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隻青鸞的尾羽掠過冰封的瑤池,鮫綃帳掀起時飄出陣陣寒梅冷香。


    丁瑤發間的青銅步搖突然震顫,折射出的青光竟將沉香寶輦垂落的瓔珞悉數斬斷。


    "下界靈探接旨——"


    輦車中飛出的玉簡懸在半空,化作三十六行朱砂篆文。


    梁軒袖中未散的雷火符咒突然爆開火星,他盯著篆文最末的九重天印,喉結微微滾動:"七日內查明蓬萊墟靈力異動,逾期則收迴三清鈴與青銅步搖。"


    丁瑤剛要開口,懷中的青銅殘片突然發出蜂鳴。


    她看見那些朱砂文字背後浮動著暗金色脈絡,竟與梁軒傷口未褪的暗紫紋路同源。


    瑤池畔的蟠桃樹突然無風自動,片片花瓣凝成血色箭頭指向東方。


    "看來這趟差事..."梁軒抹去嘴角血跡,指尖勾住丁瑤腰間晃動的乾坤袋穗子,"得勞煩丁仙子當我的盾牌了。"


    七日後,蓬萊墟入口。


    丁瑤望著手中殘破的《四海堪輿圖》,白玉般的貝齒咬住下唇。


    本該標注著靈脈節點的位置全被墨跡暈染,天庭配發的芥子舟更是隻有尋常漁船大小。


    "靈官大人確定沒拿錯補給?"梁軒掂著輕飄飄的靈石袋,金絲楠木令牌在掌心轉出殘影,"這芥子舟怕是連東海旋渦都撐不過半刻鍾。"


    負責交接的仙吏嗤笑出聲,腰間綴著的十二枚玉玨叮當作響:"二位既受九重天印,何需外物襄助?"他身後兩位持戟天兵突然跺腳,地麵頓時裂開深不見底的溝壑。


    丁瑤瞳孔驟縮。


    在常人看不見的維度裏,那仙吏周身纏繞著無數暗紅色絲線,每條絲線都連接著天兵額頭的朱砂印記。


    她裝作整理鬢發,指尖悄悄在梁軒後背寫下"傀儡"二字。


    "既然如此——"梁軒突然攬住丁瑤的腰騰空而起,三清鈴震出三道金色波紋,"我們就用天庭配發的法器開路!"


    芥子舟撞破雲層的刹那,丁瑤聽見三十六重天傳來琉璃碎裂的脆響。


    她握緊發燙的青銅步搖,看見雲海深處有七十二盞青燈組成詭異陣型。


    "坎位第三盞!"丁瑤突然厲喝。


    梁軒幾乎同時甩出雷火符,紫電精準擊碎那盞燃燒著幽藍火焰的燈盞。


    原本嚴密的陣型突然扭曲,青燈接連炸成漫天流火。


    兩人尚未喘息,海麵突然升起九座珊瑚礁。


    每座礁石上都站著個身披蓑衣的修士,他們手中漁網竟是用星光編織而成。


    "北鬥鎖靈陣。"梁軒扣住三清鈴的手指發白,"這些可不是普通散修。"


    丁瑤感覺青銅殘片在掌心烙出灼痛。


    當她強行催動靈視,發現九人天靈蓋都延伸出銀色絲線,全部匯聚向海底某處。


    陣法激起的罡風割裂她鬢發時,她突然注意到巽位修士的劍穗在逆風飄動。


    "梁軒!


    震三離七!"她將青銅步搖擲向陣眼,自己卻撲向看似最危險的乾位。


    三清鈴的聲波與步搖青光相撞的瞬間,整個陣法如同被戳破的水囊般坍縮。


    九名修士突然發出駭人的嘶吼,他們的蓑衣下露出布滿鱗片的身軀。


    梁軒的雷火符還沒落下,這些怪物就化作黑霧消散,隻留下滿地閃爍的星砂。


    "這是..."丁瑤蹲下身,青銅殘片突然將星砂吸成一縷銀芒。


    她耳垂上的明月璫驟然發亮,照出海底萬丈之下的青銅巨門。


    梁軒正欲細看,海麵突然卷起千丈狂濤。


    十八艘白骨戰船破浪而出,船首懸掛的人皮鼓自動擂響。


    鼓聲裏夾雜著嬰兒啼哭,丁瑤眼前的畫麵突然開始倒流。


    "別看鼓麵!"梁軒用三清鈴罩住兩人,鈴身上的太陽神鳥刻痕次第亮起,"這是逆時鼓,中招者會經脈逆行..."


