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歌睜開的刹那,陸含錦低頭的動作明顯一頓,那噙著淡淡水霧的眸子,似凝在了半空中。


    二者的目光接觸。


    她明顯有些慌亂和呆滯,腦袋嗡鳴一聲,一片空白,完全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陸玄歌突然睜眼。


    一朵煙霞酡紅顏色,在她白皙臉頰上暈染而開。


    “玄……玄歌你沒睡著……”


    她整個人都慌亂起來,像是做錯事被逮了個正著,語氣磕磕巴巴。


    “嗯……”


    陸玄歌輕輕地嗯了聲,他酒量一直都很好,之前在軍營的時候,都是各種烈酒入喉,千杯下肚,根本不會醉,今晚是氛圍至此,才陷入微醺醉態。


    其實陸含錦攙扶著他迴到廂房後之後,他就已經醒了。


    陸含錦咬了咬唇,臉上的霞韻更甚,眸光幾乎要溢出水來:“所以……所以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陸玄歌依舊輕聲嗯了一聲。


    陸含錦臉如火燒,一時間不知怎麽辦,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玄……玄歌我……”


    她微微唿了口氣,試圖保持平靜,梳理情緒,但語氣一直都在微顫。


    陸玄歌突然從榻上坐起身子。


    他看著眼前的陸含錦,陸含錦眸光氤氳,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目光,一直試圖閃躲。


    “姐姐……”他開口。


    陸含錦咬唇,看著他。


    下一刻,陸玄歌突然將她擁入懷中,陸含錦渾身一僵,整個人都繃緊了。


    “玄歌……”


    “唔……”


    她剛想開口,但話語卻很快被堵住。


    陸含錦試圖掙紮,用雙手撐開陸玄歌的胸膛,但不知為何,渾身卻似乎提不起勁來。


    “我們不能這樣,我是你姐姐……”


    “但不是你說的嗎?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血脈淵源。”


    “……唔……”


    陸含錦腦袋空白,不知在想些什麽,最終匯聚成一句幾乎蚊蠅般的呢喃:“你輕點……”


    ……


    一夜無話。


    翌日清晨,徐徐曦光,自窗欞外灑落。


    陸玄歌靜立在窗前,看著在晨曦中的樹梢,思緒翻飛。


    “不多睡會嗎?”


    聽到身後的動靜,他迴頭,輕聲問道。


    “不了,朝中還有事情要處理。”陸含錦輕輕搖頭,正在穿戴整理衣裙,不過動作都很輕微,不好幅度太大。


    陸玄歌眸光落在那滴落梅上。


    “你在看什麽?”


    陸含錦注意到他的舉動,臉色頓時一紅,瞪了他一眼,急忙用被子將之遮掩住了。


    陸玄歌笑了笑,走過來,自妝台上拿上玉簪,幫她籠住秀發,插了上去。


    二者昨夜徹夜未眠,袒露心扉後,因為他神子身份而帶來的那些隔閡,也都徹底消散。


    陸含錦終究還是女子,思維太過於感性,還是有些多愁善感,患得患失。


    不過,這些也都不是問題,用實際行動就能讓她化解去無謂的感傷和擔憂。


    陸玄歌也能理解她的那些擔憂。


    畢竟神族對於普通人而言,終究太過於遙遠,他扶持陸含錦做大玄的女皇,也並非是為了斬斷所有凡俗因果,而是為了讓她在玄州域,有安身立命之根基,以國運修行,遠比自己苦修要更快。


    此外,身為一國之皇、身為姐姐,她也有能保護陸含雪的力量。


    陸玄歌並非不善言辭,之前也的確是礙於二者關係,不好說得太直白。


    “朝中之事,可以放一放,不要弄得本末顛倒,本身立國的原因,就是為了輔助你修行儒道,而非是讓你耽擱修行,去經營這個國家。”


    “國家之事,其實都是微末小事。”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不應該是陪我嗎?”陸玄歌來到她身後,輕聲笑道。


    “嗯……”


    “那我讓人給孟老他們說一聲。”


    陸含錦看著銅鏡中,陸玄歌為自己梳妝的情形,心中油然而生未曾有過的安定和幸福,然後點了點頭。


    她的確是想多陪陸玄歌一會。


    “九州界作為我的屬界,不管我在哪裏,想要迴來,也隻是一個念頭。”


    “神族雖然壽元漫長,但修行者一旦突破第三步後,壽元也能來到數千年,越到後麵,壽元幾乎就是個數字,不論是你,還是雪兒,都不用為了壽元而擔心考慮,神族寶藏無數,哪怕你們不修行,我也有辦法,讓你們和我共永生。”陸玄歌輕聲道。


    “我知道了。”


    陸含錦靠在他身上,之前是不曾了解陸玄歌的心意,所以才患得患失。


    如今明白一切,她自然不會再像之前那般多愁善感。


    二者溫存,享受這難得的安寧。


    “如果雪兒知道,她恐怕又要糾結……”


