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兩人都沉默了。


    還是旁邊站著的嬤嬤見這麽沉默著下去不太行,站出來答道:「迴四小姐的話,是三夫人做的。」


    三夫人?


    謝佩愣住了,誰?


    她眨眨眼,幾息後反應過來,聲音陡然變得尖銳:「是薑舒窈做的?!」


    她整日忙著裁衣賞打首飾給手帕之交寫信等等……都快忘了這號人了。


    老夫人並未斥責她沒規矩,居然直唿嫂子閨名,隻是解釋:「這確實是你嫂子送來的早膳。」心裏倒不太相信是薑舒窈親手做的。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送早膳來做什麽,大廚房是沒廚娘嗎,還是娘這兒稀罕她這碗吃的了,不就是豆腐嗎?」謝佩生出一股子羞惱,自己居然吃了薑舒窈送來的早膳,還誇讚好吃,現在吃都吃了,也沒法吐出來,真是丟人。


    她麵前空空的小瓷碗,想多說幾句難聽的話也說不出口,嘴唇張張合合,猛地站起來,悶聲道:「我先走了,娘您慢慢用膳。」


    她滿臉羞紅地跑了,留下徐氏和老夫人一臉尷尬。


    這頓飯用得實在是不愉快,老夫人沒了胃口,揮手叫人撤菜。


    徐氏也沒必要待在這了,行禮告退。


    出了壽寧堂,徐氏看著撤菜的丫鬟遠去的背影,微微蹙眉。老夫人用過的飯菜自然都會進潲水桶,但那碗豆花估計會便宜大廚房的丫鬟了。


    徐氏想著那碗甜豆腐腦,暗道可惜。


    ☆☆☆


    謝珣午膳是和同僚在東宮用的,一頓飯用得是心不在焉,吃口雞絲想著昨晚的雞翅,吃口米飯又想起昨晚的炸醬麵。


    這些菜式口味實在寡淡了些,且最精細的菜品還輪不到他們吃,是以還不如在家吃得好。


    藺成吃完自己的份例,抬頭見謝珣還剩一大半,關切地問道:「伯淵,你可是有心事?」


    謝珣迴神,搖搖頭,放下筷子道:「隻是胃口不佳罷了。」


    藺成露出一臉心領神會的神情,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謝珣是同輩中青年才俊的佼佼者,天子親點探花朗,文武雙全,霽月清風,卑以自牧,當得一聲「博物君子」的美稱。郎豔獨絕,世無其二,京城的少年郎誰不奉他為楷模。


    可這般郎君,卻娶了那樣的女子,真是……藺成以前見過薑舒窈,此女打扮怪異,舉止粗俗,全身上下沒有一點能配得上謝珣。


    想到謝珣成親一月有餘,每日都要麵對這樣的妻子,怕是日日煎熬吧。


    他提議道:「今日下值後,我們邀上友人去醉霄樓小酌幾杯,你看如何?」


    謝珣挑眉,搖頭道:「改日吧,今日家中有事,我想早點迴去。」今天薑氏說要同他一起用晚飯,咳……他既然應下了,就沒有讓別人枯等的道理。


    藺成點頭,欲言又止,再次拍了拍謝珣肩膀。


    謝珣被拍得莫名其妙,看著藺成鬱鬱離開,收迴視線瞧了眼自己的肩膀,沒想通是怎麽迴事。


    下值後,謝珣與同僚道別,騎著馬往家趕。到了謝國公府門口,見天色還早,想了想,沒下馬,多溜達了幾圈才重新迴到府門口。


    下馬後,往後院走也是慢悠悠的,走到一半,遇見了自己的大侄子謝曄。


    「三叔,這麽早就用了晚膳消食呢?」謝曄何時見過自己風度翩翩的三叔溜達過,大為新奇。


    謝珣本就冷氣森森的臉更冷了幾分,瞟了謝曄一眼,恢複正常步速雍容閑雅地飄走了。


    謝珣生氣了。


    不是跟謝珣生氣,是跟自己。


    他在心虛什麽,刻意什麽?自己這輩子做什麽事不是堂堂正正的,不就是比平日早迴來了嗎,至於拖著時辰怕薑氏以為他饞她那口完飯嗎?


    到了聽竹院,謝珣已經反思好了,神態自然從容,剛跨入院子,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香味。


    看,也沒迴來多早嘛,晚膳已經備上了。


    這股香味飄滿了整個院子,有那貪嘴的小丫鬟放下手裏的活計,跑小廚房附近探頭探腦,見謝珣從院門那邊走來,嚇得一哄而散。


    謝珣又開始不自在了,現在薑氏應該在小廚房,他是直接去東廂房等著還是去小廚房看看她?


    他站在院子中央思索。


    院裏飄著濃濃的香味,小丫鬟們蹦蹦跳跳跑遠的,廊下一個丫鬟也見不著了。夕陽西下,晚霞如薄紗,朦朧而絢麗,為屋簷樹梢鍍上一層暖色。


    想著以前冷清、井然有序的聽竹院,謝珣有些茫然。


    原來成親後的日子便是這樣,落日餘暉,米飯羹湯,人間煙火氣。


    謝珣還在屋外糾結的時候,薑舒窈從廚房出來了。


    謝珣的視線和她相撞,略顯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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