    他話音未落,丁瑤已經衝出金光籠罩的範圍。


    少女發間的步搖綻放出前所未有的青芒,在她周身形成古老的甲骨文屏障。


    當鼓聲第七次響起時,她突然對著西南角的戰船嫣然一笑。


    "就是現在!"


    梁軒的雷火符與她的青銅殘片同時擊中鼓麵。


    沒有預想中的爆炸,所有人皮鼓都像融化的蠟燭般癱軟下來。


    戰船甲板裂開的縫隙裏,緩緩升起一尊青銅人麵像。


    丁瑤正要靠近,梁軒突然抓住她手腕。


    三清鈴的聲波震碎人麵像的瞬間,他們腳下的海水突然變成粘稠的血漿。


    無數蒼白手臂從血海中伸出,每隻手掌心都睜著布滿血絲的眼睛。


    "閉氣!"梁軒將最後一張遁地符拍在丁瑤後背,自己卻被三隻鬼手貫穿左肩。


    鮮血滴落的刹那,青銅步搖突然幻化成青鸞虛影,將兩人帶離正在坍塌的空間。


    當他們在無名荒島醒來時,夕陽正給海浪鍍上金邊。


    梁軒從染血的衣襟裏摸出個東西,嘴角又揚起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戰利品。"


    沾著血跡的鮫人淚項鏈在他掌心流轉虹光,中央的珍珠裏封印著半片青銅殘片。


    丁瑤剛要伸手去接,項鏈突然自動飛向她發間,與步搖上的青鸞首尾相銜。


    海風突然靜止。


    海天相接處亮起三十六道接引金光,隱約傳來編鍾奏響的《雲門大卷》。


    梁軒抹去嘴角血漬,指尖凝出雷火在沙灘上畫出星圖:"看來有人不想讓我們看到蓬萊墟的真容。"


    丁瑤正要說話,懷中的青銅殘片突然發出共鳴。


    她轉頭望向暮色中的海平線,恍惚看見有九重宮闕的虛影在浪濤間若隱若現。


    梁軒染血的指尖輕輕拂過丁瑤耳畔,鮫人淚墜子在她發間流轉出七彩光暈。


    他忽然屈指彈了下青鸞銜著的珍珠,垂落的銀絲瓔珞便自動纏繞成靈蛇髻,"這墜子配你,倒比那些老古板戴在冠冕上有趣得多。"


    "別動。"丁瑤本能地縮頸,卻被他掌心的溫度燙得耳尖緋紅。


    梁軒正將最後一縷碎發別到明月璫後,指腹不經意擦過她頸側時,三清鈴突然在兩人腰間發出清越鳴響。


    海風卷著鹹澀的水汽掠過荒島,卻在觸及丁瑤發髻的刹那凝成晶瑩的霜花。


    梁軒的玄色廣袖被靈力激蕩得獵獵作響,他忽然俯身湊近少女沁出汗珠的鼻尖:"丁仙子可知,鮫人淚遇情動之人會結出並蒂蓮紋?"


    丁瑤正要後退,腳下珊瑚突然迸發霞光。


    無數半透明的花瓣自虛空浮現,將二人籠罩在流轉的光繭中。


    她看見梁軒眼底映出自己雙頰飛紅的模樣,發間的青鸞竟舒展尾羽發出清唳。


    "梁大人這哄姑娘的本事,倒比雷火符使得順手。"她強作鎮定去扯發髻,指尖卻觸到溫潤的靈光。


    那珍珠中封印的青銅殘片突然與她懷中的碎片共鳴,震得腕間銀鈴亂響。


    梁軒低笑一聲按住她手腕,三清鈴的日晷紋路突然投射出星圖:"與其計較這些,不如想想怎麽破開蓬萊墟的禁製..."他話音戛然而止,遠處海平線騰起的黑霧正以駭人速度吞噬天光。


