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煥俊一愣,沉吟了良久,輕聲說:


    “我那些兄長的父親,一般都是大將或者朝臣,唯有我的身世,母皇諱言莫深,或許是太過低賤,或許是不能公開。”


    “吉祥。”他忽然彎起眉眼,抿了抿唇,開心地說:


    “我無數次的想象過,我父親身長九尺,英俊威風,文武雙全,身份高過所有兄長的父親,有朝一日他出現在朝堂,讓他們都嚇得渾身顫抖!”


    陳吉祥垂眸看著少年因為激動微微泛紅的麵頰,心裏有些酸楚,她用手輕撫他的胸膛,微微點點頭。


    少年沒有再說下去,他長眉蹙起,眼尾慢慢變紅,淺色的眸子晶瑩剔透,在夜色下閃著光。


    終於,淚珠從他眼尾淌下來,他有些哽咽:“吉祥,你說他會是那樣的人嗎?”


    陳吉祥俯下身,用手摸著他濕潤的臉頰:“他一定和你一樣優秀。”


    他們又聊了很多,他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這麽多心事,到了後麵都不知道怎麽睡著的。


    也沒有做親熱的事。


    翌日,晨光從窗戶中射進來,照在少年俊秀的麵容上,他蹙蹙眉睜開狹長的眸子,看著身邊的女孩。


    烏發散在枕頭上,她睫毛輕輕顫動,發出均勻的唿吸聲。


    以前她對自己一直不苟言笑,半句軟話都沒有,現在卻毫無防備的睡在旁邊。


    陳吉祥調整了一下睡姿,膝蓋頂在他身上。


    他低頭一看,真不是地方,正處於亢奮狀態……他抿了抿唇。


    不敢造次了,否則就坐實了卑鄙無恥下流。


    他穿好衣服悄悄起身,輕輕拉上門,走到前麵的營帳。


    有幕僚躬身:“殿下,陛下飛鴿傳書,最晚明日一早交換,否則就讓您交出兵符,讓二皇子來接替您。”


    金煥俊瞅了他一眼,沉吟片刻,走到榻桌前坐下,問:“母皇這麽著急,肯定不是為了我吧。”


    幕僚在榻桌邊跪坐,壓低聲音說:“據臣所知,陛下近期似乎……加速老化,急需西藩攝者王的血來做藥。”


    “是嘛。”金煥俊眼眸閃了閃:“那一定會大量取血,再加上我,那個人能維持幾天呢?”


    “陛下恐怕並沒有打算長期讓他活著,隻是解決燃眉之急,陛下的術士已經在研製別的駐顏藥了。”


    金煥俊手指輕輕敲著桌麵,嘴唇抿了抿:


    “哼,她從來沒有為我想過分毫,以前也沒有告訴過我父親的血可以救我的命,眼下用到我了才說,也未必是顧忌我的性命。”


    “殿下,您想和西藩女王合作,或者……跟她去西藩?”幕僚蹙眉問。


    “那怎麽行。”他露出一個心無旁騖的笑容:“吉祥會覺得我隻是權衡利弊才去的。”


    笑容從他臉上漸漸隱去,眸子一暗:“我自有辦法。”


    陳吉祥伸了個懶腰睜開眼,頭頂是帷幔,旁邊沒有人,窗外陽光正好。


    昨晚和金煥俊聊天到深夜,一直企圖說服他和自己迴西藩,感覺他也動心了,隻是還有最終下決定。


    她起身去側間沐浴,等她收拾好身子,推開門,看到金煥俊站在窗前,抱著手臂看著她,一臉壞笑。


    陳吉祥撇撇嘴,絲毫不懼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自己涉政皇後做了數年,西藩女王做了數年,見識過的男子多不勝數,還在乎這麽個青澀少年的注視?


    她走到床邊,從容地一件一件穿衣服,撩起黑發披在身後,發梢還微微滴水。


    金煥俊有點按捺不住,趕緊摸了摸鼻子,幸虧還沒有飆血,他咬了咬嘴唇,輕聲說:“吉祥,我過午就送你迴西藩。”


    陳吉祥一頓,轉頭看著他:“決定了?和我一起迴去?”


    他搖搖頭,臉上漾開粲然一笑:“我送你自己迴去。”


    “你……”陳吉祥轉身看著他,遲疑著問:“你的病怎麽辦?”


    “吉祥擔心我的身體?”他眯起眼眸,像一隻開心的狐狸。


    他走到陳吉祥麵前,攬著她的肩膀低聲說:“我不在乎的,我隻想得到龍女的愛。”


    “得到我的愛對你有什麽好處?”


    陳吉祥抬頭看著他,眼眸中是平靜的質疑。


    “有了你的愛,我就擁有一切。”他沒有迴避,說得直白。


    日暮,金煥俊騎馬將陳吉祥護送到邊境,華玦和華蕭在接應,他看著華玦將陳吉祥抱上馬,衝她揮手道別,笑得明媚。


    華玦迴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長。


    金煥俊迴到高麗營帳,溜達到陳吉祥睡過的臥房,他坐在床邊,微微側著頭,悵然若失。


    天色也不早了,他直接蹬掉靴子翻身上床,看著頭頂的帷幔,眉眼一彎,笑道:“吉祥,我還有好多有趣的事情沒有跟你講。”


    “以後還有機會……”


    他輕聲說,合上眼。


    翌日清晨,金煥俊被門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吵醒,他蹙眉坐起身,仔細一聽,原來是二皇子金成勳來了。


    金成勳故意站在軍帳中大喊大叫,就是想讓他出來迎接,此人慣用這一套。


    他繼續躺著不起身,嘴角微微一翹,當聽鑼鼓響。


    半個時辰後,他洗漱完畢溜達著走出來:“二皇兄來了。”


    看著他怠慢的樣子,金成勳濃眉豎起,惱羞成怒:“你居然放走了西藩女王!你好大的膽子,母皇讓你交出兵符!”


    金煥俊對身邊的幕僚使了個眼色,幕僚雙手奉上兵符。


    拿到兵符,金成勳正了正神色,傲慢地說:“母皇就不應該讓你做主帥,光會打有用嗎?連父親都不知道,關鍵時候就做了叛徒。”


    他無所謂地笑了笑,在榻桌邊坐下,抬頭看著器宇軒昂的二皇子:“你和你父親兩個人加起來都打不過我。”


    “你!”


    二皇子的父親是大將,一直是他引以為自豪的,但是依然不敵十八歲的小皇子,這讓他耿耿於懷。


    “現在還嘴硬,年紀輕輕沒幾天活頭了,連女人都沒嚐過,真是殘忍啊。”


    金煥俊抱起手臂,眉眼一彎:“二皇兄,你的正妃當年跳進我的浴桶中,你卻還因為她父親的官職娶了她……”


    金成勳氣急敗壞,一腳踹飛了金煥俊麵前的榻桌。


    幕僚連忙跪下求饒:“二皇子息怒,小皇子身體未愈,您不要和他計較。”


    “來人,把他關到牢房裏去。”金成勳麵色陰冷:“不準給他吃飯,也不準給他吃藥。”


    “雜種。”他最後說。


    金煥俊麵無表情,琥珀色的眸子冰冷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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