    陸含錦突然想到了什麽,抿嘴一笑。


    “不管怎麽樣,她都是我妹妹,稱謂什麽的,其實都一樣。”陸玄歌也笑了笑。


    陸含錦終究是修行者,體質也非常人,雖然剛經曆了破瓜之痛,但很快也適應了,除了走路姿態,稍有不自然外,也看不出什麽。


    趁著陸玄歌先離開房間的空檔,她偷偷地將昨夜的被褥都給換了。


    直到正午時分,經曆了昨夜大醉的眾人,才陸續醒來,開始用膳。


    用了午膳之後,南宮源、向平心等人,也告辭了。


    唯有伏玉盈,眸光在陸含錦和陸玄歌身上轉著,她直覺很準,隱隱感覺兩人之間可能發生了什麽。


    陸含雪也注意到,自己姐姐氣色,似乎比往日好很多,臉蛋紅潤,讓她忍不住好奇地詢問,姐姐是休息好了嗎?


    伏玉盈便在一旁嗬嗬笑道:“怕是徹夜未眠呢……”


    陸含錦便嗔了她一眼,她看得出來,伏玉盈應該是對陸玄歌有好感的。


    陸含雪懵懵地問:“沒有睡覺,那姐姐昨晚在做什麽?”


    陸含錦忍不住敲了她腦袋瓜子一下。


    連神無月也感覺很好奇,她雖然是神族神女,但顯然也沒有了解過這方麵的一些東西。


    倒是彩衣老嫗輕咳了一聲,說小姐再大一點,就會明白的。


    陸玄歌一直神色如常,完全沒有這方麵的自覺,也沒有多解釋的意思。


    在陸府待了一天後,伏玉盈也準備告辭了。


    陸玄歌送別,一路將她送到了城外。


    “神子大人,我就要走啦,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幸,再見到神子大人一麵了……”伏玉盈笑吟吟地道,似是知道以後或許都不能再見麵了,便大膽了很多,恢複了起初調笑陸玄歌的樣子。


    “你想要見我,什麽時候見不到?就怕你不想見。”


    陸玄歌和她並肩,在城外的林道上走過。


    “誰知道呢……”伏玉盈輕輕撇嘴。


    陸玄歌自懷中取出一枚帶著暖意的玉佩,遞給了她:“以後若想見我,你往其中傳出念頭,不論我在何地,都會前來見你,見此物,如見我。”


    伏玉盈看著這枚帶著他身體暖意的玉佩,怔住了片刻,微風吹來,她的發絲被拂動,眼中似有沙子吹了進去。


    “……”


    陸玄歌看著她這副樣子,想到了許多,起初伏玉盈幫了他許多,幾乎都不求迴報,他也曾詢問過她原因,但她都是笑著說,隨手之舉,就如隨意結個善緣那樣。


    但她卻一直這樣,不知道他實力和來曆的時候,更是叫了她的祖父幫忙。


    陸玄歌不是木訥之人,自然感受得到她的心意,隻是他理解不了,伏玉盈為何對自己這般有好感。


    在他的角度來看,有些過於突然,二者之間,似乎也沒經曆過很多,隻不過她在雲天城府中生活的那段時間,二者有過許多交流相處,平淡如水,僅此而已。


    最難消受美人恩,陸玄歌對伏玉盈的確是抱有好感,但也隻是僅限於對於朋友之間的一種好感,還未曾上升到男女之情。


    “這可是你說的。”


    伏玉盈撩了撩發絲,自顧自地別過頭去,揉了揉眸子,然後便不客氣地接過了他手中的玉佩。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雖然不是什麽君子,但既然做出的承諾,自然就會做到。”陸玄歌點頭。


    伏玉盈將玉手,別在了身後,腳步莫名輕快了許多:“對了,忘了和你說件事。”


    “淩玉仙,你還記得嗎?”


    陸玄歌一怔,然後仔細迴想,終於知道她說的是誰了。


    當初還在大乾帝都的時候,伏玉盈和他初見的當晚,有一個白衣女子在巷口處等待。


    後麵他從伏玉盈的口中得知,那個女子便是傳授姬清萱假死之法的人。


    “怎麽了?”陸玄歌問。


    “前段時間,羽化宗上下都擔心得很,羽化宗掌教以及一眾長老,都知道了淩玉仙曾經幫助姬清萱假死私奔的事情,害怕被你清算,恰好呢,羽化宗和我們六欲宗,祖上同出一脈,因此找到我,也找到了我祖父,想打探你的口風。”


    “淩玉仙也很擔心,遭到你的報複,以她那眼高於頂的性格,都低聲下氣地找我,想要通過我,和你親自見一麵,親自道歉,你可不知道她的性格,自視甚高,清冷孤高,當初多次貶低瞧不上你,認為你隻是個粗魯莽夫。”


    “現在可好,每天都活在擔心之中,羽化宗上下,也對她意見很大。”伏玉盈攏著青絲,幾乎是帶著嫌棄說完這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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