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各迴各家,各找各媽。我舉目無親地站在高莊主家門口,思考著眼目前該去哪找飯轍。後腰的傷還沒好,體力活肯定是幹不了,腦力活這莊子上也沒有,我想來想去隻想到了那塊西瓜地。


    “馬文賽。”高才從門裏露頭叫我。


    “嗯?”


    “明天就開始夏收了,太公讓你把這些鐮刀給磨了。”說著從身後搬出來一籮筐鐮刀。


    我接過籮筐,十幾把刀,很重。


    “你早飯吃了嗎?”


    “還沒。”


    “那快進來吃點吧,一會兒我帶你去磨刀的地方。”


    高才這兩句話說的隨意,仿佛我也是在高太公家做工多年的仆人。這讓我感到一絲親切。吃了早飯,高才帶著我來到了一條小溪邊就迴去了,留我一人在那磨刀。我盡量保持腰不動,免得牽扯傷口,所以磨的很慢,整整一上午才磨完。中午我拎著磨好的鐮刀迴去,高才非要幫我拿,我當然不讓,上午磨刀的時候我就想明白了,高太公家院裏有井,幹嘛非要帶我跑這麽遠來磨刀,明顯這就是高太公分給高才自己的活。他拿一個團餅子加幾根鹹菜就打發我給他幹。我以舉報他偷懶為由又從高才那訛來了三個團餅,今天總算是能對付過去了。


    下午我待在院子裏哪也沒去,也沒人來找,我大膽地從葡萄藤上挑了顆冰種帝王綠的葡萄試了試,酸得我翻白眼,ph值肯定超不過1.7。原本打算上廁所用的那些紙,翻開一看很多都是老馬自己寫的筆記,記著一些莊子裏的水渠規劃,柴堆、草垛方位,每年的天氣規律和晚間的奇怪星象。還有兩本像是風水書,沒有書名,幾乎全是天幹地支,五行八卦類的黑話,想想還是留著吧。院外的水井是我,香蘭,大方三家共用,井下的水桶很大,搖的也費勁。我將自己睡的那間偏房又打掃了一遍,沒敢住主臥,今天是老馬的頭七,這個世界的神神鬼鬼可不是鬧著玩的。


    翌日,夏收開始了,我被分配到李氏家裏幫忙?大強死了,李氏家裏又繼承了老馬的田,莊稼靠她一個人肯定是收不過來,於是找來了她妹妹的一家幫忙。我混入其中,盡量躲開那天紮我的那個小女孩。


    我原以為我最大的軟肋是後腰的傷,事實卻完全不是,我隻是彎著腰割了一小會,腰椎就疼的不行,別人都以為是那處傷疼,他們不知道我的這副身子早就被電腦和辦公椅掏空了。我忍著又割了幾把,手上便也磨出了水泡。我站在田地裏,看著這些長在土地上的莊稼和人,像個usb插頭一樣無所適從。


    幹不了這連續彎腰的活,他們便讓我去打桶水來,給大家解渴。可顯然挑水這活也不是那麽容易,因為力氣小,兩個半桶挑起來也會晃蕩,最後隻好拎著半桶水往田裏送。重量大概和平時喝的桶裝水差不多,可是路程卻不像客廳角與飲水機一般近。我就這麽拎一段,歇一段,像個小醜,引來田裏人們的紛紛張望。


    煎熬的一天終於結束了,我最大的功勞不是給鄉親們送了一桶半的水,而是充當了他們的笑料,使得原本無聊至極的農忙多了些趣味。他們對我最滿意的地方就是我的飯量,那種結實的團餅我隻吃一個就飽了,而他們,哪怕是婦女,也要吃三四個。


    夏收的第二天,就和爬完山的第二天一樣,年紀輕輕的我,步伐中時刻透著一股子老態龍鍾。我來到田埂上,告訴他們今天怕是水也送不成了。他們倒也沒有為難我,說不行就迴去吧。我沒有迴去,我哪能迴去呀,我要是迴去了,那中午我怎麽好意思過來拿屬於我的那一個團餅呢?於是隻能站在邊上,時不時幫他們把扔到車上捆好的莊稼碼齊。這裏頭我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事,就是他們今天對我的嘲笑沒有昨天那麽的放肆了。甚至有人過來問我是不是未來王孫貴族家的公子。他們把我這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無能,認定為是一種高貴人才配享有的特質。畢竟高太公他也不會幹活呀。


