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王府。


    假山錦鯉池旁。


    “王爺,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溫夫人的杜康酒,把咱們烈馬燒的市場全給搶了。”


    “日進鬥金的烈馬燒,現在擺在酒樓櫃台上都無人問津,哎。”


    宋清書一籌莫展匯報工作。


    池邊的靠椅上,側臥著一位英俊青年,二十郎當歲,瞧著溫文爾雅,有幾分陰柔氣質。


    他穿著黑色金紋蟒袍,雙手塞入手暖,時不時撒一些魚食投喂錦鯉。


    他是湘王;陳睿。


    陳堯跟先太子妃有兩個皇子,分別是太子陳熙,和三皇子陳睿。


    陳睿多年前獲封湘王,坐擁湘州一地,是目前為止親王中封地最廣最受寵的皇子之一。


    “王爺,咱們要不要采取一些措施?否則咱們的烈馬燒很快就會被人遺忘。”


    陳睿語氣儒雅道:“當然要采取措施,但不是現在。”


    “你也說了,溫夫人的杜康酒乃是魏世子的生意。”


    “魏世子現在風頭無二,本王離京之前不準備與他交惡。”


    “何況。”


    陳睿淡然一笑:“何況他很快就大難臨頭了,昨日此子去了桃花酒莊,將那裏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全給屠了一遍,少說也有上百條人命。”


    “嘶,那不是廬陽王的買賣?”


    陳睿聲音輕柔道:“名義上是小王叔的,實際上卻是老五的勾當,老五這人睚眥必報,與他一丘之貉的小王叔被魏冉那廝砍了腦袋,且看他會不會善罷甘休。”


    “什麽?廬陽王被……被魏世子給殺了?”


    宋清書震驚的合不攏嘴。


    陳睿失笑道:“又何止小王叔一人?”


    “刑部尚書的公子,平陽侯的嫡子,定遠侯之子……想必今日朝堂會非常熱鬧,真想去看看,可惜……本王無招不得入宮。”


    他從袖子裏拿出一份火漆封好的信件丟給宋清書。


    “差人把這封信送去西陲老二手裏,以他的暴脾氣,絕對忍不了雯兒被退婚兩次的事。”


    “咱們呀,坐山觀虎鬥就好了。”


    “至於酒水生意,年後迴湘州之前……”


    “本王,會出手。”


    …………


    臨上朝前,陳堯頭痛萬分。


    作為大驪江山的主人,手下鷹犬眾多,對京城的事了如指掌。


    昨夜他就已經知曉桃花莊被血洗的事,廬陽王府連夜入宮報喪,他幾乎一夜未眠。


    “陛下,您一定要為本宮做主,岩兒不僅是本宮獨子,更是陛下的同父兄弟啊。”


    廬陽王陳岩的母親惠太妃,天還不亮就在文德殿外撕心裂肺的哭喊,


    陳岩的屍體被一塊白布蓋著,皇後和三公主陳雯兒有些不知所措站在殿門口。


    兩人神色不盡相同,均是擔憂與不安。


    親王被私刑濫殺,死無全屍,此事必定震動天下。


    不敢想魏冉要承受怎樣的刑罰。


    陳堯走過去將惠太妃攙扶起來安慰道:“惠太妃快快請起,朕身為皇帝,必定秉公執法,公平裁決,定會給你一個滿意交代。”


    惠太妃紅著眼睛厲聲道:“本宮要他死,本宮要讓那個亂臣賊子為吾兒償命。”


    這是陳堯最不想聽到的話。


    他微微頷首:“惠太妃息怒,朕會查明實情,還岩弟一個公道。”


    惠太妃卻不依不饒,語氣無比怨恨。


    “閔王一家亂臣賊子,閔王世子屢屢衝撞皇家威嚴,陛下身為皇帝,任由其在京中肆意妄為,如今他更是闖下彌天大禍。”


    “若陛下平日對他嚴加監管,又其會發生今日之禍?”


    陳堯目光一冷:“惠太妃這是在指責朕縱容魏冉犯罪?”


