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表哥又歎氣。
“不過按照我媽現在的想法，不管鳳凰選擇做男生還是做女生，她都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她堅持要你嫁給我。”
我朝著他翻白眼，我才不要嫁給他這個老男人，比我大十歲了。
他一臉苦笑的看著我。
“小寶玉，我也遇到自己喜歡的姑娘了，所以現在我也不知道怎麽跟我媽開口。”
原來安表哥也有喜歡的姑娘了？
“表哥？喜歡一個人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我好奇的問他。
他突然露出幸福的笑容，緩緩說起了他喜歡的人。
“就是，隻要你見到她就會開心。她不經意從你身邊經過，你都想故意製造點動靜引起她的注意。故意找各種借口和機會跟她偶遇，哪怕是吃飯睡覺上課走路，無時無刻都在想她，卻又不敢告訴她。你不敢告白可又怕她太優秀被其他同學搶走。”
他說的這些不是小藝經常說的暗戀嗎？直接寫情書告白不就好了，你不問怎麽知道她喜不喜歡你？如果是我，直接告訴她不就可以了嗎？為什麽不說卻又要各種繞彎的去偶遇？
“你為什麽不直接跟她說，如果不好意思的話，你可以寫情書啊？” 我好奇的問。
安表哥又敲我腦袋一下。
“你以為還是你們小孩子嗎？不用顧及對方的感受，也可以不用顧及旁人的眼光？說告白就告白，說寫情書就寫情書，被拒絕也可以繼續換下一個。”
“我是成年人，要顧及的東西太多，怕對方不樂意，怕失敗後的心情落差。最重要的是還有你這個外公和父母指定的小媳婦，我敢隨便就跟人家姑娘表白嗎？要是以後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外公出來鬧一出，我爸媽出來鬧一出，你又來個乖乖順從他們，那我要將人家姑娘至於何地？”
大人的世界有這麽複雜嗎？看樣子長大以後也不一定就很好，可長大是每個人避無可避的人生必經之路啊？
迴到家我心情很沮喪，爺爺問話我啥也沒說，四姑媽說了不能告訴任何人，我心裏憋著氣誰也不想理。
安表哥當天就迴去了，我以為我可以像往常一樣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放羊，摸魚，爬樹摘果子。
結果卻是一個人躺床上時翻來覆去，想著跟鳳凰分開的那一幕久久不能入睡，白天又恢複了正常的樣子。
半個月後鄰村的一個老師經過家後麵的馬路，幫我帶來了成績單，差一分六百，也還行，可我心裏依舊悶悶不樂。
晚上睡覺我夢見跟鳳凰在教室裏玩耍，餘東突然出現照著我的臉就是一個大耳光，我捂著臉哭了。
然後畫麵一轉又是四姑媽出現，她也賞我一個耳光，還惡狠狠的掐我肩膀，她說她是為了我好。
安表哥粗魯的拖著我一路狂奔，我想讓他放我下來他卻不理我。
我看見風景在往後退，鳳凰離我越來越遠，她的眼神淒美而哀怨，那種一眼萬年的憂傷讓我越發哭的更兇。
猛然睜開眼，天已經大亮了，桂花笑眯眯的提著個小籃子站在門外，她晃了晃手裏的籃子。
“我發現有個地方的石榴特別好，（石榴又叫地石榴，地枇杷）我們去摘吧？”
我無力的爬起來隨便洗了把臉，拿了一個玉米一邊啃一邊跟在桂花後麵，屁顛屁顛向著一片山草地走去。
今天的天氣悶熱而潮濕，看來是昨晚下了一夜雨的緣故，遠處是一望無際的玉米林子，蒼翠的綠色瞬間讓心情好了很多。
小路兩旁的野草上都是晶瑩剔透的露珠，地上的泥巴路走起來粘鞋底，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我們走了半個多小時才到達目的地，這片山是楊家的，山草沒有割了喂牲口，聽說要留起來修補羊圈的時候用。
桂花放下籃子激動的蹲在地上將草往兩邊扒開，或粉或白的石榴暴露出來，她出聲叫我。
“寶玉，快過來看看，這裏可多石榴，你今天有口福了。”
我走到她身邊準備動手，她打開我的手。
“你別弄，我來就好了，免得迴去還得洗手呢。”
我順從的蹲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的看著她把石榴摘了放進籃子裏，看著飽滿多汁又甜美的石榴，我想象著它的味道忍不住咽口水。
才一小會兒的時間籃子就要滿了，桂花得意的跟我展示。
“我是聽我媽說她小時候和四姨媽也會來這裏摘石榴，就想著來碰碰運氣，想不到真的這麽多，等下迴去可以讓你吃到飽。
我愧疚的看著桂花，她對我一直都很好，處處都要照顧我。就因為我沒媽，就因為我身體不好，而她又恰好是我的表姐。
她也不過比我大半歲而已，卻什麽都要遷就我，我卻自私的把這一切當作是理所當然。
我緩緩站起身，無力的說:“差不多了，我們迴去吧。”
桂花也提著滿當當的籃子站起來。
“走吧。”
