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靈又問道:“我聽聞與揚國之戰遷延一年半之久,難道氣血狼煙對凡人無壓製之力?”


    吳昊瞥了清靈一眼,讚道:“你這丫頭倒是聰慧,一語中的。誠然,受氣血狼煙加持統禦的軍隊仍為凡人軍隊,不過軍令更為暢達,如臂使指罷了。其神異之處在於對修士或妖怪有壓製之功,對凡人影響甚微,神魂之力愈弱者,受壓製之效愈差。”


    清靈若有所悟,說道:“那兄長此氣血狼煙之術,對修仙可有妨害?”


    吳昊歎道:“有。殺意匯聚自身,有礙凝練陰神,神魂愈強者,受壓製愈大,殺意透魂,難以規避。隻能借助王國氣運護持,然而與王國氣運牽連過深,必然無法逍遙修仙,恐我此生築基無望。”


    清靈麵露惋惜之色,望向吳昊,心中暗道,如此俊朗的兄長,竟無法成就仙師,追尋長生之道。她輕聲問道:“那後來呢?”


    吳昊續道:“後來我掌控了氣血狼煙,得以尋得出口脫身。甫一出秘境,便被宗門前輩接走。本欲迴宗門潛心苦修,怎料前輩並未帶我迴宗,而是數日後交付我一項任務,令我舍棄仙道,入世為官,對我說此乃我之大造化、大機緣,哼,說得倒是輕巧,也不見有人替換我來凡俗。幾年的打拚,待見我軍隊實力漸強,方得宗門重新重視,遣來一位內門真傳弟子與我聯絡,我與他相交莫逆,從中套話,似是天地將有大變,我不過是宗門預先在外布下的棋子。或許有大機緣,但大劫之中,九死一生。”


    清靈匆忙問道:“天地大變,可是當真?我曾於古籍裏瞥見這四字的記載,上次出現還是萬載之前的海妖之劫,那可是一場天地浩劫啊。”


    吳昊麵容凝重,徐徐說道:“是啊,你既然到了我這,也算是入劫了,我們一家三口,三個練氣修為的小角色,真是難、難、難;宗門責令我在越國竭力攀升高位,多多掌控世俗權勢,這半年來,那催促之聲愈發緊迫。我發覺越王似乎知曉些隱情,所以才在邊境集結重兵,與揚國拚死爭搶地盤。”


    清靈若有所悟:“這索取凡塵權力與疆土之舉,就如同佛家入世爭搶信徒一般,難道也是因為知曉天地即將有變,故而有所謀劃?”


    吳昊微微頷首:“我看大致不差。我還聽聞修羅魔門亦有不尋常的動靜,隻是個中緣由,恐怕唯有大宗門的高層才知曉。與我交好的內門師兄曾透露過一個詞 —— 上界。”


    清靈眼睛一亮:“難道是飛升之後的仙界降下了法旨?所以大宗門才提前布局?”


    吳昊長歎一聲:“上界法旨,誰人敢不盡心盡力完成;起初,我不過是戰場上衝鋒陷陣的小卒,即便敵國沒有修煉氣血狼煙之人,普通軍陣亦有騰騰殺氣與煞氣,對我這個練氣小修士而言,處境著實危險,我與母親皆不願你卷入這兇險之中。後來宗門似乎極為焦急,助力我登上將軍之位,我將氣血狼煙修煉至小成,也算有了些自保的能耐。然而宗門越是急切,我越覺得自身危機四伏,便更不敢將這些事告知於你。”


    清靈輕聲說道:“兄長與阿母受苦了,百靈感激不盡。”


    吳昊話鋒一轉:“我且說說你的狀況,我聽聞你乃是陰靈之體,可有此事?”


    清靈坦然迴應:“確有此事。宗炎真人曾言,我年滿十五之後,生機便會逐漸衰竭,幸得真人眷顧,為我覓得合適功法,我方能得以修行延壽。”


    吳昊深深地看了清靈一眼,沉聲道:“你可知,陰靈之體的女子若是築基成功,那便是最為上乘的鼎爐。”


    清靈臉色微微泛紅,低聲道:“我在宗門藏書樓曾見有遊記提及此事,可內門承法殿卻並無相關記載,隻當作是邪魔外道的言論,我在宗門應該不會有危險吧?”


    吳昊冷笑一聲:“邪魔?哼,你可知道邪魔為何總是剿滅不盡?”


