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群情激憤,一唿百應,山民營如洶湧的波濤般衝向北門。他們不僅砍殺城門外的貴人,怒火攻心之下,竟直接發起攻城之戰。山民營此舉雖顯混亂無序,毫無章法,然可笑的是,城頭守軍亦是軍心大亂,毫無鬥誌。


    就這樣,山民營以悍勇無畏之勢攻破北城門,殺戮旋即展開。


    此刻,麵對這幫從吃肉喝血中幸存下來的山民,又怎能與之講道理?吳昊亦驚覺,自己的威望在此刻竟似失去了效用,難以掌控局麵。他匆忙調集人馬進城,心中隻盼亂軍莫要放火燒城,以免沒了保存良好的宮殿以方便後續計劃。


    混亂持續了整整一天一夜,直至第二日天明之前,山民營之人帶著搶奪而來的財貨與婦人,自東門與北門魚貫而出,撤離通州城。


    他們此番算是得償所願,血債終得血償。


    隨後,山民營主將劉昌明向吳公交上一份請罪書,言明此次混亂實乃無奈之舉,山民們如今仇恨已報,自知有罪,別無所求,唯願即刻迴歸清靈小姐的封地,安享太平。若日後吳公有召,定當再赴沙場,助軍殺敵。


    言罷,他們便帶著山民營,車載馬馱,浩浩蕩蕩地返迴蜈蚣山。自此,外界之事,他們已無心過問,隻盼迴歸家鄉,開荒種地,過上平靜安穩的日子。


    吳昊望著那尚算保存完好的通州城,心中五味雜陳,卻也無言以對。


    畢竟,這些山民乃是妹妹封地之民,中間隔了一層,管理起來諸多不便。再者,他們既已助力打下江山,且又不求過多迴報,如今隻是迴歸荒山大澤,與旁人亦無衝突,罷了,此事便就此揭過吧。


    攻入城的當日,越王在混亂中被劉昌明親自率領隊伍衝進深宮,以白綾勒住脖頸,懸吊而亡,這正是劉昌明所肩負的使命。


    吳昊接管通州城後,尋得越國朝廷用以坑殺民夫的最大的坑道,隨即將越王的屍身葬於其中。此坑本是君王暴行的見證,如今卻成了越王的陵墓,如此潦草的規格,以殺戮民夫之坑掩埋君王,倒也暗合天理循環之意。


    城內的老貴族十有八九都已殞命,局麵瞬間變得簡單明了。


    吳昊無需接納老貴族的投降,也不必為他們分配利益、保留尊位。吳昊發覺這般情形著實不錯,隻道是山民激憤之下自發地對貴人展開殺戮,與他吳昊並無瓜葛。若不是他進城迅速,恐怕這些老貴族便要被屠戮殆盡了。瞧,那些跪地幸存的貴族們,歸降得多麽真心誠意,口中還不住地稱頌吳王仁義。


    文武百官選定黃道吉日,簇擁著吳昊在通州城的行宮舉行登基大典,吳昊就此登上吳王之位,改國號為吳,將國都定於通州城,並更名為吳都城。


    其治國理念亦隨之昭告天下:以道德來治貴人,以無為治鄉民。


    太華宗亦有金丹真人前來參與這開國大典,隻見吳國氣運匯聚成龍,大勢已然鑄就。吳昊能夠匯聚氣血狼煙為己所用,此刻他那雄渾的氣勢,連這位金丹修士都隱隱感到如芒在背。


    清靈也出席了登基大典,被冊封為太平公主,其封地涵蓋丹原、丹陽、丹陰至江郵城,沿丹水兩岸延展五十裏的地域。此封地與揚國接壤,遂改名為太平郡,成為吳國北方的一道屏障。至於蜈蚣山以東的那片大澤,文武百官皆覺此地窮山惡水,太過荒僻,吳昊於冊封大典之上都未曾好意思讓人宣讀。


    清靈一心專注於修煉,僅在登基大典當日現身。


    她全然不知百官之前商議賜予她的封號是 “太平”。


    於大典之上聽聞冊封名號之時,不禁目瞪口呆,下意識地低頭瞧了瞧自己,心中暗自思忖:老娘如今哪裏平了。可事已至此,總不能在這大典之上要求更改封號吧。無奈之下,隻得默默接受了這個封號。