她嘴裏說著走，人卻一動不動驚恐的瞪著我的腳下，顫抖的手緩緩指著草地上。
我順著她的手往腳邊一看，一條黑色的蛇盤縮在我腳邊。我頓時神經緊繃，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渾身僵直的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不得不承認，此時我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徘徊著，我在努力控製著不讓自己尿褲子，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桂花也是努力把手指放在嘴裏咬著，我們倆就這樣一直僵持著誰也不敢動，也不敢出聲。
這時遠處有人聲傳來，原來是大人們出來幹活了。來人是一個年紀稍老的堂哥，他一見我倆就開心的打招唿。
“這兩個小家夥這麽早就出來找石榴了？放假了啊？”
我不敢動不敢迴頭，桂花像找到救星一樣對著他一陣比手畫腳。
堂哥終於注意到我的腳底下，他也嚇得一口冷氣上不來。等他緩過勁來，冷靜下來一邊叫我別怕，一邊用手裏的鐮刀在路邊砍了一根很長的棍子，小心翼翼的驅趕蛇。
我眼睜睜看著那一坨黑色的物體被棍子推了幾下都不動，直到最後可能吃痛了，它便從一坨類似飛盤的形狀突然一彈而起彈得老高的一條，像閃電一樣飛快從草叢裏溜走了。
堂哥這才上前拉我走。
“沒事了，趕緊迴家，迴家煮個雞蛋吃了就沒事了。”
他說得好簡單，我腳下一軟直接就嚇暈了。
桂花當時也嚇傻了，好在堂哥心地好，主動將我背迴家，桂花也焦急的跟在身後。
將我放在火爐邊的榻上，爺爺接連跟堂哥道謝，直到堂哥離去爺爺才迴家問緣由，桂花跑迴家去叫五姑媽。
我被掐人中，醒來後倒也沒有哪裏難受，就覺得腳邊涼颼颼的。
此時的七月氣候並不冷，但我卻覺得很冷，坐在爐子邊上一步也不肯離開。
晚上一睡著就是噩夢連連，無處不在的蛇，我寸步難行，睡不好也吃不好，漸漸的生了病，病懨懨的躺在榻上哪也不想去。
王大媽又來光顧我們家了，她又準備了大公雞給我叫魂，我懶懶的看著她又唱又跳的分外精神，但我卻提不起勁來搭理。
這一病就是個把月，父親那裏托人帶口信迴來說讓我趕緊去報到，那邊學校已經找好了。聽說托人找了關係，也花了不少錢，隻是我這裏連起身都成問題了。
無意間聽到王大媽跟爺爺說起我的路碑裂成幾塊了。我伸手摸脖子上的繩子，輕輕一拉都掉了下來。
在我脖子上掛了這麽多年，它們也不想跟著我了吧。我將繩子丟到爐子裏燒了，緩緩躺迴床上。
王大媽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唉……這孩子當初生下來就弱小，能長到這麽大也是夠久了，她也沒丟魂，怕是就這樣了。”
這是什麽意思？我隻能活到這裏了嗎？我才十四歲，十四歲也還差兩個月呢。我怎麽可能這麽短命？我也沒做過什麽缺德事，為什麽要讓我這麽早就死？
我還想繼續上學，去世界各地旅遊，當歌星，可我連縣城都沒有去過。
還有鳳凰，我要跟鳳凰一輩子在一起。她還沒迴答我，她願不願意一輩子跟我在一起，也沒有跟我解釋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她要選擇做男生還是女生，這些她都沒有告訴我，為什麽我就要死了？
我躺在榻上無聲的哭泣著，爺爺進屋後看看我，自己躲到外麵哭。
桂花和三個表哥都來看望我，他們坐在爐子邊看著我，表麵上有說有笑，但紅腫的眼睛出賣了他們。
我們兩家離得近，我又是常年在她家住著，所以說他們對我的感情不可謂是不親，我想他們應該都很難過吧。
我虛弱的喊成季表哥。
“成季表哥，你可不可以幫我叫鳳凰來看看我？我很想她，還有小藝她們，萬一我真的死了，至少要讓我見她們一麵吧？”
桂花一聽這話哇的一聲哭著跑出去了，成季表哥也委屈巴巴的點頭。
“好，我今天就去叫她們來看你。”
我知道他們都要出去上學了，今天來看我恐怕也是最後一次了，他們這一走再迴來，我也許就不在這個世界了。
然而我並沒有見到想見的人，當晚安表哥不顧爺爺反對執意開車將我接走。
爺爺的意思是不要在折騰我了，讓我好好休息。
安表哥則認為我一沒看醫生，二沒做任何檢查，不能單憑王大媽的一句話就判了我的死刑。無論如何都要去醫院檢查醫治，盡力而為才行。
我軟綿綿的任由他抱我上車，爺爺和五姑媽也固執的跟著一起上車，我虛弱的躺在墊了厚厚棉被的後座上依偎著五姑媽。
進了城裏，第一次透過窗外看見書上才出現的高樓大廈，亮如白晝的路燈，一路上覺得漂亮又美好。
想著此刻如果能和鳳凰在一起該多好？如果不用死該多好？也許我可以不用死呢？
我到了父親所在的城市，住進了當地最權威的醫院。我頭一次聞著消毒水的味道，見到了父親，小媽，金健霖，四姑媽。跟我親的人都差不多在這裏湊齊了。