    清靈應道:“是因為邪法易於修習,總有人經受不住那誘惑。”


    吳昊一臉嚴肅:“這不過是表麵現象。其根源乃是靈脈仙山皆被占據,那些不得誌之人想要謀求長生,便隻能去修習邪魔手段。就如同這塵世之中,世家貴族霸占著土地財產,平民百姓想要活命,便隻能落草為寇。你我身處太華宗這般的名門大派,亦不過是大修士手中的棋子,為命運而苦苦掙紮。”


    清靈麵色漸漸陰沉,心中已然明白吳昊的意思,自己備受關愛或許皆是別有用心,而那迴報或許便是自己的身軀。她仍強作鎮定:“我知曉世間殘酷,然而我能存活至今且修為有所精進,多賴師長相助,想來不至於……”


    吳昊截斷她的話語:“每位真人皆有親傳弟子,你可曾見過那些弟子有半分清閑?”


    清靈低頭:“未曾見過。”


    吳昊續道:“他們不執行宗門任務之時,哪一個不是被師長安排去曆經各種試煉,學習殺伐之術,爭搶機緣造化?我這外門弟子當年亦是獨自在外尋覓資源。你受到這般特殊的眷顧,可曾見宗門其他弟子在你麵前明目張膽地嫉妒抱怨?我聽聞你釀酒獻給宗焱真人,便能定期獲賜巨額靈石,不說旁人,便是兄長我亦心生嫉妒。”


    清靈迴憶往昔,臉色愈發難看:“嫉妒之人頗多,但皆在私下,表麵還算和睦。”


    吳昊追問:“可有內門弟子在你麵前流露嫉妒?”


    清靈默默搖頭:“沒有。”


    吳昊道:“為求修煉資糧,眾人皆可拔刀相向,你不過是內門編外之人,卻無人在你麵前尋釁滋事,你覺得這正常嗎?”


    清靈緊攥雙拳:“不正常。但宗門之中,定不全是卑鄙小人。”


    吳昊輕笑:“誠然,不全是小人,但亦無人願自討沒趣,對無關之事多言。”


    清靈激動不已:“我怎會是無關之事?”


    吳昊緩緩說道:“你尚未築基,隨時可能因生機衰竭而早夭,故而於某些人而言無關緊要。一旦你築基成功,便如煉製成功的大藥,可助人突破瓶頸,誰人不搶。你聰慧過人,定能明了後果。此前誘騙你出宗門之人,乃是我所投靠派係的對頭。我猜想他們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秘法可以助你築基,而後將你擒獲藏匿,大劫來臨有些人等不及了要尋求突破的靈丹妙藥,另一方麵或許會栽贓到其他人身上,令我對宗門起疑,從而分裂我與宗門靠山之間的關係,實乃一石二鳥之計。這些年,此類陰險手段我見得多了。”


    清靈麵色慘白,心中明白對方前幾年提到過有缺陷的築基丹,誘騙她,但她沒去追問,沒有上鉤,這次誘騙她出宗門,或許企圖擒下她讓其強行服用,以獲極品鼎爐,此計著實陰毒。她神思恍惚:“我還有宗真居士,她待我真心實意。”


    吳昊思索片刻,說道:“我亦聽聞你在鏡月湖之事,宗真居士應無惡意。然她有元嬰真君庇佑,是真君嫡係後裔,她能否感同身受,察覺你的困境?我所言之事,妹妹你若非親身經曆,也難以體會其中陰毒,再說了,你又能向宗真居士訴說什麽?畢竟你多年來盡享好處。若有人上門提親,且條件優渥,宗真居士是否會代你應允?她若不應,元嬰老祖會否代勞?邪魔固然會強擄鼎爐,然正道名門卻可借規矩施壓,表象不同,內裏目的如一。”


    清靈滿心絕望,“鼎爐” 一詞仿若惡魔詛咒。自己辛苦修得的法力竟成他人的盤中餐,自己將自身修成大補丹藥,受他人窺視,這種感覺讓清靈抓狂。陰靈之體修煉快速無比,榨一次自己還能快速修煉養成,惡人則會接著榨,仙途黯淡無光。她感恩宗炎真人的救命之恩,卻也深知自身處境,或許眾多之人皆在靜待自己築基成功,然後割韭菜似的收獲。


    等待之人中,宗炎真人恐亦在列。畢竟適合清靈陰靈之體修煉的血煉之法便是由他尋得。或許宗炎真人並無太過惡劣之心思,但以築基後的清靈換取利益,在旁人眼中,不過人之常情,美其名曰彩禮。至於婚後清靈是否會被榨幹,又有誰能幹涉?即便有心,亦為時已晚,誰會涉足夫妻閨房之事?