    蹭了一頓午飯,實在不好意思繼續蹭,下午我便迴了院子,我把眼鏡還給高香蘭,順便問了一句:“高大娘,你家有什麽輕快的活嗎?我這腰傷了,地裏的活幹不了。”其實這個稱唿我叫著很別扭,因為高香蘭應該和我差不多歲數,但別人都這麽叫也隻能入鄉隨俗了。


    “耶,腰傷了哪個紮的你找哪個,做不了活,人家不管飯你就來蹭我家?你要搞清楚是你欠我滴,不是我欠你滴。”


    得,我就嘴欠多餘問。


    我迴到院子裏,喝著涼水,越想越發愁。這麽下去不是個事啊,別說給對門一家找生計,我自己這溫飽都解決不了。


    “呸,再窮喝口水總得喝個熱乎的吧。”我憤憤地去柴房拿起了竹筐,準備去撿點柴火。


    一出門,高香蘭正在打水,我現在是需要找人問問去哪撿柴,但我不想問她。我低著頭就要從旁邊過去。


    “哎,過來搭把手呀。”還是被她逮住了。


    我放下竹筐,她抵著搖把,我把水桶拖到井沿上,再慢慢地往她的水桶裏倒,直到倒滿了,她才說:“哎,你倒這麽滿叫我怎麽拎呀。你來,你來,你把它拎到裏頭。”


    我試了試,這一大桶水至少五六十斤,踉踉蹌蹌地拎到廚房,最後我和周全兩人協力才把水倒進了水缸。


    “一個大男人,一點子力氣都沒有。”高香蘭還是一臉嫌棄,“你背個竹筐要去做啥子?”


    “我想去撿些柴火,你知道去哪撿嗎?”我問。


    “正好家裏的柴也不多了,我和你一起去吧。”周全說道。


    如此,我和周全兩人背著竹筐上了山,這個年輕人大概十五六,話少,完全不像他媽。他好像也沒有像那個叫上兒的小女孩一樣對我仇恨深重。我們就各自低頭撿著樹枝,像兩隻啄食的鳥。因為出來的時候忘了戴眼鏡,沒一會兒,我不知不覺就變成了匍匐前進。


    “你的眼睛是怎麽弄的?”他先開了口。


    “哦。”我反應過來直起身子“小時候上學,天天看書寫字,時間長了便隻能看清近處的東西,看不清遠處的了,這種病叫近視眼。”


    “不能治嗎?”


    “能治……也不能治,你見過我的眼鏡吧。”


    “嗯。”


    “那個眼鏡鏡片是中間薄周圍厚,這樣可以矯正我的視力,而近視的治療和眼鏡原理差不多,用刀把眼睛外麵這層膜也削成中間薄周圍厚,這樣就算治好了。”我邊說邊指著自己的眼睛。


    “用刀削眼睛?”周全驚訝得說不出話。


    “刀隻是我打個比方,不是我們尋常見的刀,反正我也覺得有些危險,所以就隻是戴了個眼鏡。”


    “看書居然能把眼睛看成這樣,那得看多少書啊。”周全自言自語。


    “周全,你知道這個蘑菇能吃嗎?”我似乎找到了今晚的晚飯。


    “不能,這個吃了會起疹子。”他看了一眼迴答。


    “哦。”


    “我答應過幫你和你媽找個生計,你們有什麽想做的生意或者想學的手藝嗎?”我其實也是想順帶著幫忙能混口飯吃。


    “嗯……你能教我識字嗎?”周全想了一會問道。


    “可以……但識字在莊子上能掙錢嗎?”我有點疑惑。


    “我們家有醫書,你教會我識字,我看了醫書就能當醫工了。”


    “這恐怕不行。”


    “為什麽?”


    “治病這事很複雜,同一個病在不同人身上可能長得就不一樣,很少有病能和書上寫的一模一樣的。所以學醫需要師傅帶,光看書肯定不行。”


    他沒有再說話,我不知道是不是我那句學醫需要師傅帶讓他想起了他爸。


    最後我撿迴了柴,但因為不會生火,還是沒喝上熱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今樂曾經噪古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點子王快想辦法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點子王快想辦法呀並收藏今樂曾經噪古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