我在他們的臉上看出了擔憂和焦慮，也許他們還是在乎我的，爺爺一言不發的坐在門外的椅子上，接下來就是各種檢查。
這期間我雖然虛弱卻很樂觀，我也不太相信王大媽的話，安表哥請了假陪著我跑各個樓層檢查。
桂花這時已經在市附屬高中開始了學習，而我的檢查結果在一周後才陸續拿到。
醫生給出的解說:初步估計是先天性心髒病引起的心力衰竭，問家裏人為什麽一開始沒有幹預治療，到最後迴天乏術才來檢查。
爺爺一臉憤怒的盯著父親，父親像是恍然大悟，開始自責。
安表哥也嫌棄的瞪了父親一眼。
醫生說，像這種情況如果從小幹預治療的話，不至於這麽小就發展到這麽嚴重。現在唯一的途徑隻有心髒移植，但目前根本就沒有供體可供移植，而且現在我的情況也等不了。
第二天開始我漸漸感覺自己很不利索，接下來便是昏昏沉沉的躺著，這一躺我想應該就是一輩子了吧。
…………………
此時的安表哥想著我最後的心願，便主動打電話給小藝，讓她去找鳳凰。而原本打算迴家的鳳凰卻因為我的事一直沒有離開小鎮，接到電話的當天下午便匆匆搭車趕往市區醫院。
鳳凰到醫院門口就見到了安表哥，安表哥上前歉疚的打招唿。
“我媽的事我很抱歉，但是寶玉她不知道這事，她沒病之前一直說她不介意你的事，她現在隻想著見你。”
鳳凰全程冷著一張臉，聲音不帶任何情緒的問:“醫生怎麽說的？”
安表哥想了想迴答:“隻能心髒移植，不然就這兩天的事了。”
鳳凰深知人類的髒器移植手術很厲害，但是沒有那麽多的髒器的可供移植，所以大部分病人最後都是以死亡終結，但她是誰？她不會讓自己在意的人就這麽輕易死掉。
走到病房時見很多醫生匆忙的將我推到急救室，安表哥一時措手不及，爺爺坐在椅子上無聲哭泣著。
金健霖被她媽媽抱著哭在了一起，四姑媽五姑媽相互扶著肩膀低聲抽泣，父親在病房沒有出來。
鳳凰冷冷的看著這群人，再看看搶救室亮著的燈，她在心裏暗暗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她拿出之前的虎牙吊墜遞給安表哥。
“這個護身符，是你們金氏姑娘墓主人送給寶玉的。如果她醒了你就給她戴上，記得不要輕易再取下來。跟你媽也說一聲，我先走了。”
安表哥接過吊墜，問:“你不打算等她醒來嗎？”
他心裏暗自腹誹，寶玉心心念念的隻想見她一麵，她卻連等都懶得等了。
鳳凰沒顧得上跟安表哥交代什麽就走了，手術室裏急救醫生奮力搶救了大約一個鍾左右。
看看牆上的掛鍾，他不甘心這麽年輕的生命就這麽消失，所以在大家都勸他算了，心率停止後他還是堅持搶救了一個鍾。
在大家都陸續離開後，他也隻能無力的走了出去。
然而，就在他動手開門的一瞬間，時間仿佛被靜止了，他整個人都被定住了，牆上的掛鍾秒針也停止了跳動了。外麵的雨定格在空氣中，車水馬龍的世界也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鳳凰麵無表情的出現在手術台前，看著躺在上麵沒有一絲生氣的人，迴想起寶玉第一次出現在她麵前是被同學推到在地上，看著她時眼裏的欣喜和驚訝。
她到現在都搞不明白寶玉為什麽會這麽喜歡她，但她又何嚐不是這麽喜歡她呢？弱小普通如塵埃卻又囂張跋扈的寶玉，到底有哪裏值得她這麽喜歡。
她本想著她們在鎮上一別就不會再見了，畢竟有寶玉陪伴的三年隻是她漫長生命中的滄海一粟，時間一長她便會忘記她。
可是寶玉這麽快就要死了，她的遺願是見她一麵，告訴她有喜歡她。
不知為何她的心裏會有點說不出的難受，甚至有點隱隱作痛，她見不得她就這麽死了，所以她決定救她。
走近手術台上拉起那隻尚有餘溫的手，她輕聲說道。
“相傳東南海之外甘水之間有羲和之國，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於甘淵，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其實不然，洪荒之外，羲和不叫羲和，她叫隱喏，她也並未生十日，而是十一，十子並不都是太陽，它們掌管著不同的星係，以不同的形態出現。十一與前十個不同，他是一隻雌雄同體的鳳凰。人們隻知鳳凰是一對，一目一足，卻不知鳳凰乃是雌雄同體的神鳥，若鳳凰願意，可自願羽化，可成雌亦可成雄。”
鳳凰背上突然出現了一對金色的大翅膀，她突然一抖，翅膀瞬間變成了透明的冰藍色，散發著異樣炫目的藍色光芒。
“金色為雌，藍色為雄，今日我把著金羽贈你渡劫，自此我便會失去與你的記憶化作雄鳥，若日後你我有緣自會相遇。”
金色的光芒慢慢從鳳凰的身體上剝離，瞬間如千絲萬縷的金線源源不絕的鑽進寶玉的身體。那些金絲慢慢的化作了一個金色的心髒滑進了她的心房位置，一個無形的金色罩子片刻間將她的身體包裹起來。
鳳凰流下了一滴眼淚，她睜開眼睛，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人，在茫然的看看自己。
