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可能有人會問,宗門外的區域,為什麽會有鬼呢?


    那是因為太華宗的仙師們有需求,修煉的一些秘法需要一些特殊的東西,比如治療神魂傷勢的丹藥、修煉陰神的耗材、煉製傀儡的材料、做些捉鬼術法的試驗等等。所以仙師們也不太積極的去管宗門外的荒野廝殺,到用到的時候還不用跑太遠的路去搜尋,況且新生的小鬼沒有沒有什麽大危險。隻是這種事,明麵上是不可說的。


    在宗門外的荒野,多是煉氣期散修們的獵場,他們修為弱小,術法低微,仍缺少對付神魂的手段;有人在野外幹完殺人越貨的壞事,絕大多數不會浪費一張滅魂符,給仇家來個魂飛魄散的解脫,都是窮鬧得。


    再者,幹壞事多為夜晚,或者野外林深葉密之地,武者和修士死後的怨氣比普通人更厲害,所以在靈氣濃度還算不錯的外門外地界,枉死、冤死後的靈魂有少部分會聚而不散、不入輪迴,熬過一段時間後化鬼的概率還是挺高的。


    對於聚集在宗門外的雜役凡人武者來說,白天無所謂,夜晚那就沒事最好不要出門。當然宗門弟子執事們有宗門下發的法器,有針對直接管轄區域清理邪祟的職責,但不能萬事靠別人吧,不說倒黴蛋遇鬼後等待援兵是否來得及,執事級別的人物,那可是圈子裏的頭麵,誰會樂意時刻關心,主動幹這種不定時的突發工作。


    更多時候,這些新鬼會被遠方的聚陰陣吸引前往,陣法針對陰煞之物隻進不出,然後會被圈禁起來,不會影響到生人。也算是宗門對宗門外地界的保護措施。


    但有些時候,小百靈會吸引各別新鬼,說明對鬼物來說百靈比聚陰陣更有吸引力。


    先介紹一下太華宗山門分布情況。


    太華宗,仿若仙凡之間的璀璨明珠,其宗門之境,別有洞天。主脈中央主峰,有一處戒子須臾的太華洞天是內門仙境。內門弟子基本都在洞天內修行,世人不得一見。


    主脈主峰南部,坐落的是外門弟子所在的樓宇殿堂。有陣法阻隔,世人難以窺見全貌。


    主脈以外的山川支脈上,遍布外門的附屬堂口,有地方圓三百裏,是外門弟子的直轄管理區域。這裏才是仙凡交織的地界,有許多散人在此蹉跎歲月,以求個修真機緣。


    方圓三百裏外,出了巍峨連綿的主峰山脈,是萬萬千千不知名的茫茫群山與荒野,群山有東西千裏,南北六百裏,是太華山的勢力範圍。其間有妖獸、野獸,有山川峻嶺,成為仙凡有別的天塹。


    而外門直轄區域有那靈田、藥園,百獸穀,接引雲台,製符院、煉金院等各司其職,進行低階生產任務。最熱鬧的當屬百寶坊,是散修聚集之地,弟子交易之所、百貨雲集、靈石匯兌,功能繁多。這裏仿若繁華的市井,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無疑是最具人氣之地。


    以上外門的附屬堂口並不集中,而是依據山川地理之勢,分布在百裏扇形範圍內。最古怪的是外門直轄的各處堂口和工坊,都有暗地裏自行擴展的產業,如對外出租的房舍、店鋪、攤位等,其中利益糾葛,黑白難分,油水豐厚,似一潭深水,隱藏著無數秘密。看來大派宗門弟子也不是清清白白,修真是要花靈石的。


    小百靈現在待的區域是外門直轄的百獸穀,呃,是在百獸穀外麵,他們自己私設的,租賃給雜役們的房舍區域。畢竟靠近宗門勢力,弱肉強食不是那麽的明顯,但隱私勾當也常見,如果她失去了房舍,必定淒慘;別看她年歲小,也是受過吳媽媽普及修真常識的小不點。比那些不知修真界明細,隻憑一腔熱血,一絲運氣,勇敢深入群山,到達太華宗外門地界的散人強多了。她知道危險何在,不論是環境的還是人為的。


    吳媽媽是散修,千辛萬苦將兒子送進太華宗外門,然後靠著外門兒子的親屬關係,在外門事務堂口謀了個打掃獸圈的雜役差事,靠著她練氣中期的修為,她當上了小包工頭,有個雜役班頭的職位,並在百獸穀外長租了房舍。


    但兩個月後房租到期,就是沒人使壞,按照規矩如果交不上兩塊下品靈石續租一年,她就會被掃地出門,牽一發而動全身,周圍雜役之流,察言觀色,就知道她已經沒有大人護持,膽大妄為之徒就會盯上他,到時候毫無反抗之力。