    惠太妃也意識到自己態度可能會觸怒皇帝,便可憐的垂首哭泣。


    “本宮隻是提醒陛下不能徇私偏袒,吾兒是先帝幼子,如今屍骨未寒,若陛下不敢為兄弟討迴公道,本宮自己去讓他血債血償……。”


    陳堯麵色微變,怒聲嗬斥:“惠太妃,朕非是不敢替你討迴公道,朕是不想有失公允。”


    “陳岩是何德行,你這做母親的豈能不知?”


    “他生性嬌縱,飛揚跋扈,你當真以為朕不知道他在廬陽郡的所作所為?”


    “欺男霸女無法無天,朕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已經很給你麵子了。”


    “他在桃花莊的勾當泯滅人性,你這做母親的不會不知道吧?”


    惠太妃原本的囂張氣焰不複存在,隻一味哭哭啼啼,胡攪蠻纏。


    “無論如何,他都是陛下兄弟啊,陛下身為兄長,應當為兄弟報仇。”


    陳堯冷聲道:“朕不僅是一家之主,更是天下之主。”


    “普天之下的百姓皆朕子民,朕會替所有人做主,惠太妃請迴吧。”


    “你們幾個,幫忙將廬陽王遺體送往靈堂。”


    陳堯言罷,一甩衣袖去了虎德殿。


    皇後與陳雯兒猶豫一番,也跟著去了虎德殿,但她們隻能在殿後偷聽,後宮不能幹政。


    一聲‘陛下駕到’後,虎德殿內熱鬧非凡。


    “求陛下給微臣做主!”


    “求陛下主持公道……。”


    “懇請陛下嚴懲兇手,還臣子一個公平。”


    幾位官員同時上殿匍匐在地,個個縞素纏身,神情悲愴淒哀。


    陳堯神態平靜:“你們有何冤屈?”


    “陛下,您要為老臣做主啊。”


    刑部尚書常懷古老淚縱橫道:“昨日吾兒常青,前往城外三十裏的桃花酒莊采買酒水期間被人殺害,屍首分離,兇手逍遙法外,懇請陛下嚴懲兇手,還老臣一個公道。”


    定遠侯沈懷神情悲戚:“陛下,據微臣家將描述,殺人者乃是閔王世子魏冉,此子兇殘濫殺無辜,屠了桃花莊上百名酒客。”


    “犬子沈良雖然僥幸逃過一劫,但親眼目睹那人間煉獄,如今被嚇得失了魂魄,淪為瘋瘋癲癲的癡兒啊。”


    兵部侍郎麵露悲傷:“陛下,魏世子親率王府惡奴,持刀行兇殺人過百,如此視人命如草芥的人屠天地不容。”


    又有一位官員聲淚俱下道:“閔王世子性情殘暴,屠殺桃花莊一百零八位酒客,其中不僅有官員之子,更有上百位京城商行老板和掌櫃。”


    “如今城內多達數十家門口掛起了白燈籠,可謂滿城縞素。”


    “那些死者皆是我大驪賦稅大戶,如今他們齊聚宮門哭聲一片,都等著陛下為他們申冤。”


    “望陛下嚴懲兇手,還給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閔王世子不除,天理難容。”


    痛失愛子的官員們齊齊發難。


    一些不知情的滿朝文武更是一臉驚容。


    武官隊伍裏。


    長信侯江彭祖看了眼身邊的平陽侯張平端,微微皺眉:“老張,今早老夫聽聞,張朝侄兒也被殿下砍殺,不知是真是假?”


    張平端臉色極其難看,有些陰鷙的眸子看了眼江彭祖。


    他深吸口氣,點了點頭:“朝兒確實……被他砍掉腦袋。”


    江彭祖一驚:“這,天呐,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砍自家人,怎會如此?”


    張平端咬牙切齒道:“我也想問問這到底是為什麽,當年老子追隨他爹南征北戰,立下過赫赫戰功,如今他竟殺我獨子……。”


    江彭祖神色複雜道:“老張,你要冷靜,萬一是當時太過混亂,殿下又殺紅了眼,一時之間分辨不出誰是誰……。”


    “殿下應該不是故意而為。”


    張平端痛苦的閉眼點頭:“所以,我才沒有站出來指責他,待下了早朝,老夫親自去找殿下問個明白,為何要殺我兒。”


    江彭祖歎道:“到時我陪你一起去。”


    “我也去。”


    “同去。”


    閔王的幾個老部下,紛紛開口。


    隻等早朝結束,一同去找魏冉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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