“我為何會在這裏？這人又是誰？不管了，先離開再說。”
她突然一個隱身直接飛出窗外，消失在空曠的夜色中。
法術解開的瞬間，世界恢複了運轉，牆上的掛鍾開始跳動，門外的雨水滴落，醫生打開門疲累的走了出去。
手術床上原本已經停止唿吸一個小時的人，就在這時突然重重的喘了一口氣，奇跡般的坐了起來。
安表哥見搶救的醫生一出來就焦急的上前詢問情況。
“醫生，我妹怎麽樣了？”
他身後站著一大家子人，他們都期待的看著醫生，等著他能說出好消息。因為前麵出去的醫生沒有一個告訴他們答案，所以他們猜測的同時又在期待奇跡發生。
醫生長長出了氣，頹喪的搖頭。
“我會通知護士把她推出來，你們把她領迴家吧。”
我睜開眼睛，看著陌生又熟悉的房頂和周圍的擺設，這不是在電視裏見過的手術室嗎？為什麽我會在這裏？
看著身上的病號服，手指上的各種監測夾子，我幾下取掉，打著赤腳跳下床。
地板有點冰冷，我打開門走出去，見到安表哥用手不停的捶打牆壁。四姑媽和五姑媽在抱頭痛哭，爺爺也在哭，小媽和金健霖也在哭。
父親站在不遠處發呆，他一抬頭看了我一眼。像是不相信自己，他又看了我一次，隨即急衝衝的跑到我身邊仔細的打量著我。
我好奇的問。
“他們怎麽都哭了？”
這一問哭聲全部都停止了，他們都齊刷刷的朝我看過來，突然異口同聲的問我。
“你現在想吃什麽？”
我摸摸肚子，癟癟的，為什麽我瘦了這麽多？不是才病了不到一個月嗎？就剩皮包骨頭了。
“我想吃紅豆燉豬腳。” 我想了想。
父親立馬點頭語帶哭腔的說:“爸這就去買。”
他又轉頭囑托安表哥:“安宇，你先幫她收拾東西，我們立刻就出院，迴家。”
四姑媽和五姑媽衝過來抱著我一個勁的哭，說帶我迴家吃豬腳，然後催促安表哥去辦理出院。
走到爺爺麵前，見他淚眼汪汪的看著我不說話。
我不知道醫生對我實施了什麽搶救方案，我身上即沒有傷口也沒有哪裏痛，心髒是怎麽移植進去的？但是我能感覺整個人都精神了，唿吸也順暢，除了餓之外沒有哪裏難受。
我伸出手摸摸爺爺皺巴巴的臉安慰他。
“爺爺，你別哭了，我以後不生病了，你看，我換了新的心髒肯定能活很久的。”說著我上前輕輕擁抱他。
四姑媽和五姑媽在幫我收拾東西，一聽又開始哭了。
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哭，我這不是好了嗎？
小媽也是眼淚吧啦吧啦一直流，我就當他們是喜極而泣吧。
出了醫院的大門，我穿著小媽給我新買的衣服，看著外麵的高樓大廈和各種各樣電視裏才能見到的車子店鋪，心情真的是不要太好。
大家也都遷就的陪著我走了一陣，我看了一眼蛋糕點，四姑媽立馬就去買了一個；看了水果攤，他們立馬就問我想吃什麽；結果是什麽都買了一堆，搞得我都不敢再隨便看了。
迴到父親的小家，一套一百四十多平的大房子，現代的裝修和擺設，還有冰箱和屏幕超級大的大電視。
我興奮又好奇的看著這些從來沒見過的東西，難怪桂花想著要來城裏，原來城裏的新鮮東西這麽多。
小媽領著我進了一個房間，她聽說我要來上學就開始準備了。裏麵是粉色係的少女風格，她拉著我的手一邊說一邊替我梳頭。
她出去後我躺在床上等父親的紅豆燉豬腳，反正已經吃過蛋糕了，沒那麽餓了。
我出去參觀他們家房子，爺爺坐在客廳，我走過一個房間，聽到四姑媽和五姑媽在小聲聊天。
我好奇她們為什麽要背著說，便偷偷躲在門外聽，聽完才知道我根本就沒有做手術，醫生隻是讓她們帶我迴家等死。
她們說我現在這麽精神是迴光返照的表現，所以她們才會盡量滿足我惡要求，因為這可能是我最後的晚餐。
這一晚我在漂亮的房間裏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想著迴光返照有多長時間？聽著桂花的唿吸聲有點不舍，不知道還能再聽幾天呢。
半夜安表哥來敲門，悄悄遞給我一個吊墜。
“這個你帶著，她說讓你不要輕易摘下來。”
“她是誰啊？” 我好奇的問他。
“鳳凰。”安表哥冷著聲迴答。
鳳凰？“鳳凰？誰啊？”我咋不記得有這麽一號人？
安表哥疑惑的看著我。
“鳳凰不是你同學嗎？你怎麽了？”他伸手摸我額頭。
“我哪有叫鳳凰的同學？小藝和梅子，你記錯了。” 我直接吐槽他
安表哥詫異的看了我一眼便離開了，我悄悄迴到床上躺下，聞著床上的香味，猜想著自己還能活幾天。
我一夜無眠，睜著眼睛到天亮，原來等待死亡的過程這麽煎熬，那我要不要先去學校報到？反正父親說報名費都交了，課本桂花也幫我領迴來了。
於是我才五點就爬起來收拾好自己背好書包等桂花起床，反正都要死，與其在煎熬中等待死神，不如開開心心過好剩下的每一分鍾。
生和死是無法挽迴的，唯有享受其間的一段時光。死亡的黑暗背景對托出生命的光彩……桑塔亞那。
…………………………卷一完結…………………………………