    登基大典圓滿完成後,清靈便匆匆返迴了蜈蚣山。


    近些日子,她在山中覓得一處絕妙之地,因星辰之力的灌注,世間靈機盎然勃發,蜈蚣山的那處節點似有靈脈悄然生成,靈氣絲絲繚繞。她欲憑借自身的風水堪輿知識,悉心感應靈脈孕育誕生的整個過程,以求體悟天地間的大道至理。


    至於公主冊封之後的諸多禮儀、府邸的營建、領地的發展規劃等事務,統統交予吳昊去安排處置。兄長已然成長蛻變,不再是往昔那個隻知衝鋒陷陣、熱衷砍殺的勇將,如今他必須學會治理國家、平衡各方利益。


    部分新晉官員在開國大典上曾匆匆見過清靈一麵,而後便再難尋其蹤跡。


    私下交流之際,才知曉吳國能有今日之局麵,這位太平公主實乃居功至偉。那刮骨療傷、奇襲江郵、黃袍加身、火牛衝營、開科取士、軍功分田的傳奇事跡,令一眾大臣們由衷欽佩。


    而那 “道德治貴族,無為治鄉民” 的基本國策,更是讓太華宗這等龐然大物轉變支持對象,使得吳公得以順利登上吳王之位。當真是位驚才絕豔的奇女子啊!


    聽聞太平公主芳華十七,這等年紀便有如此作為,實在令人心生向往。


    隻可惜大典之上她以麵紗遮麵,眾人皆未能一睹佳人的真容。至於清靈曾經短發、麵容黝黑、騎狗而行的過往經曆,自是再無人提及,畢竟為官者需懂得為尊者諱!


    而且百官更加讚賞太平公主知進退,助力吳王奠定基業之後,不惜背負惡名,出手處置老貴族,而後功成身退,隱居幕後,不貪慕權勢,不驕矜自傲。這讓百官新貴們打心底裏欽佩不已,畢竟眾人現今的高位厚賞,皆是源於老貴族的消亡。


    吳媽媽與袁夫人亦抵達通州,正式被尊立為國母與王妃,此生可謂了無遺憾。


    吳昊滿心無奈,不明就裏為何清靈近些日子總是避著自己。


    他本想向清靈致謝,多謝她派人協助自己解決了越王以及一眾老貴族的棘手難題。


    那日劉昌明那位武道宗師攜一幹高手率先衝入王宮,他吳昊可是有所感應的,緊接著越王便自縊而亡。這替君分憂的手段真是貼心啊


    吳昊並不知曉清靈如今仍能修真,清靈亦不敢將自身的異類之處袒露,於雙方而言,此事實在不宜公開。吳昊倒是頗為欣慰清靈對自己的信任,將封地之事全權交托於他安排。一月之後,吳昊委任封無休為太平郡郡守,封無休滿懷欣喜地赴任去了。


    此後,吳國在太華宗的鼎力支持下,揮師南下,與魔教勢力扶持的起義軍展開激戰,旨在平定整個越國舊有疆域,成就名副其實的吳國。


    封無休尚未抵達江郵城,便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此事的主角乃是現任江郵城鎮守校尉田二牛。


    二牛原本卑賤田家郎,世代為農奴,並無姓氏,往昔通常是依照所侍奉的貴人老爺之姓來稱唿自己,言是某鄉某家大老爺的佃戶二牛。


    因吳公大仁大義,為其分田,他便自行決定以田為姓。因其作戰勇猛無畏,被吸納進正規軍擔任小校,後又在收服越國邊境駐軍的戰事中立下赫赫戰功,得以晉升為校尉。


    這吳國初立之時,人才匱乏,二牛不過在一個多月前還隻是個苦役民夫,如今卻已然成為統率兩千正規軍的校尉了。


    田二牛駐守江郵城,此地作為邊境,戰爭剛剛停歇,往昔的熱鬧喧囂不複存在,不見行船客商的蹤影。碼頭被吳昊大軍焚毀的殘跡依舊清晰可辨。


    但田二牛對那些狡黠圓滑的商賈並無好感,他獨愛站在城牆上眺望南方的田野,那鬱鬱蔥蔥的禾苗已茁壯成長,那裏有他的田產,亦有鄉親們的,還有手下軍卒們的。再過數月,便能收獲新糧了,一想到此處,他的心中便滿是歡喜。


    迴想起攻打貴人莊園之時,他親眼瞧見貴人庫房裏的堆積的糧食都已發黴,貴人卻眼睜睜看著農夫餓死,也不願將糧食分發給鄉親們。當時,他真恨不得將莊園裏的人統統砍殺殆盡。幸得上麵有令,主動投降的寒門文人不可誅殺,而那座莊園便是由給貴人老爺看家護院的門客文人主動投降後交予他的。


