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眨了眨眼睛,它看向夏綿。


    夏綿的桃花眼彎彎的,裏麵的寒冰化水,更顯得明亮。


    它被夏綿攥住了嘴,隻好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不管是李景川還是夏綿,他們總是習慣在它大哭時先把它手動閉麥。


    夏綿鬆開了它的嘴,“那麽……一會兒等孤星吸收完晶石,你就去和他說吧。”


    “要是……他討厭我了怎麽辦?”


    夏綿看了看它還泛著淚光的眼睛,繼續說道,“那你一天說那麽多次討厭我和李景川,不也還沒怎麽樣嗎?”


    “那不一樣!我不是真的討厭你們。”九七連忙說道。


    夏綿揚眉看向它眼睛裏幾乎要溢出來的急迫,勾唇不緊不慢地說道,“是嗎?”


    “嗯!我喜歡你們!”九七說著就又抱上了夏綿的小腿。


    夏綿看著它的樣子無奈地笑了笑,歇了再逗弄它的心思,“那你也讓孤星喜歡你多一點不就好了嗎?”


    “那要怎麽做啊?我之前給過他我的寶貝,他都不要。”


    夏綿抿了抿嘴,想到它收集的那堆枯枝爛葉,用手托了一下額頭:那要了才奇怪吧。


    “我不知道。”夏綿沉默了一下開口說道。


    怕它不懂,她繼續解釋著,“喜歡或者討厭,都是孤星自己的事,沒人能替他做決定。”


    “那我……”九七有些困惑地看向夏綿,那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孤星喜歡我呢?


    “你隻能去做。做才是你的事。”她看向懵懂的九七繼續說道,“你能做的就是一直去嚐試,不過也許最後孤星還是會討厭你。”


    九七似懂非懂地想了一下,聽到夏綿說可能孤星還是會討厭它後,又低下了頭。


    “如果孤星討厭你之後呢?你還喜歡他嗎?”夏綿接著問道。


    “嗯。喜歡。”九七其實還是不太明白夏綿的話,但它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孤星喜歡它還是討厭它,它都喜歡孤星。


    夏綿輕笑了一聲。


    九七歪了歪頭還沒有說話,夏綿已經伸手捏上了它的耳朵,“那就去親口告訴孤星吧。”


    九七頓了一下,點了點頭,就看到沈向明和李景川已經迴來了。


    “夏綿。這裏連毛兒都沒有,早知道應該拿點那死異種的屍塊點了。”李景川不悅地看了看已經暗下來的天色。


    “那沒迴去拿點?”夏綿輕輕挑眉看向李景川在暗淡天色下都有些亮的頭發。


    李景川嗤笑了一聲,掛上了一副‘你在說什麽屁話’的表情。


    “還迴去拿點?老子直接在那兒點了多好,正好趁著天黑看見火光,你們就知道我走到了。走迴去再迴來,天早亮了,還點個屁啊。”


    “沒事兒。一晚上不點火應該不會有問題。”沈向明對他們這種互嗆的相處模式也已經習以為常。


    他甚至已經適應了適當插話,不讓他們的互嗆再次升級。


    “嗯。這裏避風,有保暖的那個薄毯沒有什麽問題。”夏綿點了點頭。


    末世的天氣條件變差,人類的生存手段也在升級。


    他們帶的薄毯雖然看上去不厚,但卻是用特殊的材料製成的,鎖溫保暖效果極好。


    這樣也更方便總要出門獵殺異種的人們攜帶。


    “他還沒吸收好嗎?”李景川看向坐在不遠處的孤星。


    在略顯陰沉的夜色裏,更顯得他的身形單薄。


    “還沒有。估計還要一段時間。”夏綿說著就往孤星那邊走去,“先吃一點東西吧。”


    她的背包就放在孤星的旁邊。


    九七還在組織自己的語言,它小心地抬眸瞥向孤星的方向,怎麽說才好呢?


    “他還真是夠慢的。”李景川歎了一口氣,跟在夏綿的後麵走了過去。


    李景川把身上的背包摘下,蹲到了孤星的正前方,他蹙眉看向孤星一部分黑泥化的身體。


    但是實在看不懂那兩塊晶石到底吸收得怎麽樣了。


    “給。”夏綿把一塊壓縮餅幹遞給他,“他上次吸收一塊晶石用了那麽多天,這次可能會更久一點吧。”


    李景川剛要伸手去接,他們腳下就突然出現了巨大的裂隙。根本來不及閃避,三人就一起掉了下去。


    沈向明和九七趕緊跑了過去,但是還沒等他們到達,裂隙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合上了。


    沈向明不敢耽擱,直接操縱著水鏈進行挖掘。


    九七也趕緊用自己的爪子在他一邊刨了起來。


    它一邊刨著一邊檢測他們的位置。


    可等它檢測完畢後,它刨土的爪子就定在了原地。


    他們不在這下邊。


    定位顯示他們在挺遠的地方。


    九七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種狀況。


    它呆愣愣地看著還在挖土的沈向明,眼裏的淚珠翻湧。


    這可怎麽辦啊?