“不過按照我媽現在的想法，不管鳳凰選擇做男生還是做女生，她都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她堅持要你嫁給我。”
我朝著他翻白眼，我才不要嫁給他這個老男人，比我大十歲了。
他一臉苦笑的看著我。
“小寶玉，我也遇到自己喜歡的姑娘了，所以現在我也不知道怎麽跟我媽開口。”
原來安表哥也有喜歡的姑娘了？
“表哥？喜歡一個人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我好奇的問他。
他突然露出幸福的笑容，緩緩說起了他喜歡的人。
“就是，隻要你見到她就會開心。她不經意從你身邊經過，你都想故意製造點動靜引起她的注意。故意找各種借口和機會跟她偶遇，哪怕是吃飯睡覺上課走路，無時無刻都在想她，卻又不敢告訴她。你不敢告白可又怕她太優秀被其他同學搶走。”
他說的這些不是小藝經常說的暗戀嗎？直接寫情書告白不就好了，你不問怎麽知道她喜不喜歡你？如果是我，直接告訴她不就可以了嗎？為什麽不說卻又要各種繞彎的去偶遇？
“你為什麽不直接跟她說，如果不好意思的話，你可以寫情書啊？” 我好奇的問。
安表哥又敲我腦袋一下。
“你以為還是你們小孩子嗎？不用顧及對方的感受，也可以不用顧及旁人的眼光？說告白就告白，說寫情書就寫情書，被拒絕也可以繼續換下一個。”
“我是成年人，要顧及的東西太多，怕對方不樂意，怕失敗後的心情落差。最重要的是還有你這個外公和父母指定的小媳婦，我敢隨便就跟人家姑娘表白嗎？要是以後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外公出來鬧一出，我爸媽出來鬧一出，你又來個乖乖順從他們，那我要將人家姑娘至於何地？”
大人的世界有這麽複雜嗎？看樣子長大以後也不一定就很好，可長大是每個人避無可避的人生必經之路啊？
迴到家我心情很沮喪，爺爺問話我啥也沒說，四姑媽說了不能告訴任何人，我心裏憋著氣誰也不想理。
安表哥當天就迴去了，我以為我可以像往常一樣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放羊，摸魚，爬樹摘果子。
結果卻是一個人躺床上時翻來覆去，想著跟鳳凰分開的那一幕久久不能入睡，白天又恢複了正常的樣子。
半個月後鄰村的一個老師經過家後麵的馬路，幫我帶來了成績單，差一分六百，也還行，可我心裏依舊悶悶不樂。
晚上睡覺我夢見跟鳳凰在教室裏玩耍，餘東突然出現照著我的臉就是一個大耳光，我捂著臉哭了。
然後畫麵一轉又是四姑媽出現，她也賞我一個耳光，還惡狠狠的掐我肩膀，她說她是為了我好。
安表哥粗魯的拖著我一路狂奔，我想讓他放我下來他卻不理我。
我看見風景在往後退，鳳凰離我越來越遠，她的眼神淒美而哀怨，那種一眼萬年的憂傷讓我越發哭的更兇。
猛然睜開眼，天已經大亮了，桂花笑眯眯的提著個小籃子站在門外，她晃了晃手裏的籃子。
“我發現有個地方的石榴特別好，（石榴又叫地石榴，地枇杷）我們去摘吧？”
我無力的爬起來隨便洗了把臉，拿了一個玉米一邊啃一邊跟在桂花後麵，屁顛屁顛向著一片山草地走去。
今天的天氣悶熱而潮濕，看來是昨晚下了一夜雨的緣故，遠處是一望無際的玉米林子，蒼翠的綠色瞬間讓心情好了很多。
小路兩旁的野草上都是晶瑩剔透的露珠，地上的泥巴路走起來粘鞋底，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我們走了半個多小時才到達目的地，這片山是楊家的，山草沒有割了喂牲口，聽說要留起來修補羊圈的時候用。
桂花放下籃子激動的蹲在地上將草往兩邊扒開，或粉或白的石榴暴露出來，她出聲叫我。
“寶玉，快過來看看，這裏可多石榴，你今天有口福了。”
我走到她身邊準備動手，她打開我的手。
“你別弄，我來就好了，免得迴去還得洗手呢。”
我順從的蹲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的看著她把石榴摘了放進籃子裏，看著飽滿多汁又甜美的石榴，我想象著它的味道忍不住咽口水。
才一小會兒的時間籃子就要滿了，桂花得意的跟我展示。
“我是聽我媽說她小時候和四姨媽也會來這裏摘石榴，就想著來碰碰運氣，想不到真的這麽多，等下迴去可以讓你吃到飽。
我愧疚的看著桂花，她對我一直都很好，處處都要照顧我。就因為我沒媽，就因為我身體不好，而她又恰好是我的表姐。
她也不過比我大半歲而已，卻什麽都要遷就我，我卻自私的把這一切當作是理所當然。
我緩緩站起身，無力的說:“差不多了，我們迴去吧。”
桂花也提著滿當當的籃子站起來。
“走吧。”
她嘴裏說著走，人卻一動不動驚恐的瞪著我的腳下，顫抖的手緩緩指著草地上。