    修真界常用的貨幣,最低等是符錢,是消耗了其中靈力就會報廢,一次性物品。


    符錢是儲靈符,畫符師製作的充靈符籙,可用來修煉消耗使用,也用來填充一下低階法器使用消耗的靈氣,各名門大派統一了儲靈符的標準,叫做符錢,通行仙道修真界。


    上等的貨幣是靈石,是羊脂白玉、翡翠、瑪瑙、紅藍寶石等,在其上刻畫行通天下的一種儲靈符籙,在靈脈中可以重複吸靈充能。通過靈石發光情況可查靈氣儲存的純度、屬性和含量,用完靈氣後可在靈脈法陣中重新充靈。根據儲靈的純度與含量,分為下品、中品、上品靈石。通行天下的沒有極品靈石,如果真有極品,那應該是存儲的仙靈之氣,宗門大佬才能享受的高級貨。


    清福界也有把精金、丹藥、靈水等當做貨幣的嚐試,要麽產量低,要麽無法統一標準,無法做到天下通行。


    符錢、靈石的煉製門檻低,精純的靈氣誰都需要,它們作為一般等價物貨幣,天下修士樂意接受。一塊上品靈石,相當於一百塊中品靈石,相當於一萬塊下品靈石,相當於百萬符錢。


    沒錢後的悲苦境遇,修真界跟凡俗無區別。


    因為小丫頭擔心坐吃山空,百靈已經很久沒買肉食,百靈和旺財都肉眼可見的瘦巴巴了,百靈現在根本就不想賺到2塊靈石,她現在隻想賺些錢能讓旺財吃幾頓肉,嗯,她可以隻喝湯。正處於惶恐之中的小丫頭,隻有旺財能給她安慰。


    那是一個看似平常卻又無比沉重的日子,百靈咬著嘴唇,鼓起了全身的勇氣,小手緊緊地牽著旺財,一步一步地朝著百獸穀堂口走去。她那單薄的身影在風中顯得如此渺小,卻又帶著一種倔強。


    當她來到堂口,那扇高大而威嚴的大門就像一座無法跨越的高山,無情地矗立在她的麵前。看門的雜役,那張曾經認識的臉此刻卻變得如此陌生和冷酷。


    那雜役斜睨著眼睛,嘴角掛著一上位者的笑,說道:“你這小丫頭來這兒幹嘛?要是我放你進去了,那可就是我的大罪過了,那些修士老爺們哪有閑心管你,還是迴家多燒幾張紙,你老娘和大哥也就能平安迴來了!”


    他的聲音戲謔,哄騙孩子去給外出未歸的家人燒紙,這無良直直地穿透百靈的身體,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時,收租執事邁著隨意的步伐正好路過。他身著褐色錦文道袍,道袍瀟灑,襯得他的人好似隨風而起。執事看了一眼百靈,然後他隨手一扔,一枚符錢在空中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落在百靈的腳邊。


    他的語氣無悲無喜,仿佛對空氣說到:“天數使然,節哀自便,你拿著這錢,準備準備,到期我會來收房。已經有新的租客等候空出房舍,你最好把它打掃得幹幹淨淨,不得有誤。”


    他的話讓還未發一言的百靈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


    周圍的雜役們一看到執事出現,立刻像一群聞到腥味的蒼蠅一樣圍了上去。他們的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一個雜役滿臉堆笑地對執事說道:“大人,您真是慷慨啊,您有何吩咐,小的願效犬馬之勞。” 另一個雜役也跟著附和:“就是就是,這小丫頭就該感恩戴德,您小心腳下。”


    那執事對於雜役們的奉承未發一言,神色間或有不屑一閃而過,自顧自的離開了。


    可憐的百靈,她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她本想靠著自己的努力,哪怕是幫這些雜役們做最髒最累的活兒來換取一點生存資源,卻被當成乞兒一般,或許正常人對乞兒能生出可憐,但道人心無波瀾。


    執事離開了,那幫雜役已經盯在了地上的符錢之上。眼睛緊緊地盯著那枚符錢,仿佛那是他們這輩子見過最珍貴的東西。


    百靈趕緊撿起符錢,無視一幫如狼的眼神。


    在迴去的路上,百靈看到是有的人身有殘疾,缺胳膊少腿的,卻還在費力地清洗著那些散發著惡臭的靈獸糞便。還有的人,如同路邊的乞丐一般,衣衫襤褸地癱坐在那裏。他們伸出幹枯的手,向路過的人乞討,然而當他們看到百靈經過時,那眼神突然變得像餓狼一樣,閃爍著貪婪和兇狠,讓百靈感到一陣恐懼,仿佛自己是一隻即將被獵殺的小羊羔。


    更有一些人,為了活下去狼狽不堪地前往山野狩獵。他們明知那是九死一生的選擇,卻沒有別的辦法。不少人就這樣一去不迴,隻留下他們的家人在路邊痛哭流涕。


    而在這些無家可歸的落魄人當中,百靈驚訝地發現沒有一個是孩子,這讓她的心裏湧起一股寒意,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揪住了她的心髒。


    不幸的她又遇到鄰居家的半大孩子,一看到百靈,便滿臉厭惡地衝她喊道:“喪門星,你終於把你娘也克死了,以前我家幫你家劈柴,現在你該還迴來!”