    它帶著哭腔問道,“隊長,怎麽辦啊?”


    “隊長,別挖了……他們不在下麵。”


    “你還看不到我,也聽不到我講話。怎麽辦啊?”


    它說著哭的更大聲了一點。


    沈向明看了看已經嚴絲合縫的土地,又看了看被夜色籠罩的戈壁。


    他們還在地底嗎?之前夏綿說過她在之前在洞穴裏走的時候忽然就掉到了當時他被異種襲擊的地方。


    如果這次他們的地點也發生轉移了呢?


    可……若是沒有發生轉移呢?


    沈向明想著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他操縱水鏈挖掘的動作卻不曾慢下來。


    另一邊。


    “嗬。”李景川的背著地時先笑了一聲,他算是明白了,人倒黴到一定程度是真的會笑的。


    “沒事吧?”夏綿趕緊把手從他的後腦勺抽了出來,然後從他身上爬起來。


    剛剛他們往下墜的時候,李景川直接把她和孤星攬在了懷裏。


    落地的時候,她和孤星穩穩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給他護住了腦袋。


    “還死不了。”李景川的眼睛適應了黑暗,他微微低頭就看到了孤星的頭頂。


    “這都醒不了嗎?”他有些無奈地說道。


    夏綿趕緊把孤星從他身上抱了起來。


    她把孤星輕輕放到地上,讓他靠在自己懷裏。


    李景川已經從地上坐了起來,他搖了搖還是有些懵的腦袋,“這又是什麽情況啊?”


    “我們應該是又被傳送了。”夏綿環視了一下與剛剛截然不同的環境,他們現在好像在……山裏了。


    周圍的樹木茂密,雖然和之前見過的滿是黑色枯枝的森林不同,但陰寒之氣卻沒有降低多少。


    “隊長和九七沒有一起被送過來。”


    李景川聽到夏綿的話後愣了一下,“哇哦。那要想找到他們可難多了。”


    “同樣,他們也很難找到我們。”夏綿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我之前在資料裏看到過這裏,這裏離一顆晶石不遠。我們先找個地方過夜,明天去拿那顆晶石。”


    “ 你還真是目的明確啊。夏綿。”李景川扶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他發現夏綿的行動、計劃總是看上去很離散,但是等把所有的東西串聯在一起,就會發現她的計劃都在為一個真正的目的服務。


    就像這次進無人區,她的計劃就是拿晶石,所以她不論在什麽境況,想到的都是拿晶石。


    就像她真正的目的一直是建個基地。所以不論是進入無人區、還是帶上沈向明,這些都在為她建基地的目的服務。


    “不拿白不拿。”夏綿看了他火紅的頭發一眼,“九七會來找我們的。”


    “嘖。它那樣能幹什麽啊?連跟沈向明說一聲都做不到。”李景川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


    夏綿沒有說話,隻是挑眉看向他。


    “不可能。”李景川已經明白了夏綿的意思,“它根本不敢自己待著。它能離開沈向明來找我們?”


    “也許吧。”夏綿笑著說道,“隊長也不是傻子。”


    “而且……我們除了這樣,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了。”夏綿說完也不等李景川迴應,繼續說道,“來抱你兒子。”


    李景川無語的抿了抿嘴,伸手將孤星抱在了懷裏。


    夏綿則把散落的物品裝在和他們一起掉下來的背包裏都拎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在有些陰森的山林裏,微弱的火光燃起。


    “往好處想吧,最起碼找到了生火的東西,不是毛兒都沒有了。”夏綿笑著看向李景川被火光映照的臉。


    “嗬。那真是謝謝他了。就是還不如毛兒都沒有呢。”李景川說著將一些樹枝落葉扔到了火裏。


    他看向一邊蓋著薄毯閉著雙眼的孤星,“夏綿。他是在吸收晶石還是暈過去了?”


    “不清楚。”夏綿搖了搖頭。


    “這無人區也夠招笑的哈。”李景川說著又嗤笑了一聲,繼續說道,“跟他媽個墓穴一樣,不知道哪裏就會出現一個通道。”


    “說是墓穴倒也沒錯。”夏綿再次將壓縮餅幹遞給他,“畢竟有很多人在這裏喪命。”


    李景川愣了一下,他看著壓縮餅幹問道,“你包裏還有水吧?飲水機和小狗都沒和我們在一起,我們……荒野求生嗎?”


