弄孫,不問餘事。」


    她見兒子抿唇不語,失笑道:「皇帝若真這麽體貼哀家、為哀家著想,往後遇見他與他商談國事之時,莫再給他甩臉色便好。」


    這個‘他’雖未明言,母子倆卻心知肚明。


    淩容與哼笑一聲:「兒子盡量。」


    送走太後之後,淩容與又迅速地迴到寢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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