    這個名叫胡漢山的門客,此後便隨軍參謀,一路升遷,現今成了江郵城的令尹,與田二牛搭檔共事。


    胡漢山氣喘籲籲地跑上城樓,前來尋田二牛商議要事。實在是無奈之舉,如今武夫當權,他也不得不對這位田爺敬重有加。想當初投降吳軍之時,若不是自己哭得淒慘,險些便被田二牛一刀斃命。


    “田校尉,我接到鄉民傳來的消息,有事急需您拿個主意。” 胡漢山喘了好幾口氣,待緩過些氣力後說道。


    “哦,是胡令尹啊,何事如此急迫?你且慢些跑,瞧你累得這般模樣。這次可是需要砍人?” 田二牛漫不經心地問道。


    “…… 並非砍人之事,隻是極為棘手。” 胡漢山心中知曉,這群莽夫就知曉砍砍殺殺。


    田二牛頓時沒了興致,嘟囔道:“不砍人還棘手,這天下哪有這般道理。”


    胡漢山心急如焚,也不願再與田二牛閑扯,徑直說道:“有揚國的鄉民私自叛逃,跑到咱們吳國境內來了,哭天搶地地不願離去,您說該如何是好?”


    田二牛抬手摸了摸腦袋,疑惑道:“隻是些鄉民,可帶著兵刃?”


    胡漢山迴應道:“聽迴報之人說並未攜帶,正因如此,才格外難辦。也不知揚國駐軍是否會在後麵追殺而來。”


    田二牛滿不在乎地說道:“他們敢!揚國的那些當兵的,一個個餓得都快走不動道了,我早想去將他們收編了。”


    胡漢山唬得一跳,趕忙勸道:“田校尉,此事萬萬不可輕舉妄動,吳王傳來的命令是北邊駐守,南邊開戰,咱們可不能違抗軍令。”


    田二牛惱怒地哼了一聲,道:“行了,我知曉了,真是無趣。走,去瞧瞧那些揚國鄉民究竟是何狀況。”


    二人點齊百十號兵馬,奔赴鄉村。抵達目的地後,隻見數百衣衫襤褸、形同乞丐的窮苦之人瑟縮在一起,渾身顫抖。一群十幾個民兵手持鐵矛,隨意地看守著他們,實在看是這些人餓的沒氣力,沒啥威脅。


    這些揚國鄉民瞧見田二牛的軍隊,唿啦一下全都跪了下來,為首的一位老者放聲哭嚎:“大人救命啊,幾個月前咱可還是一家人呐,您不能見死不救啊。”


    田二牛聽得一腦袋問號,大聲嗬斥道:“誰與你是一家?我是南邊來的,並非江郵城本地人。”


    老者聞言止住哭泣,瞪大雙眼環顧一圈,隨即喊道:“您的兵卒中有幾個我還認得,都是江郵城的老兵了,咱可不就是一家人嘛。”


    田二牛不耐煩地說道:“少胡言亂語,來此作甚?我可告知你,此處田地已然分完,沒你們的份兒,該幹嘛幹嘛去,要糧要田找你們揚國貴人索要去。”


    老者高唿道:“將軍仁義,我等不願再做揚國之民了,收留我們吧,我等願為吳王耕田納稅。”


    田二牛麵露難色,他往昔亦是這般窮苦,實在不忍對這些人動粗。隻得勸道:“不行啊老人家,我們這兒田地都分光了,沒啥好處可給你們了,你們來不了,還是迴家去吧,田裏的活你們都不管了嗎?我們可沒那閑工夫耽擱。”


    老者悲戚地說道:“我等好不容易熬過上個冬天,家中的糧種早都吃光了,如今哪還有田可種?現在野菜還沒長大就被挖光了,河溝裏連河蚌蝸牛都尋不到了。天下皆傳聞吳王大仁大義,求將軍賜條活路吧。”


    言罷,一群人有氣無力地嗚咽起來。


    田二牛見此情形,心中著實為難,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胡漢山見狀,走上前去說道:“揚國的百姓,聽我一言。瞧見那邊的石碑了嗎?吳國與揚國的邊界便在此處。吳王固然仁義,但吳王的仁義不能越過那塊界碑,這是兩國的共識。你們莫要胡攪蠻纏,況且我吳國糧食亦不多,還需照料自家百姓。我們實在是愛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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