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冷清秋饒有興致地看著葉嘉言。


    她這小腦瓜子,總會蹦出一些鮮靈的想法。


    “我想做直播,教人鑒藏的直播。”


    “呃……”


    “不露臉的博主也行。”


    “其實,做我們這行的,保持一些神秘感更好。”冷清秋斟酌著言辭,“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比如某種豪車奢品包包隨處可見,你還會覺得它名貴嗎?”


    道理沒錯,盡管這個比方,有給自己臉上貼金的嫌疑。


    當然也行。


    拍賣師不見得有錢,但卻是過路財神,好不好?


    哪有財神隨時露麵的?


    但葉嘉言想試試。


    “我想試試。”葉嘉言堅持。


    “說說理由。”


    “最單純的理由,是見不得別人被騙。”


    “那不單純的理由呢?”


    “為了我的名聲,也為了我的安全。”


    “嗯?”


    “越有名,越安全。”


    “怕笑麵虎對付你?”


    葉嘉言早就把慈善晚宴前後的事——特別是遇到王靈均、肖虎的事,說給冷清秋聽了。隻沒詳述她和周懿行分手的細節。


    “是。”


    冷清秋沉吟不語。


    葉嘉言忙解釋:“姐,這是我的真實想法。”


    “你就不能不招惹他嗎?”


    “我沒退路。”


    先前糾結過,要不要選條退路,去跟那人道個歉喝個酒,但情感跟她說,不行。


    “你做的事很危險。那個人,是個行業垃圾,他……”


    “我就是想掃除行業垃圾。”


    “掃得完?”


    “有一個掃一個。就像……姐,你說,有一本買一本。”


    冷清秋怔住,直直看向葉嘉言。


    她的眼亮得驚人,好似澄澈的湖水。簡直像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女孩。


    但她不是。


    她出道幾年了,心思和手腕都有,但難得的是初心如昨。


    “姐,關於我們這一行,我聽過很多難聽的話。有人說,我們就是幫人洗\/錢的人,我們就是資本的幕後推手?你覺得你是嗎?”


    冷清秋麵露鄙色:“當然不是。”


    “但很多人覺得,我們就是這樣的人。行業泥沙俱下,亂象的確有。連帶著,我們也被汙名化了。”


    “也比以前好多了。”冷清秋綻出一笑,“一百多年前,剛引入拍賣行業的時候,我們在別人眼裏是什麽?”


    那會兒,還在清朝末期,人們對拍賣師更不尊重。


    拍賣的行為,被稱為“叫賣”或“賣叫貨”。(1)


    在上海,拍賣行、拍賣師則叫做“拍叫貨行”“叫貨鬼”。在滬語中,“鬼”一般是指經驗豐富、精明能幹、手段老到的人。


    當時,有一本雜誌曾評議說,“‘叫貨鬼’”都是些眼光老練,計算精明的人,不是拜個師父或先生,學上幾年就可以吃這碗飯的。全在乎自己的經驗,多接觸、多留心,處處化解應變,‘死事活做’‘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嘴要靈活,隨時隨地要顯出敏捷的樣子,‘逢人能說話’才行。”


    葉嘉言也笑了:“我們啊?是叫買鬼,精著呢。”


    “其實也還好,精明,難道不好麽?”冷清秋哼哼一聲,“要我說啊,對女拍賣師的惡意才大呢。”


    改革開放後,市場模式的改變催生出拍賣行業因《拍賣法》的約束,市場經濟的需求,拍賣師的地位也提高了。人們往往以拍賣師為拍賣會的“指揮者”,但在早期的拍場上,沒有看見到女拍賣師的身影。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性別刻板印象,認為女性的控場能力不如男性。直到2002年,北京的一家頂級拍賣公司,才引入了第一位女拍賣師。


    “惡意?那又如何?誰說女子不如男?”葉嘉言昂起頭來,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不過才一二十年光景,女拍賣師的身影便隨處可見了。還成了很多公司的首席。”


    從本質上說,拍賣師就是銷售。


    既然是做銷售,如何繞得開女性?


    “對,說得對……”


    突然,沙發上的男人迷迷糊糊睜開眼。


    聲音也和他的眼神一樣迷糊。


    先前說的話,他沒聽見,但酒醒後聽到的第一句話,卻讓他覺得振聾發聵。


    葉嘉言掩唇笑起來:“姐夫謬讚!一起加油!”


    (1)《津門紀略》一書的《洋務門·叫賣》中有載。


    (2)類似於拍賣的行為,早在唐代便有過,但其操作手法和目的意義,與後來真正意義上的拍賣不太一樣。(古裝劇裏所見的拍賣行為,並不符合實際)


    改革開放之後,最早出現的拍賣活動,發生在1985年8月12日。這一場郵品拍賣會,由北京鼓樓集郵研究會發起,競拍人不多,成交率、成交額都很一般,但這無疑是一次可貴的嚐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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