    清靈眼中閃過一抹狠厲:“兄長可有應對之策?”


    吳昊目光堅定:“有,隨我修習氣血狼煙,主動斬斷仙途,我敢言,氣血之力可護佑你的陰靈之體,令你身強體健。憑借你現有的練氣後期修為,活至凡人百歲亦非難事。氣血狼煙於其他修士而言是劇毒,於你卻恰到好處。你隨我修習,助我殺敵建功,共享人間富貴,戰爭兇險,為兄我隻信自家人。妹妹且仔細思量,我不會勉強於你。若你欲迴宗門聽從師長安排,我亦不阻攔。”


    言罷,吳昊轉身離去,留清靈獨自沉思。


    一夜過後,清靈尋到吳昊,決然道:“兄長,我願學。”


    吳昊擱下手中筆墨,說道:“既如此,即刻便學。想必此刻,已有人察覺你脫離掌控,正趕來此處。”


    清靈麵容堅毅,鄭重點頭。


    吳昊將氣血狼煙之法悉心傳授給清靈,詳細講解其中的經驗要點。清靈依著那仿若武者內功的心法運轉,搬運自身氣血,未幾便已運轉自如,吳昊見狀頗為滿意。


    他召來一隊十人親兵,於空曠院落演練殺陣,不過是尋常的攻防矛盾之術。吳昊率先演示,領隊之後,十位秦兵氣勢陡升,殺意凜冽。清靈心神感應著戰陣中的殺意煞氣,旋即調整自身氣勢與之相融。刹那間,清靈睜眼,持矛架盾,縱身一躍加入戰陣,與十人小隊默契無間,同進同退,刺矛舉盾,齊聲呐喊 “殺、殺、殺!”


    伴隨殺陣演練,清靈對這股殺氣的駕馭愈發熟練,吳昊悄然退出,將殺意控製權交予清靈,眼中滿是驚歎。此妹學武天賦奇高,當真適合征戰沙場,瞧她行事作風毫無女兒嬌態,可惜不是男兒,否則定能助自己縱橫四方。


    此時的清靈隻覺體內氣血如蛟龍翻湧,借助殺意氣勢幾欲破體而出,似要蕩平眼前一切敵手。十位親兵的殺意如實質匯聚,她卻尚無法反饋戰陣,僅算氣血狼煙入門。因未結合越國官位借助一國氣運,難以護持自身神魂,此刻隻可駕馭十人小隊。若再多馭他人,殺意便會侵蝕神魂,得不償失。


    於是,清靈每日身披甲胄,手持銳器,與撥付給自己的親兵一同苦練殺陣。那原本瘦小的身影,如今銳氣四溢,殺心漸盛。她在烈日下勤勉修習武藝,膚色更黑,幾乎與尋常黔首兵卒幾無分別。


    吳昊見狀,讚歎清靈的勤勉用功;心中暗想自家妹子對自身太過狠心,頭發說剪就剪,皮膚是真的往黑裏曬,一旦下了決心,心誌堅定,無怨無悔,難怪能憑自己的本身安然抵達丹原城。


    吳昊眼見清靈殺意四溢且難以自控,神色凝重,再次強調道:“妹妹,你這殺意若再不收斂,遲早會釀成大禍,危及自身。如今之計,趕緊修習氣運之術才是,即便王國氣運加身後仙途永訣,不能反悔,但可在這亂世殺伐中不可二心。” 清靈心中一凜,深知吳昊所言非虛,當下請求吳昊安排。


    隨後,吳昊正式任命清靈為後軍的一部校尉。任命當日,清靈身著嶄新的校尉服飾,黑臉短發,頭戴皮甲頭盔,紅色盔纓隨風飄動,英姿颯爽,進入了軍營。


    她昂首挺胸步入軍營,所到之處,士兵們紛紛側目,目光中好奇女子領軍。自此,她肩負起督管駐紮此城後勤事務的重任,麾下掌管著十位精銳親兵以及五百軍卒,可謂責任重大。清靈不敢有絲毫懈怠,借此為官的契機,開始修習氣運護神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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