    “我娘可沒讓你們幫忙劈柴,是你們自己送上來的柴火。你爹前年不是已經被選成雜役了嗎,我不欠你的。”


    “少說廢話,那些柴都是小爺我劈的。正好今天的劈柴還沒完,你給我過來!”


    說完就要來拉百靈。


    旺財頓時怒目圓睜,它呲著牙,發出低沉的吼聲,作勢要撲上去保護百靈。那小孩被嚇得大哭起來,尖銳的哭聲引來了鄰居婦人。


    那鄰居婦人像一頭發怒的母獅一樣衝了過來,手裏隨手拿了一根的鞭子。她二話不說,揚起鞭子就朝著旺財狠狠地抽去,邊抽邊罵道:“你這畜生,竟敢嚇唬我的孩子,看我不打死你!” 鞭子如雨點般落下,抽打在旺財的身上,發出 “啪!啪!” 的聲響。


    旺財被抽得火起,作勢欲咬,但百靈怕事情鬧大,極力阻止了旺財,這些人真的會下殺手,旺財扛不住的。


    那婦人見此竟然愈發張狂,繼續抽打旺財,百靈用小腦袋頂著婦人,口裏不停哀求“求求你們,別打了,是我的錯,你們別打旺財了。”


    她想要保護旺財,卻起不到一點作用。


    旺財很聽百靈的話,真的老實忍受了一頓鞭子,疼的嗚嗚咽咽,滿地打滾,也不逃跑,還在抬頭關切的看著百靈,好似等的小主人的下一個命令。


    周圍圍聚了不少人,他們就像一群沒有靈魂的看客,不僅沒有一個人出來製止這殘忍的行為,反而在一旁嘻嘻哈哈地笑著,仿佛在欣賞一場精彩的表演。


    百靈看這樣不是法子,立即招唿一聲旺財快跑,自己也跟著向家裏跑去。沒跑幾步,百靈的眼淚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但在外人麵前,她沒有哭出聲響,那樣會讓他們更得意。


    婦人在家門外又咒罵了一會,小院才安靜下來。隻有百靈抱著旺財,一邊抽泣一邊檢查旺財的傷勢。


    百靈的心仿佛被無數把刀狠狠地切割著,她感到無比的絕望和無助。這些人不應該這樣的。他們就像神經質。


    他們或是江湖豪俠,或是世家豪強,甚至皇親貴族,為了求仙,放棄世俗一切,九死一生、翻越群山來到這裏,他們早已對他們自己的生死麻木不仁,又怎麽會在意她和一條狗生命呢?


    就像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師們眼裏,這些凡人雜役也如同空氣,生死引不起一分波動,仙師們稱之為心靜如水。


    狗屁,這裏的人,每個人都被一種執念所束縛。


    他們很多人曾經在俗世中都是一言九鼎、奴仆成群、榮華富貴的人物,為了追求那虛無縹緲的仙緣,放棄了一切,然而他們被仙門拒之門外,求仙不得,又迴不去了;在這裏給人看門,給人當仆從雜役,給人家的牲口清理糞便,他們都魔怔了。這種巨大的落差讓他們的心理逐漸扭曲、變態,仿佛隻要有一個可以發泄的對象,他們就會變得異常興奮,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百靈咒罵這些神經質,但她也清楚決不能沒了這處房舍,至少百獸穀有規矩,擅入他人房舍者死!


    百靈看著遍體鱗傷的旺財,又想到那些悲慘的人和自己的遭遇,心中充滿了恐懼。她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流落街頭,在山野搭草棚過活,那這清平世界的白天和夜晚將會有著怎樣天壤之別的恐怖。白天或許還有一絲虛假守規矩,可夜晚呢?


    黑暗的夜晚籠罩著這個小小的家,百靈擦幹眼淚,認真的對著旺財說道:


    我要修仙!


    若我死了,你立即跑進山裏去,以後不要靠近人,旺財你要活得好好地。


    旺財期期艾艾的嗚咽幾聲,把頭埋在了百靈懷裏,好似明白了小主人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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