    瘴氣漫過礁石時,連浪濤都凝固成墨綠色的膠質。


    丁瑤袖中的《四海堪輿圖》自動展開,原本空白處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血色咒文。


    她剛要觸碰卷軸,指尖突然傳來鑽心刺痛——那些文字竟是由無數細小的蠱蟲拚湊而成。


    "閉眼!"梁軒甩出雷火符的瞬間,三清鈴震出三重音浪。


    紫電撕開濃霧的刹那,丁瑤看見數以萬計的透明蜉蝣正啃食著他們的護體靈光。


    每隻蜉蝣腹中都蜷縮著嬰孩麵孔,張開嘴時露出森白獠牙。


    兩人禦風而起,腳下的芥子舟卻在瘴氣侵蝕下開始崩解。


    梁軒攬著丁瑤腰身的手驟然收緊,他後背尚未愈合的傷口再度滲出血珠。


    那些血滴並未墜落,反而凝成赤色符文沒入丁瑤的青銅步搖。


    "東南三十裏!"丁瑤突然指向某處。


    在她靈視範圍內,翻湧的瘴氣深處隱約浮動著金色脈絡。


    然而當他們逼近時,四周突然響起窸窣的啃噬聲——無數白骨手臂穿透霧障,指尖生長的曼陀羅花噴吐出猩紅孢子。


    梁軒的雷火在霧中炸開慘白電光,照亮了方圓百丈的恐怖景象:腐爛的巨鯨骸骨堆成山嶽,每根肋骨上都釘著身披鎧甲的修士屍體。


    他們空洞的眼眶裏爬滿熒藍藤蔓,開出的花朵正隨著瘴氣起伏唿吸。


    "屏息!"丁瑤將青銅殘片按在梁軒心口,青鸞虛影霎時籠罩二人。


    然而瘴氣竟腐蝕得靈光滋滋作響,她腕間銀鈴已爬滿蛛網般的裂痕。


    梁軒突然悶哼跪地,他肩頭被鬼手貫穿的傷口開始滲出黑血。


    丁瑤咬破指尖在沙灘上畫出祝由符,鮮血繪製的圖騰卻瞬間被地底鑽出的蛆蟲吞沒。


    她發間的鮫人淚突然大放光明,珍珠中封印的殘片竟自行飛出,與另外兩枚碎片拚合成半麵青銅鑒。


    "抓緊我!"梁軒突然拽著她衝向最密集的瘴氣團。


    三清鈴的聲波震開撲來的怨靈時,丁瑤看見他脖頸已蔓延出暗金紋路——那是過度催動本命法寶的反噬征兆。


    腐朽的巨樹根係突然拔地而起,纏住丁瑤腳踝將她拖向深淵。


    梁軒轉身揮出的雷火劍光劈開樹幹,飛濺的汁液卻在空中凝成鬼臉。


    丁瑤趁機擲出青銅鑒,殘片旋轉形成的罡風暫時撕開了死亡帷幕。


    當兩人跌進腐殖質堆積的窪地時,護體靈光已微弱如風中殘燭。


    丁瑤的明月璫碎成齏粉,梁軒的三清鈴更是布滿裂痕。


    濃稠的瘴氣開始侵蝕他們的神識,記憶片段不受控地在眼前閃迴。


    "梁軒..."丁瑤摸索著抓住他冰涼的手,發現兩人掌心不知何時浮現出並蒂蓮印記。


    她忽然想起鮫人淚的傳說,耳尖愈發滾燙,"若我們..."


    東南方突然亮起螢火般的微光。


    那光暈穿透層層瘴氣,在丁瑤瞳孔中映出青銅門上的饕餮紋。


    她腕間將要斷裂的銀鈴突然發出清吟,殘存的靈力絲線竟全部指向光芒所在。


    "不對勁。"梁軒握緊雷火符,煞白的臉上浮起警惕,"這光亮..."他尚未說完,丁瑤懷中的青銅鑒突然掙脫束縛,如同歸巢的雀鳥般衝向光源。


    無數怨靈發出淒厲哀嚎,卻在觸及光暈的瞬間灰飛煙滅。


    腐殖層下伸出更多鬼手,這次每隻手掌都攥著刻有他們名字的墓碑。


    丁瑤發間的青鸞發出悲鳴,梁軒的雷火符已經黯淡如殘燭。


    兩人相視一眼,在愈發微弱的靈光中,朝著那縷飄搖的光源艱難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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