我順著她的手往腳邊一看，一條黑色的蛇盤縮在我腳邊。我頓時神經緊繃，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渾身僵直的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不得不承認，此時我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徘徊著，我在努力控製著不讓自己尿褲子，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桂花也是努力把手指放在嘴裏咬著，我們倆就這樣一直僵持著誰也不敢動，也不敢出聲。
這時遠處有人聲傳來，原來是大人們出來幹活了。來人是一個年紀稍老的堂哥，他一見我倆就開心的打招唿。
“這兩個小家夥這麽早就出來找石榴了？放假了啊？”
我不敢動不敢迴頭，桂花像找到救星一樣對著他一陣比手畫腳。
堂哥終於注意到我的腳底下，他也嚇得一口冷氣上不來。等他緩過勁來，冷靜下來一邊叫我別怕，一邊用手裏的鐮刀在路邊砍了一根很長的棍子，小心翼翼的驅趕蛇。
我眼睜睜看著那一坨黑色的物體被棍子推了幾下都不動，直到最後可能吃痛了，它便從一坨類似飛盤的形狀突然一彈而起彈得老高的一條，像閃電一樣飛快從草叢裏溜走了。
堂哥這才上前拉我走。
“沒事了，趕緊迴家，迴家煮個雞蛋吃了就沒事了。”
他說得好簡單，我腳下一軟直接就嚇暈了。
桂花當時也嚇傻了，好在堂哥心地好，主動將我背迴家，桂花也焦急的跟在身後。
將我放在火爐邊的榻上，爺爺接連跟堂哥道謝，直到堂哥離去爺爺才迴家問緣由，桂花跑迴家去叫五姑媽。
我被掐人中，醒來後倒也沒有哪裏難受，就覺得腳邊涼颼颼的。
此時的七月氣候並不冷，但我卻覺得很冷，坐在爐子邊上一步也不肯離開。
晚上一睡著就是噩夢連連，無處不在的蛇，我寸步難行，睡不好也吃不好，漸漸的生了病，病懨懨的躺在榻上哪也不想去。
王大媽又來光顧我們家了，她又準備了大公雞給我叫魂，我懶懶的看著她又唱又跳的分外精神，但我卻提不起勁來搭理。
這一病就是個把月，父親那裏托人帶口信迴來說讓我趕緊去報到，那邊學校已經找好了。聽說托人找了關係，也花了不少錢，隻是我這裏連起身都成問題了。
無意間聽到王大媽跟爺爺說起我的路碑裂成幾塊了。我伸手摸脖子上的繩子，輕輕一拉都掉了下來。
在我脖子上掛了這麽多年，它們也不想跟著我了吧。我將繩子丟到爐子裏燒了，緩緩躺迴床上。
王大媽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唉……這孩子當初生下來就弱小，能長到這麽大也是夠久了，她也沒丟魂，怕是就這樣了。”
這是什麽意思？我隻能活到這裏了嗎？我才十四歲，十四歲也還差兩個月呢。我怎麽可能這麽短命？我也沒做過什麽缺德事，為什麽要讓我這麽早就死？
我還想繼續上學，去世界各地旅遊，當歌星，可我連縣城都沒有去過。
還有鳳凰，我要跟鳳凰一輩子在一起。她還沒迴答我，她願不願意一輩子跟我在一起，也沒有跟我解釋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她要選擇做男生還是女生，這些她都沒有告訴我，為什麽我就要死了？
我躺在榻上無聲的哭泣著，爺爺進屋後看看我，自己躲到外麵哭。
桂花和三個表哥都來看望我，他們坐在爐子邊看著我，表麵上有說有笑，但紅腫的眼睛出賣了他們。
我們兩家離得近，我又是常年在她家住著，所以說他們對我的感情不可謂是不親，我想他們應該都很難過吧。
我虛弱的喊成季表哥。
“成季表哥，你可不可以幫我叫鳳凰來看看我？我很想她，還有小藝她們，萬一我真的死了，至少要讓我見她們一麵吧？”
桂花一聽這話哇的一聲哭著跑出去了，成季表哥也委屈巴巴的點頭。
“好，我今天就去叫她們來看你。”
我知道他們都要出去上學了，今天來看我恐怕也是最後一次了，他們這一走再迴來，我也許就不在這個世界了。
然而我並沒有見到想見的人，當晚安表哥不顧爺爺反對執意開車將我接走。
爺爺的意思是不要在折騰我了，讓我好好休息。
安表哥則認為我一沒看醫生，二沒做任何檢查，不能單憑王大媽的一句話就判了我的死刑。無論如何都要去醫院檢查醫治，盡力而為才行。
我軟綿綿的任由他抱我上車，爺爺和五姑媽也固執的跟著一起上車，我虛弱的躺在墊了厚厚棉被的後座上依偎著五姑媽。
進了城裏，第一次透過窗外看見書上才出現的高樓大廈，亮如白晝的路燈，一路上覺得漂亮又美好。
想著此刻如果能和鳳凰在一起該多好？如果不用死該多好？也許我可以不用死呢？
我到了父親所在的城市，住進了當地最權威的醫院。我頭一次聞著消毒水的味道，見到了父親，小媽，金健霖，四姑媽。跟我親的人都差不多在這裏湊齊了。
我在他們的臉上看出了擔憂和焦慮，也許他們還是在乎我的，爺爺一言不發的坐在門外的椅子上，接下來就是各種檢查。