    “有。不用擔心。我包裏還有兩瓶。”夏綿點了點頭。


    “我包裏也還有兩瓶。”李景川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那應該夠支撐到找到晶石的。至於找沈向明他們應該是不夠了。”


    他說著伸手接過了夏綿手裏的壓縮餅幹。


    孤星無意識地抓緊了身上的薄毯,他感覺有一些冷……


    那種冷像是實驗室玻璃罐裏的液體,順著他的皮膚往他身體裏鑽去,像是要把他的骨縫都填上寒意。


    他想睜開眼睛卻怎麽也睜不開。


    這種感覺好像在夢裏感受過……


    是吸收晶石不久後,晶石的力量在身體裏亂竄的狀況。


    他開始陷入夢裏的情景。


    他知道這種情況必須要外界的刺激才能醒過來。


    他在夢裏出現這種情況時,一般是被異種攻擊後醒過來。


    孤星感覺自己的腦袋越來越昏沉,他覺得自己陷入了無邊的黑暗,看不見光,也聽不到聲音,身上也越來越冷……


    沒關係,隻要等異種攻擊自己就好,無人區最不缺的就是異種……


    “李景川!你快過來!”


    李景川剛撕開壓縮餅幹的包裝袋吃了兩口,就聽到去火堆對麵拿水的夏綿叫他的聲音。


    他們為了不打擾孤星吸收晶石,就給他蓋了一條薄毯,讓他躺在了他們對麵。


    等他快步走到孤星的身邊,就看到孤星蜷縮著身體,眉頭緊蹙,緊閉著雙眼,死死抓著身上的薄毯,力氣大到手都有些泛白。


    “他這是怎麽了?”李景川皺眉問道。


    “我不知道。”夏綿有些手足無措,臉上都帶了慌張。


    沒有九七,他們根本掃描不了孤星的身體狀況。


    她從未應對過這種狀況。


    李景川借著火光看清了夏綿的神情,之前無論麵對什麽情況,夏綿的臉上從未有過慌亂,可此刻她臉上的慌亂一覽無遺。


    “你先別著急。是不是吸收晶石時掉下來出了什麽差錯?”


    “那怎麽辦?”夏綿問道。


    李景川聽後陷入了沉默,隻有火堆裏樹枝燃燒的聲音響在他們之間。


    他並不知道。


    他沒有照顧過孩子。


    甚至在孩子時期,他也沒被怎麽照顧。


    不被期待的出生、成長中的漠視,這些都不能讓他知道怎麽應對這種狀況。


    夏綿伸手摸了摸孤星的額頭,並不燙。


    她又伸手輕輕攥住了孤星的小手,也沒有什麽異樣。


    在她剛把手拿迴來的瞬間,除了樹枝燃燒的劈啪聲,她聽到了孤星微弱的聲音。


    他在無意識地呢喃,“冷……我好冷……”


    “爸爸媽媽……”


    夏綿趕緊把他身上的薄毯裹得更緊了一些。


    李景川帶著體溫的皮衣也已經蓋到了薄毯上麵,他轉身從他和夏綿的包裏拿出他們的薄毯。


    等他迴身,夏綿也已經把她的衝鋒衣脫了下來蓋到了孤星的身上。


    夏綿接過李景川手裏的薄毯,給孤星蓋了上去。


    “你在這裏陪他。我去再弄點柴,把火生旺一點。”李景川說完就穿著t恤向有些陰森的山林裏走去。


    夏綿把孤星裹得更嚴實了一點。


    孤星在迷迷糊糊間好像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雖然聽不清,但卻讓他感到很是熟悉、很想接近。


    以至於讓他身體裏的寒意都散去不少。


    是誰呢?


    他正仔細分辨,就感覺到了包裹住身體的暖意,這種感覺也有些熟悉……


    是誰會這樣對待實驗體呢?


    他有些自嘲地想。


    可是他還是在不自覺地想要靠近,靠近那熟悉的、溫暖的感覺。


    他奮力擺脫像鐵鏈一樣鎖住他的寒冷黑暗,向著那聲音走去。


    聲音漸漸清晰。


    “李景川,你這火也生太大了吧……”


    “這樣不更暖和嗎?”


    “你也不怕燒到我們。”


    “你摟著他,應該沒事吧……”


    “哎!都冒黑煙了!你從哪找的柴啊?”


    “我砍了棵樹,這破地兒什麽東西都詭異……”


    ……


    對了,他不僅是實驗體。


    他還是他們的孩子。


    爸爸媽媽……


    孤星睜開眼睛,看見了明亮到刺眼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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