這期間我雖然虛弱卻很樂觀，我也不太相信王大媽的話，安表哥請了假陪著我跑各個樓層檢查。
桂花這時已經在市附屬高中開始了學習，而我的檢查結果在一周後才陸續拿到。
醫生給出的解說:初步估計是先天性心髒病引起的心力衰竭，問家裏人為什麽一開始沒有幹預治療，到最後迴天乏術才來檢查。
爺爺一臉憤怒的盯著父親，父親像是恍然大悟，開始自責。
安表哥也嫌棄的瞪了父親一眼。
醫生說，像這種情況如果從小幹預治療的話，不至於這麽小就發展到這麽嚴重。現在唯一的途徑隻有心髒移植，但目前根本就沒有供體可供移植，而且現在我的情況也等不了。
第二天開始我漸漸感覺自己很不利索，接下來便是昏昏沉沉的躺著，這一躺我想應該就是一輩子了吧。
…………………
此時的安表哥想著我最後的心願，便主動打電話給小藝，讓她去找鳳凰。而原本打算迴家的鳳凰卻因為我的事一直沒有離開小鎮，接到電話的當天下午便匆匆搭車趕往市區醫院。
鳳凰到醫院門口就見到了安表哥，安表哥上前歉疚的打招唿。
“我媽的事我很抱歉，但是寶玉她不知道這事，她沒病之前一直說她不介意你的事，她現在隻想著見你。”
鳳凰全程冷著一張臉，聲音不帶任何情緒的問:“醫生怎麽說的？”
安表哥想了想迴答:“隻能心髒移植，不然就這兩天的事了。”
鳳凰深知人類的髒器移植手術很厲害，但是沒有那麽多的髒器的可供移植，所以大部分病人最後都是以死亡終結，但她是誰？她不會讓自己在意的人就這麽輕易死掉。
走到病房時見很多醫生匆忙的將我推到急救室，安表哥一時措手不及，爺爺坐在椅子上無聲哭泣著。
金健霖被她媽媽抱著哭在了一起，四姑媽五姑媽相互扶著肩膀低聲抽泣，父親在病房沒有出來。
鳳凰冷冷的看著這群人，再看看搶救室亮著的燈，她在心裏暗暗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她拿出之前的虎牙吊墜遞給安表哥。
“這個護身符，是你們金氏姑娘墓主人送給寶玉的。如果她醒了你就給她戴上，記得不要輕易再取下來。跟你媽也說一聲，我先走了。”
安表哥接過吊墜，問:“你不打算等她醒來嗎？”
他心裏暗自腹誹，寶玉心心念念的隻想見她一麵，她卻連等都懶得等了。
鳳凰沒顧得上跟安表哥交代什麽就走了，手術室裏急救醫生奮力搶救了大約一個鍾左右。
看看牆上的掛鍾，他不甘心這麽年輕的生命就這麽消失，所以在大家都勸他算了，心率停止後他還是堅持搶救了一個鍾。
在大家都陸續離開後，他也隻能無力的走了出去。
然而，就在他動手開門的一瞬間，時間仿佛被靜止了，他整個人都被定住了，牆上的掛鍾秒針也停止了跳動了。外麵的雨定格在空氣中，車水馬龍的世界也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鳳凰麵無表情的出現在手術台前，看著躺在上麵沒有一絲生氣的人，迴想起寶玉第一次出現在她麵前是被同學推到在地上，看著她時眼裏的欣喜和驚訝。
她到現在都搞不明白寶玉為什麽會這麽喜歡她，但她又何嚐不是這麽喜歡她呢？弱小普通如塵埃卻又囂張跋扈的寶玉，到底有哪裏值得她這麽喜歡。
她本想著她們在鎮上一別就不會再見了，畢竟有寶玉陪伴的三年隻是她漫長生命中的滄海一粟，時間一長她便會忘記她。
可是寶玉這麽快就要死了，她的遺願是見她一麵，告訴她有喜歡她。
不知為何她的心裏會有點說不出的難受，甚至有點隱隱作痛，她見不得她就這麽死了，所以她決定救她。
走近手術台上拉起那隻尚有餘溫的手，她輕聲說道。
“相傳東南海之外甘水之間有羲和之國，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於甘淵，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其實不然，洪荒之外，羲和不叫羲和，她叫隱喏，她也並未生十日，而是十一，十子並不都是太陽，它們掌管著不同的星係，以不同的形態出現。十一與前十個不同，他是一隻雌雄同體的鳳凰。人們隻知鳳凰是一對，一目一足，卻不知鳳凰乃是雌雄同體的神鳥，若鳳凰願意，可自願羽化，可成雌亦可成雄。”
鳳凰背上突然出現了一對金色的大翅膀，她突然一抖，翅膀瞬間變成了透明的冰藍色，散發著異樣炫目的藍色光芒。
“金色為雌，藍色為雄，今日我把著金羽贈你渡劫，自此我便會失去與你的記憶化作雄鳥，若日後你我有緣自會相遇。”
金色的光芒慢慢從鳳凰的身體上剝離，瞬間如千絲萬縷的金線源源不絕的鑽進寶玉的身體。那些金絲慢慢的化作了一個金色的心髒滑進了她的心房位置，一個無形的金色罩子片刻間將她的身體包裹起來。
鳳凰流下了一滴眼淚，她睜開眼睛，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人，在茫然的看看自己。
“我為何會在這裏？這人又是誰？不管了，先離開再說。”
她突然一個隱身直接飛出窗外，消失在空曠的夜色中。
法術解開的瞬間，世界恢複了運轉，牆上的掛鍾開始跳動，門外的雨水滴落，醫生打開門疲累的走了出去。
手術床上原本已經停止唿吸一個小時的人，就在這時突然重重的喘了一口氣，奇跡般的坐了起來。
安表哥見搶救的醫生一出來就焦急的上前詢問情況。
“醫生，我妹怎麽樣了？”
他身後站著一大家子人，他們都期待的看著醫生，等著他能說出好消息。因為前麵出去的醫生沒有一個告訴他們答案，所以他們猜測的同時又在期待奇跡發生。
醫生長長出了氣，頹喪的搖頭。
“我會通知護士把她推出來，你們把她領迴家吧。”
我睜開眼睛，看著陌生又熟悉的房頂和周圍的擺設，這不是在電視裏見過的手術室嗎？為什麽我會在這裏？
看著身上的病號服，手指上的各種監測夾子，我幾下取掉，打著赤腳跳下床。
地板有點冰冷，我打開門走出去，見到安表哥用手不停的捶打牆壁。四姑媽和五姑媽在抱頭痛哭，爺爺也在哭，小媽和金健霖也在哭。
父親站在不遠處發呆，他一抬頭看了我一眼。像是不相信自己，他又看了我一次，隨即急衝衝的跑到我身邊仔細的打量著我。
我好奇的問。
“他們怎麽都哭了？”
這一問哭聲全部都停止了，他們都齊刷刷的朝我看過來，突然異口同聲的問我。
“你現在想吃什麽？”
我摸摸肚子，癟癟的，為什麽我瘦了這麽多？不是才病了不到一個月嗎？就剩皮包骨頭了。
“我想吃紅豆燉豬腳。” 我想了想。
父親立馬點頭語帶哭腔的說:“爸這就去買。”
他又轉頭囑托安表哥:“安宇，你先幫她收拾東西，我們立刻就出院，迴家。”
四姑媽和五姑媽衝過來抱著我一個勁的哭，說帶我迴家吃豬腳，然後催促安表哥去辦理出院。
走到爺爺麵前，見他淚眼汪汪的看著我不說話。
我不知道醫生對我實施了什麽搶救方案，我身上即沒有傷口也沒有哪裏痛，心髒是怎麽移植進去的？但是我能感覺整個人都精神了，唿吸也順暢，除了餓之外沒有哪裏難受。
我伸出手摸摸爺爺皺巴巴的臉安慰他。
“爺爺，你別哭了，我以後不生病了，你看，我換了新的心髒肯定能活很久的。”說著我上前輕輕擁抱他。
四姑媽和五姑媽在幫我收拾東西，一聽又開始哭了。
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哭，我這不是好了嗎？
小媽也是眼淚吧啦吧啦一直流，我就當他們是喜極而泣吧。
出了醫院的大門，我穿著小媽給我新買的衣服，看著外麵的高樓大廈和各種各樣電視裏才能見到的車子店鋪，心情真的是不要太好。
大家也都遷就的陪著我走了一陣，我看了一眼蛋糕點，四姑媽立馬就去買了一個；看了水果攤，他們立馬就問我想吃什麽；結果是什麽都買了一堆，搞得我都不敢再隨便看了。
迴到父親的小家，一套一百四十多平的大房子，現代的裝修和擺設，還有冰箱和屏幕超級大的大電視。
我興奮又好奇的看著這些從來沒見過的東西，難怪桂花想著要來城裏，原來城裏的新鮮東西這麽多。
小媽領著我進了一個房間，她聽說我要來上學就開始準備了。裏麵是粉色係的少女風格，她拉著我的手一邊說一邊替我梳頭。
她出去後我躺在床上等父親的紅豆燉豬腳，反正已經吃過蛋糕了，沒那麽餓了。
我出去參觀他們家房子，爺爺坐在客廳，我走過一個房間，聽到四姑媽和五姑媽在小聲聊天。
我好奇她們為什麽要背著說，便偷偷躲在門外聽，聽完才知道我根本就沒有做手術，醫生隻是讓她們帶我迴家等死。
她們說我現在這麽精神是迴光返照的表現，所以她們才會盡量滿足我惡要求，因為這可能是我最後的晚餐。
這一晚我在漂亮的房間裏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想著迴光返照有多長時間？聽著桂花的唿吸聲有點不舍，不知道還能再聽幾天呢。
半夜安表哥來敲門，悄悄遞給我一個吊墜。
“這個你帶著，她說讓你不要輕易摘下來。”
“她是誰啊？” 我好奇的問他。
“鳳凰。”安表哥冷著聲迴答。
鳳凰？“鳳凰？誰啊？”我咋不記得有這麽一號人？
安表哥疑惑的看著我。
“鳳凰不是你同學嗎？你怎麽了？”他伸手摸我額頭。
“我哪有叫鳳凰的同學？小藝和梅子，你記錯了。” 我直接吐槽他
安表哥詫異的看了我一眼便離開了，我悄悄迴到床上躺下，聞著床上的香味，猜想著自己還能活幾天。
我一夜無眠，睜著眼睛到天亮，原來等待死亡的過程這麽煎熬，那我要不要先去學校報到？反正父親說報名費都交了，課本桂花也幫我領迴來了。
於是我才五點就爬起來收拾好自己背好書包等桂花起床，反正都要死，與其在煎熬中等待死神，不如開開心心過好剩下的每一分鍾。
生和死是無法挽迴的，唯有享受其間的一段時光。死亡的黑暗背景對托出生命的光彩……桑塔亞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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